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钱粮账册
这一趟不仅是特意卖给孙承宗一个人情,更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白露很清楚,自己虽然是在新生代阉党里混,与伟大的厂公大人同乘一条船,但毕竟魏公公的思想解放不够彻底,还未脱离低级趣味,长期相处下去两人必定会闹点小别扭。
而当小别扭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必定有一方会忍无可忍,从而大打出手,到那时自然有一方是要被打趴下的,白露自然不希望自己被魏公公打趴下。
因此,白露必须得先跟魏公公的对头拉好关系,这样将来自己给对头递刀子时,魏公公的对头才会义无反顾的接过白露递出的刀子对魏公公捅黑刀,将来清君侧之时也不会弄错了人。
那本账册上不仅仅是一个记账法那样简单,至于白露为何会有户部的账册,自然是借的,只不过当时户部的管理人员下班了,白露估摸着天色已晚,值班人员估计已经睡下了。
白露也不好意思大晚上在叫人回来开门,本着学习**好榜样,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大无畏奉献精神,白露只好自己动手,顺手借走而已。
当然,其做好事不留名的传统美德白露也时刻谨记着!
黄册十年一造,由于嘉靖道长专注炼丹修道,怠政严重,占田大户都是像严嵩之类的手握重权之人,即使是后来的徐阶也是占田大户,这样的大腕,造册之人自然不敢得罪。
黄册瞒报一事就越演越烈,直到万历年间,交上来的黄册已是荒唐至极,各地的人口都有所下降、各种瞒报、虚报、绝户层出不穷。
当时人口下降的各地并无战乱与天灾,黄册上的人口户数竟比开国时还少,许多地方一夜之间仿佛死绝了,不是生了十几胎的女儿,就是不孕不育,要么就是出国深造了,反正就是一句话,家中无人种地,自然也就交不起田赋应不了徭役。
当时的张居正见这些黄册形同摆设,有心拨乱反正,搞出了一条鞭法,将徭役的分摊方式从按户分摊改成了按丁数和田亩数分摊。
就比如,张三家有四口壮丁,家中有七亩地,隔壁李四家有百余亩良田,李四家人丁兴旺,家中有十几口壮丁。
按照原来的按户分摊规定,每一户需要出两个壮丁去应徭役。
这个时候,隔壁家的李四家是当地大族,很有点手段,便动了歪心思,买通小吏篡改黄册,将张三家的四口人由一户改成了两户,因此,张三家的四口人都需要去应徭役。
李四家的徭役就由张三家的壮丁代劳了,而张三家因为四口壮丁都去应了徭役,导致家中的七亩田地荒废。
第二年张家颗粒无收,张家便家破人亡,李四家的田地有家中的壮丁照料,自是过了个好年,李四家是越发壮大起来。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出来后,将原本的按户分摊改为按丁数与田数分摊就大不相同了,按丁分摊,只需要每三个壮丁出一个人应徭役。
本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原则,哪户人家的田地超过五十亩,每二十亩便要多出一个壮丁应役。
最重要的便是一条鞭法并非一定壮丁去应役,应徭役的百姓若是不想去,只需出银钱上缴即可,官府拿了银子再去招工,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张三家的灭门惨案。
而这笔徭役的征银由官府出面,不经过当地乡绅里长之手,杜绝了这个环节上的贪墨。
张居正改革后,丈量土地、一条鞭法推行之下,那些瞒报的大户,才得以显现了出来,才使得国库充盈,而为了督促官员们,张居正才不得已出了考成法,用来督促这班懈怠政务多年的官员们干活。
在张居正过世后,他的改革也停了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国库留下的银子不过是张居士时积累下的,万历三大征下来,国库又开始吃紧,皇帝是不能打自己脸的,遇到辽东战事只能是加派辽响。
许多地方的百姓苦不堪言,因而才放弃户籍成群结队的离开原籍四处游荡,人都跑了,地方官府也就根本没法管理,更谈不上造册交税了。
透过白露的那本账册,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利益集团利用手中的职权,攀附在大明这棵大树上贪婪的吸食着大明的枝叶,正在将这个帝国的气数一点一点榨干。
此次的四川永宁土司叛乱,便可通过那本账册清楚的看到,四川永宁的土司奢崇明起兵叛乱,朝廷调集四川、湖广、贵州三省的大军进行剿灭,这些平叛大军的军费从户部的太仓库运出京城时只剩下了八成,军费还未运到四川布政司这笔军费只剩下了五成不到。
户部拨出的十五万两响银作为此次平叛四川土司的军费,这十五万两银子在户部的流水账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即使是仔细瞧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可被白露归入表格后,问题一下子就出来了。
四川永宁土司叛乱军情紧急,户部拨出的十五万两银子作为军费,这十五万两银子到地方上采购军粮,京城的米价为一两二钱一斗米,一石等于十斗,也就是说一石米需要十二两银子,十万两银子大约能买一万两千多石米。
可问题就在于,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必须马上集结部队平叛,军队不能都开到了京城买好了粮食在出发,而是带上部分口粮,在拿着户部拨出的军饷到地方上采办粮食。
而地方上的米价却并非是一两二钱一斗米,户部拨出的这十五万两银子也是按照地方上的价格去采办的,四川此时正在战乱,米价必定上涨,诺按照户部给的预算购买,可就落不到什么好处了。
于是,这批军饷并非是在地方上购买的,而是从杭州府采办的,因为杭州府粮食多,米价也就低,这样一来,同样的粮食却能从中剩下不少的军饷,省下的这笔军饷当然不可能上交户部,也不会犒赏军士。
这件事实在是巧合,若是白露不去那一趟杭州府,还不知道这些事,账册上的所写的购买地并非是杭州府,而当时白露在杭州府见有人大肆采购粮食,还以为是奸商想要屯粮,误以为是什么商机,便派人打听,这才得知了此事,便多留了个心眼。
当时四川永宁叛乱已起多时,朝廷怎么会还在杭州府采办军粮,因此回了京城便让谭老三去了一趟户部,将账册拿来比对一下,这一对,便于杭州府的购粮账册对上了,只不过采购军粮的地点是在杭州府,户部的流水账上是在四川成都府购买而已。
军情如此紧急,叛军都已然杀到城下,既然还有人盯上这笔本不该动的军饷,想必当时辽阳城的援兵迟迟未到,也与这军饷中的门道不无关系。
白露便将此种厉害关系都写入账册之中,这便是一个契机,哪怕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白露也要一试。
舍近求远,军粮一再耽搁,前来会剿的大军也因此而耽搁,奢崇明的叛军已经兵临成都府之下,仅凭成都府的守军,是绝对守不住叛军的攻势。
兵贵神速,可按日子算来,这会儿从杭州府购买的军粮还在路上,成都府的守军如何受得住土司的攻势,几日后成都府必将失陷,到时白露的这份账册所体现的厉害便能立竿见影。
孙承宗是白露目前唯一能找到与皇帝说上话的人,虽然魏公公也能说上话,可魏公公到底思想觉悟不够高,不是跟皇帝大人说自家的椅子坏了就是桌子缺了几个角,是让皇帝大人一展身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