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21部分
方都是红巾军的黄旗,而现在孙诒谷身边不过五六百残兵,他提着剑叫道:“可恨,可恨,贼子竟如此恶毒,如此毒策,必出自柳绝户那贼之手!”
这倒是冤枉了柳畅,他的手段要比这种把戏高明得多,只不过他已经用出了真正的毒计:“瞿帅,柳检点说了,他新买了一批洋枪,想借我们的宝地试下洋枪!”
“试枪?”瞿振汉看了负责居中联络的于村一眼:“今天打孙诒谷这黄毛小儿,不需要龙枪哨出手,我们包干了!”
“不是!”于村告诉了瞿振汉柳畅的意思:“检点说了,仍是各个营头包打孙诒谷小子,只是检点想想龙枪哨练下枪法而已,先让龙枪哨轰上一阵,然后诸营一齐突进,可以收两全齐美之策。”
这样一来既不抢了各个营头的战功,又能让龙枪哨得到实战锻炼,确实是两全齐美,因此瞿振汉最后点了点头:“那好,就让龙枪哨上来吧!”
这次柳畅带了三个步哨过来,他们共装备了六个步兵排一百八十杆洋枪,其中过半数人手里拿着是自己以前没接触过的洋枪,虽然昨天晚上连夜进行实弹射击,但是柳畅还是坚持让他们在实战中得到一次锻炼。
他们是在藤枪大枪的掩护之下进入战场的,白布会团丁的子药已经不多了,因此只是发了几发冷弹轰击过来。
“龙枪哨,第一排!准备!”
“龙枪哨,第二排!准备!”
“楠溪哨,第一排!准备!”
“磐石哨,第一排!准备!”
孙诒谷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支有些古怪的部队,他们虽然打着黄旗,头上裹着红头巾,但是气质与普通的红巾军不一样,服帜异常整洁,手上拿着的鸟枪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云天纵看着小山丘上带着警惕情绪的团丁,告诉手下的士兵:“这是我们在大战恶战前的最好实战机会,擦好你的枪,她比女人还要可靠,这些人就是你们射杀的目标!”
只有用铁与血才能锻炼出一支部队,虽然部队有不少新兵,但是在老兵的统率之下,六个步兵排沉默地井然地完成装填,然后闭上一只眼,死死地瞄准了自己的目标。
“放……”
比暴风雨还猛烈的排枪扫过了小山丘,到处都听到扑通一声翻倒在地的声音,到处都是迸射的鲜血,到处都是痛苦的掺叫,这一阵排枪在孙诒谷眼中是如此可怕。
似乎整个白布会的脊柱都被打断了,根本听不到几声还击的鸟枪声,到处都是拼命躲进角落的团丁,孙诒谷发现团丁已经纷纷扯下手上扎着的白布,更多的团丁已经抱头趴在地上。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孙诒谷已经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必是柳绝户所率的真长毛,可恨,可恨!如此恶毒,竟是用如此恶毒之手段!”
六个步兵枪展开了持续的射击,枪声连绵不绝,在白布会团丁造成更大的混乱,这样的枪击持续了三分钟之后才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一百八十杆洋枪的枪口仍对准着小山丘任何可能活动的物体。
“好!”瞿振汉原本以为还要多付出点伤亡才能拿下孙诒谷这几百残兵,当即就亲自敲动战鼓,成群成群的红巾军已经呼啸着冲了上去。
孙诒谷看了一眼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红巾军,呸了一声,却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自己手上扎着的白布。
这块白布已经半是火药熏过的焦黑,半是血痕沾过的黝黑,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手奋力朝天挥动着这块白布,一手提剑,就大声吼嚷着朝着龙枪哨那密密麻麻的枪口冲去。
枪声轰鸣。
第91章 万胜
“柳畅这洋枪队的来历,问清楚了没有?”
仗刚一打完,各个营头甚至还没打扫好战场,瞿振汉已经朝徐凤飞问道:“从弄来的洋枪?”
