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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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顾长生将船行到岸边，伸手将云棽轻轻一托，扶上岸去。風雨小說網
云棽的脚落在地上，总觉得比方才在船上时要踏实许多。
四周的景致美到极处，一条曲折的石板小路，两侧栽满了桃花树，春日盛景，桃花盛开，像是误入一片粉色的云霞间，风吹影摇，花影重叠。青白的石板路上落了一地花瓣，而这条曲折蜿蜒的小径又不知其终点，实在是再繁美不过了。
云棽不禁叹了一句：“能在这儿落脚，也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顾长生笑言：“你若是喜欢，我便拱手奉上又如何？”
云棽忙摆手，笑道：“你这礼这样贵重，我可无福消受。”
顾长生也只是含笑不语，轻轻冲她伸出手来，云棽瞧了瞧他，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上，稳稳地握住，笑道：“能得顾相同行相伴，是小女子福泽深厚，该惜福。”
顾长生笑着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他生性体质凉寒，往日冰凉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了些热度，想来是云棽的手暖，才将他的手也一并捂得暖了。
顾长生牵着云棽沿着这一条小径信步走着，倒也不介怀去哪儿，只是走走也好。
“你当年跑来我这儿，说自己同李家姑娘打了赌，说自己箭术超群，要百步穿杨，李家姑娘便要同你比试，你慌了神来问我，记得么？”顾长生忽然想到这件有趣的事儿，笑着说：“我费了心教你，你却连弓都拉不开，堂堂楚国大将军的女儿，居然连弓都不会握，我也吃了一惊。”
云棽吐了吐舌，手上暗暗施力，狠狠攥了他一下，瘪了瘪嘴，苦着脸道：“你可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儿便是爬树掏鸟蛋，可是娘亲一直说，这样的活儿便是连云府的丫头都不会做的，怎么会让我偷偷练功夫呢，每每发现我调皮，便要罚我回屋抄上十遍《女则》《女训》，抄的我手指都磨出茧了，你瞧你瞧。”她说着，将小巧的手五指伸到顾长生眼前，很委屈的模样。
顾长生忍不住笑着捏她软软的手指，故作惊讶：“呀，还真是，好厚的一层茧。”
“真的么？”云棽一惊，忙抽出手来，细细地端详了自己的手指半晌，实在没瞧见什么，便又举起来对着阳光左照右照，那双白皙的手在阳光下指尖微微透着粉色，近乎透明：“没有啊...”
顾长生瞧见她的模样，忍着不笑，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最后你只告诉我你赢了李家姑娘，可还没告诉我究竟是怎么赢的呢。”
云棽的注意力马上不搁在自个儿手上了，她偏着头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啊，不就是百步穿杨么，当日我连弓都没带，直接拿着一只箭，从一百步外走到近前，对着那片叶子，一刺就破，容易得紧。”
“你...这...”顾长生委实想不出什么可说的，盯了云棽半晌，云棽也乐呵呵地盯着他，两个人都笑了。
“李家姑娘竟没说你耍赖么？”顾长生一边笑，一边顺手将落在云棽发间的桃花瓣轻轻挑走。
“说了啊。”云棽轻轻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慢慢走着，笑嘻嘻地说：“害我最后送了她一对儿白玉耳坠儿，那耳坠雕成月季花的模样，很是好看，送给她我可心疼了许久。”
两人一路走着，远远的，炊烟袅袅，已经可以望见一片片红色的砖瓦房顶，再走近些，云棽忍不住惊呼一声。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正是耕作之时，穿着粗布麻衫的男子敞着衣襟，长发用头巾包起，挽着裤腿，踩在田里，或扛着锄头一下一下地锄地，或赶着牛耕田，虽有上百人之多，可这在这宽阔无垠的一片田地上却着实看来显得稀稀落落的。
“这是...”云棽惊愕地抬起脸来看着顾长生，这些人悠然自得的模样，像是在这儿生活了许久。
不知是谁瞧见了顾长生，吆喝了一声：“爷来啦！”
众人抬头一望，欢喜不已，将手中的东西一撂，匆匆跑来，训练有素地排成三列，齐刷刷地单膝跪下，恭声道：“给爷请安。”
顾长生松了握着云棽的手，虚扶一下：“都起来吧。”
他方才脸上和缓轻柔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目光坚毅而果决，这才是众人眼中的顾相，而不只是云棽的长生哥哥。
“阿棽。”顾长生伸手拉过她的手，转过脸来微笑着看她，他面前三列穿着粗布麻衫，做最普通不过的农民打扮的百人，却像是有着千军万马的气魄。
“欢迎来到，我的国。”
云棽听到这句话，在他一贯微笑的脸上，冰冷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千军万马的野心。
卫宫，东暖阁。
皇帝这人有个怪癖，春秋之时好在东暖阁批折子，夏冬之时反倒去了西暖阁。
皇帝脱了靴，靠在窗角下的那个红木炕头上，矮几上摆着一摞折子，其实说是批折子，这些个折子事前都过了顾长生的手，也不必他再多费脑子，只是到底是下臣，他不得不提个神儿警醒着。
周平真替他将那盏冷了的茶换掉，再进来时，拂尘一甩，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皱眉：“周平真，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朕已说罚她禁足，还有谁想忤逆朕的旨意不成？”
周平真躬身：“奴才知罪。只是皇后娘娘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到底是皇后，奴才想着...”
