第510章 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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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人迎上太后的目光，平静地说：“太后娘娘所思所想，事关国家大计，民女岂能体会？不过，但就民女侥幸逃出去这件事儿，倒是能猜到一二！”
任何人在宫里安插眼线，为了某人私开城门，如果被有心人捅出去，都是大罪；即使安王位高权重，因为涉及到甄宝人，将来难保朝堂上不会有人借此发难。
其实那天逃出宫的宫人并不少，只不过因为甄宝人的身份特殊，牵涉到了安王，才会倍受太后的关注。
说到底，她是关心自己的儿子，深怕将来会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把柄，不如早早扼杀。
甄宝人回答以后，太后久久沉默着，冷眼盯着她，眼神儿幽暗不明，闪闪烁烁。
甄宝人的心里也在疑惑，猜不透太后是否相信她的话。
其实太后这会儿心里正五味杂陈，甚至还有着一点儿醋意，可她是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会吃甄宝人的醋。
今天她反复逼问甄宝人，大部分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安王，小部分是为心里有一个小疙瘩解不开——深宫叛乱，她尚且安危不明，亲儿子的人却只护着他的女人，倒将老娘丢给叛党，这叫什么事？
不过，她亲耳听见，甄宝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逃出宫闱纯属运气，并不是安王的有心安排，不管是真是假，她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心里是舒坦了一点，可看着眼前几个月未见，亭亭玉立的甄宝人，一想到这就是儿子喜爱的女人，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母亲，心里又不太好受了。
可她堂堂一国的太后，不能真的沦落到去吃儿子女人的醋吧？！
“你是个聪明伶俐的，没想到运气也不错！”她神色渐渐放缓，半晌来了一句，算是认可了甄宝人的话。
“民女事后想起那夜的遭遇，也觉侥幸，还是托了娘娘的洪福，得到了上苍的格外眷顾吧？”甄宝人赶紧将功劳归在太后和上天身上，聪明伶俐在太后这里，可不是什么优点。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走近一点，见她不仅裙子依旧穿的素色，发间也只插着一朵白玉珠花，便说：“哀家记得甄王氏过世有一年了吧？”
“娘娘记性真好，再有十一天便是一年。”甄宝人适时溜须了一下。
“哼！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你是她外甥女，只是寄养在她名下，你为她守孝一年，情份也满了，过了周年，便去了孝服吧！”太后有点儿悻悻然。
对于大夫人，甄宝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出门戴孝也只是遵循礼制，担心被人诟病。
乍一听太后的话，她心里一跳，却不好马上就答应。“谢太后娘娘的体恤！民女即刻回府，将娘娘的旨意禀告祖母。”
任谁都能听出太后话里的深意，甄宝人若是为大夫人守孝三年，那就无法出嫁；就算安王这个情种能忍，太后也不能忍了，索性先让甄宝人除了服。
这也算是太后第一次在甄宝人面前，曲折地表露出她愿意接纳甄宝人为自己的儿媳。
安王少年从军，婚事儿上波折不断，别人在这个年龄，孩子都好几个了；再折腾下去，太后想抱的乖孙还不知道在猴年马月呢！
这一次宫变一出，皇帝躺下了，膝下皇子都没一个，她是愈发感觉时不我待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说完，甄宝人敛衽施礼，准备告退。
太后先是颔首同意，迟疑片刻，突然又说：“甄七，你在颍州所作所为哀家均已知晓......心里甚是欢喜。”
其实她甫一听说，最初是震惊，震惊之后第一感觉是不信，甚至认为安王的手下为了给甄宝人请功，不惜夸大事实。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天资聪颖，有些见识就不错了，如何还能打仗？
后来各州府的邸报、战报，以及她派出的探子传回的消息，陆续都汇总到她的案头，她才彻底明白了甄宝人在颍州的作为，以及她在这场战争中所起的作用。
甄宝人其实算不上会打仗，她最大的功劳，就是利用轰天雷绊住了蓟英烈大军的推进，颍州城多守了二十天，为安王及时回师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才一举扭转战局。
太后突然冒出这句话，有些出乎甄宝人的意料，但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真挚，心里也是一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民女份内之事，传言大多夸张。”
“好，好......哀家不会亏待你的，且去吧。”太后挥挥手。
甄宝人谢恩退出，直到出宫后坐上马车，才长长地呼口气；随着这口气，心里长久悬着的一桩事也落了地。
秋芝微微掀开窗帘，马车外清新的风吹进来而来，带进来几声孩子的哭叫，又鲜活又生动，让她不由地生出一种现世美好的感动。
能够活着重新感受到这一切，真的比什么都好。
马车拐入大街，又有锣声扑面而来，人声更是鼎沸。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的秋芝忽然推了她一把，兴奋地说：“姑娘快看，是薛大少爷，他们正跨马游街呢！”
甄宝人从感动中回过神来，转眸看着窗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古代的游街呢！让立了大功的文臣武将打马游街，接受老百姓的瞻仰和膜拜，这也算是朝廷的一种奖赏，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此时大街上正有四名小吏敲锣开道，后面跟着五骑，一律身着五品武将服饰，胯下的白色骏马绑着红色锦锻，除一马当先的薛晓白黑着脸，其他四人都是眉飞色舞。
大街两旁挤满了老百姓，甚至路边的店铺及二楼的窗户里，都露出了不少人头，正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自从颍州分别，甄宝人不好主动打听薛晓白的情况，只隐隐约约听说他作战甚是勇猛，追击耶律鹤时，立下了大功。
其实，以他的将门出身，只要在战场上晃一圈，升官发财不在话下。更何况他一身的功夫，实实在在地立了战功，十七岁的五品将军，在大周也算是独一份了。
跨马游街，本是无上荣耀，但薛晓白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这点儿风光自然不放在眼里。
倒是被一帮平头百姓指指点点，从头说到脚，他从未有过这种体会，也难怪黑着一张脸。
不知道哪家少女大胆地抛出一只半枝莲，被其中一个武将接住，笑盈盈地簪在耳畔。
人群顿时就沸腾了，姑娘、小媳妇、大嫂子们纷纷抛出手绢、香囊、珠花、百日草、玉佩、荷包……有些被武将们接了，微笑着放入怀里，大部分都散落在大街上。
不过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薛晓白黑着脸，还是大家都认得他是京城小霸王不敢招惹，这些花的粉的都是冲着后面四个武将而去的。
甄宝人扫视着车厢，正想着扔个东西给他捧个场，就见一支半枝莲直冲薛晓白而去。
却见薛晓白眸光一冷，手里马鞭挥起，“啪”的一声，将那半枝莲打成粉碎。
沸腾的人群一刹那安静了，很多人还保持着抛物动作。
甄宝人“扑哧”笑出声来，心情骤然飞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