“问过了!”徐凤飞告诉瞿振汉:“托葛五的关系从上海租界买来的洋枪,价格很贵,数量也不多,柳畅一心想把他的队伍全装备起洋枪,但是既缺钱也缺枪。”
“多少银子?”在见识过洋枪的威力之后,瞿振汉已经对普通的鸟枪看不上眼了:“都说洋枪厉害,今日真正见识过,才知道真正厉害之处。”
徐凤飞也打探过价格了:“普通的燧发枪是三十银圆一杆,更好的击发枪是四十银圆一杆,柳畅这次带了六十杆击发枪,一百二十杆燧发枪过来!”
“好家伙!就这么一百八十杆洋枪就是六千银圆了!”瞿振汉已经算出来了具体数字:“难怪柳畅要抓着银子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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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装备一支洋枪队,可不止这个数。”徐凤飞打探得十分清楚:“还要购买子药火帽诸类配件,这些配件皆要从上海租界辗转购来,价格极贵,今天柳畅这一轮排枪下来,据说就是近百两银子。”
“连火药都要用洋火药?”瞿振汉啧啧赞道:“我听说一桶洋火药就要六个银圆,果然很费银子。佩铨你怎么看?”
金佩铨原本是想学柳畅搞一只全洋枪化的部队,但是看到柳畅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还只是一半洋枪一半冷兵器混编,当即说道:“砸锅卖铁也要搞上一支洋枪队,但是咱们学不了柳畅,只能恰到好处地搞一支精兵。”
他的意见很简单,那就是每个营头搞一个排的洋枪队就是极限了,平时作为瞿振汉的亲兵,战时可以到了关健时候可以拿上去决一胜负:“这件事就交给佩铨来办了,要支领多少银钱,佩铨你全权作主便是,无论如何,也得搞……”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怎么也要搞六十杆燧发枪来,不就是一千八百银圆,加上子药火帽之类,也就是两千两上下,老子出得起。”
请一次龙枪哨,他可是出了一万两银子的赏格,他又交待了一句:“咱们采办洋枪,可以走检点的渠道最好,若是不能走检路的渠道,咱们也有自己的路子。”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那自然是不能被柳畅控制着购买洋枪的渠道,金佩铨明白他的意思:“咱们在海上认识的英雄人物,可不止葛五一个,不过六十杆洋枪有些太小气些,以我看,非得搞一百杆来不可!”
“一百杆便一百杆,你到时候问问各个营头,看他们愿意出多少钱,全军怎么也得搞上两百杆。”
现在瞿振汉的眼中,对于燧发枪只是有着最朴素的认识,并不清楚这种武器的出现是怎么样改变了战争格局。
“只要咱们手上有一批洋枪洋炮,这攻打府城就不用请他们龙枪哨来坐镇了!”
而在小山丘之前,三个参战的步哨正以连方队接受着柳畅的检阅。
虽然这三分钟的排枪,以柳畅的眼光来挑出无数的毛病,但是柳畅也清楚得认识到,在米尼步枪之前,想在这样的射程上保持精度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而这三个步哨虽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是只要经过铁与火的打磨,他们便是这个时代的无敌之师。
在这个时候,仅仅依靠洋枪是不够的,天国后期李秀成的军队装备了大量洋枪,甚至还有相当数量的米尼步枪,但是无论是面对着装备较好的淮军,还是装备低劣的湘军,都是屡战屡败。
原因就于这一时候天国军队完全失去早期的锐气,变成了一支完全依赖洋枪火力的军队,根本不敢打硬仗打恶仗,李秀成率十三王救援天京的时候,优势兵力的天国军队猛攻天京外围的湘军,如同潮水般地猛攻三日,虽然给湘军造成了相当伤亡,但还是失败而归,而失败的很大原因就在于这三日三夜的攻击之中,竟然几乎没发生过一次白兵相接的战斗,可以想见天国军队的攻击意识弱化到什么程度。
因此柳畅告诉他的士兵们:“今天,我看到你们以最猛烈的排枪为整个红巾军打开胜利的大门,我非常欣慰,只有我们的龙枪哨、楠溪哨和磐石哨才能创造这样的胜利!”