皇帝抬眼望了望外头高悬的日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热了，皇后身子虚，总跪着怕落下病来。到底皇后母家当年曾扶他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铲除威胁，才让他顺利登基。他总是念着这份情，是以这些年再有怎样的妃嫔入宫，对皇后总是相敬如宾的，昨日罚她禁足，也是一时之气。
他叹了口气，将折子撂开，挥挥手：“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皇后轻巧地跨进东暖阁里，跪下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到底是皇后，不管何时，那妆容仍是一丝不苟，垂垂的堕马髻也是分毫不乱，跪下时髻间的珠钗流苏轻碰，泠泠作响，一身正红的宫装，外头搭了件毛边夹袄，既端庄，又不失灵巧。
“起来吧。”皇帝指了指一侧：“坐。”
皇后虽谢了恩起身，却没有落座，垂首道：“臣妾昨日冲撞了皇上，今日又未听皇上的旨意，擅自求见，抗旨之罪，不敢落座。”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是皇后，到底跟那其他人是不同的，禁足之事，就算了吧。”
他说着，冲皇后伸出手来。皇后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些，握了皇帝的手，在一旁落座：“皇上在批折子，是臣妾来的不巧了。”
皇帝道：“折子都是顾相阅过的，朕不过再看一遍，也不必再费心力。”
皇后闻言，心下微微一转，握了握皇帝的手，轻声道：“顾相再如何，这批折子的事儿也该是皇上亲力亲为才是。皇上莫怪臣妾多嘴，这江山既是皇上的，当然该皇上来治理，怎可让外人插手？”
皇帝微微蹙眉，伸手拍了拍皇后的手，沉声道：“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你是知道的。”
皇后虽还想要再说什么，但瞧着皇帝的神色已然有些冷意，便只能心里暗自叹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皇帝将果盘里头的果子递了一块，亲自喂到皇后口中：“朝辞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朝辞公主乃是贵妃林氏所出，自幼性子跋扈张扬，皇帝宠爱，母妃位分又高，这样的性子倒也不为过。
“是，再过一个月便满十八了。”
皇帝松了皇后的手，往后舒服地靠了靠，叹道：“这丫头性子倔强些，朕又不忍送她去和亲，十八了，早过了该出嫁的年岁了。”
皇后用绢帕轻轻拭了拭唇角，道：“这丫头的心思，皇上还不知道么？自幼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顾相么。”
“朕平日里的确对她关心少了些，”皇帝大笑，“竟连这丫头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也罢也罢，既然有了心上人，朕便择个日子，为他二人赐婚便是。”
皇后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皇上，顾相前几日才求皇上赐婚，求娶宫里的一个宫女，如今皇上要再为他赐婚朝辞，怕是不妥。”
皇帝漫不经心地伸手端过一旁的茶盏来，慢慢地摇了摇，啜了一口：“那宫女是旧楚云家的，如今早已入了奴籍，就算朕赐了婚，难道她还能爬到朝辞头上去不成？至于顾长生，好事成双，有何不妥？他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皇后想提醒皇帝，这旧楚云氏同薛楚关系紧密，的确不得不防，可话到嘴边，记起皇帝刚才冷冰冰的那句“后宫不得干政”，便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又触了皇帝的逆鳞，只能咽了，勉强道：“皇上英明，朝辞那丫头若是知道了，定然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