“你们是最优秀的,你们将战无不胜,我知道你们即使不用手上的新式步枪也能创造奇迹,你可以用手上的刺刀捅开一切城墙,用手上的拳头砸开一切防线,就是你们连拳头都挥不动了,你们的牙齿还能创造胜利!”
柳畅自己都热血沸腾:“只有我们,才能创造这样的胜利,明天,或者是后天,就是我们正式上战场的时候了,这一次我们遇到的敌人将空前强大!”
“敌人的主将,出身我们温州府最有名望的家族,点过翰林,门生遍天下,甚至做过省里的第三号大人物,是瑞安乡民最景仰的贤达,参加过与我们太平军的无数次战斗,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是个令人敬畏的敌人。”
“敌人将有拥有数十甚至上百门火炮,他们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兵力,不计其数的军械,我们打跨他们一个营头,他们就会派上来了两个甚至三个营头,他们的队伍有着不计其数的亡命之徒,会拼命地撞到我们的刺刀之上,他们还有一些老谋深算的将领,他们占据一切地利,会在所有方向我们发动无穷无止的攻击,当他们退却的时候,我们将遇到一重又一重的防线,即使用最好的火炮都无法轰开这样的工事。”
“而我们的兵力,只有这五百多人,一百八十杆洋枪,几门小炮而已,是一群除了勇气之外一无所有的流寇,只有如此年轻的我率领你们,请你们告诉我,胜利将属于谁?”
士兵们和军官们用潮水般的欢呼回应着柳畅的问题。
“龙枪哨!”
“楠溪哨!”
“磐石哨!”
“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柳畅奋力地挥动着拳头:“好,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带着我们创造奇迹,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让我们用刺刀来刺破他们的胸膛!”
他的眼睛仰望南方的原野,那将是用创造胜利与奇迹的战场。
第92章 杨长妹
温州府城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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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康定基睡了没有多久就被狱卒推醒了,借着黯淡的火光,他能看到狱卒在还算干净的牢房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有两个大鸡腿,有红烧肉,有青菜豆腐汤,还有最有温州特色的鱼丸。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是送我上路吗?”
在这瞬间,他百感交集,想起了许多往事,少年初恋,求学艰辛,宦海沉浮,连同许多牵挂都涌上心头,他整个人就软了下来,最终还是举起了筷子,却是喊了声:“冤枉!冤枉啊!”
正这时,那边的狱卒喊了一声:“盐运使庆大人要见你!”
康定基仿佛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扔下了筷子,就跪在地上头磕得捣蒜一般:“运司,运司!看在我追随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平时四季的上贡,冰敬炭敬,我可是一文钱都没少啊!”
庆廉神色肃穆,却是对着狱卒说了声:“退下吧!”
狱卒知道运司与康定基有话要讲,当即都退下去,康定基仍是抱着一线希望:“运司,看在我鞍前马后侍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饶我一命吧!我愿意戴罪立功,与那柳绝户狗贼拼死。”
庆廉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说了一句:“他们这顿饭菜备得还不错,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我也是来见你最后一面!”
“运司,运司!”康定基扑到了牢门的圆木柱子上,他想抓住庆廉的衣角:“能不能换个死法,让我死在阵前好歹能换个身后名声,何况连顾元凯也不过是革职罢了,为何要取我的首级以壮军威。”
顾元凯是浔州知府,太平天国能在紫荆山区潜伏发展数年,他的责任甚大,不过庆廉长叹了一口气:“康县,若不是到了这等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岂会不给你留点后路,我也是无可奈何!”
他对着康定基说道:“你去年给我送的几次孝敬,连同上次的炭敬,我都原封没动,知道你为了搞这个知县弄出大亏空,我把这笔银子给你寄回乡里,同僚们再凑一凑,接济你家里的妻儿。”
“我不服气!”康定基拼命地撞击狱门:“我真不服气,我在乐清上任才两个月,红贼起事,我虽有责任,但罪不至此!”
庆廉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山穷水尽,逼不得已,你身为一县之主,不经一战弃城而走,罪不可赫!”
“可是……可是!”康定基说不出什么来,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可是叶镇台、瑞府台也退过江来啊!”
“他们虽然败绩,却同红贼柳绝户力战达数时辰,战殁兵将三千员,并非不战弃军而走。”庆廉神色悲呛:“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还有什么心事末了,就交给这个老上司吧!”
康定基长长地舒一口气:“今天陪我一起上刑场正法还有谁?”
“几个小卒子而已。”庆廉告诉康定基:“非康县首级不能挽回军心!”
康定基这么多年宦海沉浮,早练得一双火眼金睛:“还有谁?”
“此次红贼起事祸首共有三人,武将祸首姚副将已经没于乐城之中,文官祸首便是康县你了,至于无良乡绅,则当数徐牧谦,现在他逃去瑞安,孙锵鸣偏是他儿女亲家!”
“即使孙锵鸣是徐牧谦他儿女亲家!”康定基已经想通了:“恐怕也保不住他身家性命,运司,恐怕我这首级不但要悬首校场,还要传首瑞安吧?”
庆廉冷漠地点了下头:“就看孙锵鸣是要保全瑞安全城,还是要他这个儿女亲家了!”
“痛快!”康定基现在放得开了:“徐牧谦家财百万,还不是陪我一起上路,运司……”
他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按流程来说,平时要拿走我这颗首级,非得抚台、藩台、臬台会审,大理寺复核,有了上谕才行,但此非常之时,运司你临机处置,除了我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罢了……”
他带着哭声说道:“家中父母妻儿,就托付给运司了。”
他一手举着酒壶,一手夹起了红烧肉:“小时候家中困顿,就想着那一天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运司,也没有别的心事,多拿些酒肉来,就让康某醉死撑死吧!”
他已经把一壶酒都喝得干干净净,仰天长叹道:“这世上为什么多了柳绝户啊!”
……
“我天国怎么多了一个殿前三十六检点来?”
说这话的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儿家,十七八岁,一头柔顺无比的长发披肩,又用金黄铯的红布裹头,穿着整洁的锁金褂,下身是一身火红的长裙:“东王九千岁哥哥,你给我说说!这个柳畅柳检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面坐着身穿金线团龙袍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头顶双龙双凤珍珠冠,腰系百宝金玉带,脚登龙凤穿云靴,面色坚毅,正是现在整个天京城最有权力的男人,左辅正军师东王杨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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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清看了一眼自家妹子,嘴里多了句责怪:“长妹,你都多大的人了,若不是到了天京城,你早嫁人了!”
嘴里虽有着责怪的意思,却是兄妹间的温情更多些,杨长妹朝他吐了吐舌头:“哥哥,人家好奇了!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杨秀清疼爱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子,他在天京城内独揽大权,军政人事一手抓,甚至凌驾于天王洪秀全之上,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但是却是最溺爱这个妹子。
“冒牌货罢了!”杨秀清很无奈地张开了双手:“咱们天国的检点都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汉,这个柳畅不知怎么就混到红巾军中去了。”
杨长妹一听说这是个冒牌货,脸上的小酒窝就露了出来:“哥哥,那我们是不是给瞿振汉下那么一道谕旨,杀了这冒牌货?”
杨秀清摇摇了头,告诉杨长妹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个假检点或许有些用处,该不该杀,我还有些犹豫。”
杨长妹问了一句:“是不是鞭长莫及的关系?瞿振汉不是领了哥哥你的委任状吗?”
杨秀清轻轻地拍了拍自家妹子的肩膀:“你给我再念一念译出来的北华捷报吧!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柳畅柳绝户,真是奇了……”
第93章 羁縻
“红色头巾:中国政府新的威胁。”
“温州府位于浙江省的东南角,西北与台州和处州接壤,南边与福建为领,东面临海,面积差不多有三千五百英里,根据最近一次的人口统计,大约有二百二十万或更多的人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而现在一支新崛起的红色头巾叛军,正在席卷整个温州府。”
“叛乱最早起源于温溪(中国人称为瓯江)以北的乐清县,当一名出售酱制品的店主发现他无法正常地营业下去,他找到了大量的同盟者,无能而贪婪的官员迫使他们联合起来,在本年二月中旬,他们发动了一次起义,并将自己称为红色头巾。”
“起义发动之后,他们很快占据了整个乐清县,太平王的使者,一位柳将军率领数百名太平军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大大增加了他们的战斗力,在中国新年到来前后,这支红巾军已经占据了整个温溪以北,并消灭了这一地区内所有的政府军。”
“与占据上海县城十七个月的小刀会叛军不同,这支红色头巾叛军得到了本地农民的大力支持,并于三月间渡过温溪向南进军取得了一些胜利,一支他们的水上盟军控制了温溪附近的江口,并向经过的一切船支收取保护费。”
“现在整个温州府都处于戒严状态,但温州府的政府官员始终认为局势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直到四月中旬,发生又一次决定性的事件,红色头巾叛军的一支盟军攻占了本府地域最广泛的平阳县,为了支援这支叛军,红色头巾叛军的主力已经向瑞安进发,并企图攻占瑞安县城和平阳县的盟军会合。”
“温州府的高级官员不得承认,瑞安县一理沦陷就代表政府军在整个温州府的彻底失败,整个温州地区不得不被沦为叛军的后花园,但是他们认为有能力守卫瑞安县城,并采取了一些有力的措施,比方一名为定基康的官员因为放弃自己的责任而被拘捕,并可能受到处决。”
“瑞安城的战斗结果尚不得而知,但是政府在浙江南部的权威遭遇强有力的打击,叛军不但控制了两座县城和极其广阔的区域,而且还取得多次决定性胜利,根据不可靠的统计,政府军已经损失了超过了一万名士兵。”
“特别是一次对太平王部下柳将军的战斗之中,政府军遭到了毁灭性,三千名士兵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还有两名将军战死。”
“叛军大约拥有两万到三万名士兵,他们的武器是中国式的,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西方武器,但是据说叛军企图从上海租界获得一些西方式军火。”
“在这里必须说到太平王派到叛军中的指挥官--柳将军,他是太平王最信任的三十六位指挥官之一,他的手下有大约三百名真正的太平军,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一千到两千名本地土著兵员,所有兵员都是拜上帝教狂热的信徒。”
“柳将军是一个极其严酷的人,他对部下和敌人都一样冷酷无情,并把部队编成两个步兵营和一个预备营,多次击败了优势兵力的政府军,政府军以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部队是叛军中最具有力量的一支部队。”
“叛军在名义上接受太平王的领导,但是除了柳将军外的多数指挥官都自行其是,他们对太平军和拜上帝教都一无所知。”
“从现在的军事形势来看,发生瑞安县的战斗将决定着整个温州府的归属,一旦叛军获胜,他们将主宰整个温州府,并在政府的深远后方造成惊人的影响。”
杨长妹的声音很动听,听她读北华捷报的译文简直是一种享受,只是读完了这段译文,杨长妹却向自己的兄长提出疑问:“这个柳检点,似乎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何止是一点利用价值。”杨秀清的脸充满果敢:“或许我们还能用得到这个柳畅,只要他同意,他就是我们天京派去的正式使者。”
杨长妹却是吃了一惊,虽然红巾军已经攻占了两座县城,而且他们能攻下瑞安县城的话,或许能统治整个温州府,但是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局限于这一点了。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她的哥哥,而且还是整个天国最有权力的人物,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动员起十几万军队,数以百万计的民壮,让无数的名城化为废墟。
企图和天国联络的势力不计其数,各地的土豪、捻军、会党都把目光盯紧了东王府,想从杨秀清那获得一点点支持。
但为什么是这么一个冒牌货所在的红巾军,居然会获得杨秀清的格外青睐,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
要知道去年小刀会一口气在上海附近攻占了六座县城,杨秀清也是不屑一顾,至于各地豪强、义军领袖,有统兵多至数万人,杨秀清也不过是稍加羁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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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清是个非常重视亲情的人,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有些不解,当即说道:“最近天国的形势有些波折,大年初一,上海小刀会兵败,我军西征也受了些挫折,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愿意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正月十九日,连镇失陷,林副丞相被清妖捕获,已经在北京升天了,了正丞相独守高唐,身边只余数百将士,我军鞭长莫及,恐怕也不能持久了……”
他说的林副丞相就是林凤祥,这时候已经在北京被凌迟处死了,而李正丞相则是李开芳,此时以数百人死守高唐,僧王以过万之兵围攻数月,不能不能破城,反而屡受挫折,但是北伐军只有这么一座孤城数百残兵,失败已成定局。
这差不多太平天国起事以来在军事上的最大挫折,甚至可以说整个战争形势都为之一变:“你且看红巾军起事之地!”
杨长妹看了一眼地图,就已经明白了,温州府正处于浙闽交界,据此可以武装起十数万大军,而且离清军的饷源地与兵源地甚近,绝对牵制两省甚至三四省的军队前往征剿。
“昔日定都天京之策,最是英明神武,只是清妖以江南江北两大营夹击天京,威胁甚大。”杨秀清对于军事形势了若指掌:“今天温州府生变,恐怕浙闽两省清妖会坐立不定,不但从省内调集精兵前去平定,还会从邻近的江西、安徽天省调兵,甚至会从江南江北大营借兵。”
实在是红巾军的威胁太大,必然能让清军调数省大兵前去围剿,这样一来,太平军的军事压力就降低了很多,而且杨秀清还看到一点:“何况以温处形势,如果红巾军向何处发展,都与天国没有冲突。”
他之所以不愿意支援小刀会,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小刀会如果成事,必然占据上海附近,与占据天京的太平天国形成对峙。
“故此,无论这柳畅居心如何,若愿意为我所用,都可以临时羁縻之,甚至给他一个真检点也无妨!我已准备派人去温州府,与他们商谈合作之议。”
杨长妹突然开口:“东王九千岁好哥哥,那就让我去温州府吧!”
第94章 兄妹
杨秀清神情肃穆,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你要去温州府?不要我这个哥哥?是谁在你身边胡言乱语?”
杨长妹一看到杨秀清勃然大怒,当即跪了下来:“左辅军师九千岁,您饶了长妹吧,没别的人胡说八道,只是长妹出去散散心。”
杨秀清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温和起来:“妹子,起来吧!你想散散心,我带你出去好好走一走,这天京内外景色风物甚是不错,你呆在东王府,虽然是享福了,可是我日理万事,倒是忘记好好照顾你这个妹子。”
“哥哥!天京城内转了不知道多少次,出了天京城门便是清妖的江南大营了。”杨长妹笑得很甜,能让任何一个哥哥心醉:“还是想着去温州府替哥哥你办事!”
“在东王府享福不好吗?”杨秀清说道:“还是你真有什么心事!”
杨长妹心中偷偷幽幽一叹,她刚从石汀兰姐姐那里回来,石姐姐偷偷地看了本禁书,心有所感,问了她一句:“天京城,对于我们这些女儿家来说是什么?”
这是她们的天堂,她们是天之娇女,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是传说的伊甸园。
这是她们的地狱,欢乐的日光竟是如此短暂,总是能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永远消逝的消息,总是看不到这一片天空之外的东西。
比起石姐姐来,杨长妹有着更深的感概,她眼前的这个兄长,是如此令她亲近,又是如此陌生。
和石汀兰姐姐在一起的时候,石姐姐偷偷地告诉她:“现在天京城里,大家既是爱戴东王,又是怨恨东王,都说南王还在的话那就好了!”
自从南王冯云山死后,整个天国再也找不出能约束她这个哥哥的人。
在她的眼中,她这个哥哥是如此多的侧身像,他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可以说是他以一人之力把太平天国从广西的小山村带到了天京这个大都市来,一手创立了天国与太平军的一切。
但他是如此刚愎自用,装神弄鬼,独揽大权,整个天国的权力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即使是天王和东王起了冲突,东王来一个天父下凡,天王也得跪在地上敬称“清胞”,定都天京之后便执意分兵三路,结果北伐失败已成定局,西征接连受挫,而天京则受清妖江南江北两个大营的夹击,出了天京城门便是清妖的江南大营。
这样的错事,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犯下了多少,只要他认定的道理,就不管是谁反对执意要蛮干到底,不知误杀多少新老兄弟,也不知铸成了多少大错。
这个哥哥又是最最护短,最最注重家庭感情,但也会崇尚奢华,感情用事,出行比清妖的两江总督还要豪华好几倍,动不动就带着上千随行,浩浩荡荡,若是有人礼节不到位,就找借口除去,甚至有天国大将对东王家人无礼,立被格杀,还有东王府的陈宗扬,和自己感情甚好,就因为在男女分营的时候和自己妻子合好过四五次,也被自家哥哥杀了。
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杨长妹想起了前年的一件事,那时候天国入了天京,百废俱乐,她和石汀兰姐姐,还有两个好姐妹都被调到了天王府。
那时候风雪交加,偏偏天王这人是标准的农民,有几十个妃嫔不去宠幸,硬是要天王府内大兴土木凿池筑塘,想把天王府筑成一座金汤城池。
自己姐妹四人虽然都是农家出身,但那时雨雪霏霏,天寒地冻,日夜不歇,吃了好多苦头,这个东王哥哥硬是为了替自己主持公道,硬是搞天父下凡,要杖折天王四十下,即使在场的诸将领求情,仍然不敢松口,直到天王俯伏受杖,才免去了杖刑。
威风是够威风了,自己姐妹四人也免去风雪交加之苦,可是石姐姐私下说得对:“东王殿下这般行径是取死之道,如今天国危亡,大伙儿还掂记着东王的好处,可是天京破围,拿下一场大胜,那结果就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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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长妹自己也知道,若是想自己这位哥哥屹立不倒,那么天国越危险,越需要东王这样的英伟果断,他在天国的地位越稳固,但天国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天国若是蒸蒸日上,那么自己这位刚愎自用的哥哥越是受到众人的敌视,反而越发危险。
这样一来,天京对于她来说,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她常常被恶梦惊醒,可怜这个哥哥犹在梦中,怎么劝他也劝不醒。
只是离开了天京,她就是真正的女发匪,被清妖逮到那是生不如死的结局,想回紫荆山过那平凡的日子只是梦想罢了,何况在经历过天京的纸醉金迷之后,她再也不愿意做一个寻常的农妇。
而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她告诉自己的哥哥:“东王府很好,但是我除了享享清福之外,什么事也做不了,我想替哥哥做一桩大事!”
“按名份,我是王姑,情同国宗,但是我还是位天国功勋,金田团营,永安突围,我都亲自执刀上过阵,这次去温州,只是重作冯妇罢了!”
她口中的功勋,是指太平天国参加过永安突围的一批老臣子,可以说是太平天国的最核心力量,正所谓:“功勋等臣,世食天禄。”
“哥哥,你只想到红巾军与天国相隔甚远,其间隔了数百里地,可以暂时羁縻运用,可是如果红巾军一旦事成,占据浙闽两省之地,难道还会持续和平下去吗?瞿振汉、柳畅皆是野心勃勃之徒,他们难道自愿屈服于天国之下吗?”
杨秀清点点头:“瞿振汉去年派人到我这求了一份委任状,但是成事之后便将我们天国抛之脑后,是得预作准备,不过你过去,太危险了!”
她的理由十分充分:“派我过去,最是合适不过,论地位我是东王亲妹,国宗功勋,足以震慑红巾群将,论私,我是你亲妹妹,妹妹不向着哥哥,难道还向着外人?你派谁去温州府都不合适,掌握住了红巾军都会脱离天国的控制,唯独我这个妹妹最合适。”
杨秀清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那好,你一定要坚持,那便去趟温州府,替我看住这支红巾军吧!你多带些金银护卫上路,你想带谁一起同行?”
“自然是石汀兰姐姐!”杨长妹脱口而出:“汀兰一身好武艺,智勇双全,我们两个一同过去,最是合适不过了!”
杨秀清对自家妹子还是十分关心得:“也好,石汀兰我还是信得过得,不过你得让翼王点头答应才是!”
他又说了一句:“先不急着出发,怎么也要红巾军拿下瑞安城,席卷温州府之时不可。”
若是红巾军连区区瑞安县城都拿不下来,在他杨秀清的眼中不值一提,怎么能让妹子为这等流寇只身犯险。
杨长妹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天京展翅高飞了。
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石姐姐说了,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
这是妹妹替你和全家人准备的退路,你一定要安全无事啊。
不愿你有多少种侧身像,你始终是我血肉相连的哥哥!
第95章 毒计
在柳畅的位置朝前望去,前面便是瑞安县境,正是用兵之地,原野苍茫,虽然有小河纵横其间,但大部可以徒涉,部队运动并不受阻碍。
拿过徐凤飞赠送的单筒望远镜,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面面白色旗帜,这可不是代表着他们要向红巾军投降,而是白布会团练的标志。
旁边徐凤飞也是愤愤不平地说道:“孙家个个都是祸害,除掉一个孙饴谷,还有孙锵鸣和孙嘉言两个老贼,这瑞安全县都插上了白布,都要与红巾军作对,我们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他已经打探过,几乎整个白布会都过年后才树旗,孙锵鸣和孙嘉言虽然办团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但是过去只注重办捐输搞钱,对于办团练没有多少热情。
一直到红巾军起事,孙氏兄弟才在自家亲戚的支持下,大办团练,由于有官府支持,所以在一个月时间内,白布会已经遍及瑞安全县。
对于南下的红巾军来说,白布会不但是大麻烦,而且还是十分严重的威胁,几乎每个村落都有白布会的团练,漫山遍野,大兵过境感觉十分不便,还得担心被抄袭后路。
更麻烦的是这么多村落乡镇都有白布会,无论向哪个方向攻击,都有一种找不出弱点的感觉。
柳畅又用望远镜看了看,还是那漫山遍野的白色旗帜,旁边徐凤飞已经说道:“我们的前队进入瑞安,到处都是白布会的团丁,麻烦得很!现在大兵要过去,也得费些手脚。”
这些土勇的战斗力自然不如经过战火考验的红巾军,但这背后就是他们的家园,又有许多村寨土围子,攻打起来十分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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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麻烦!”柳畅却已经有了主意:“我倒有一策。”
“检点请讲!”瞿振汉一直沉默没说话,现在倒是想咨询起柳畅的意见:“这些团丁虽然不足为患,但怎么也些损伤些将士,不知道检点有何上策!”
柳畅笑了:“白布会立团才不过一个来月,瞿帅,你以为眼前这么多打白旗的村子,有几个是真心真意替孙老贼卖命的?至多不过十之一二。”
“是啊!”瞿振汉知道这个道理:“多数皆是被孙老贼裹胁而来,但孙老贼在瑞城名望极著,他登高一呼,自然是四方响应,我们非得拿下几个老贼死党据守的村子,这些白旗才能拔下来。”
“不!不!不!”柳畅已经有了法子:“可否借孙饴谷的人头一用?”
“检点可是想要劝降?”金佩铨问道:“已经试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