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0)
做完这个药剂成分分析的实验,已然是半夜十二点半,还没等丘康健把口头的语音实验记录给录完,小c同学早已趴在操作台上打着轻鼾、淌着口水。丘康健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地用一张面巾纸擦干了操作台上的口水,便跟我把小c轻轻地擡到了那座大沙发上。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美茵刚刚那条信息,连忙给她回复了一条:“抱歉,忙到现在。回家了吗?睡了吗?”
“这孩子也是累坏了啊……”看着熟睡的小c,丘康健幽幽说道,“哎,本来你们俩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是有些介意在我沙发上休息的……”
“真是不好意思丘叔,本来我还想带她回我那休息的。”我给美茵留完言,客气地对丘康健说道。
“哦。你们俩跟她那个在苏苏手下做事的男朋友,到底是什麽鬼关系?”丘康健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
没想到一张嘴还是说漏嘴了。
“没什麽关系……就一般朋友的关系。”我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恰巧这时,美茵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假装忙着回复,成功逃避了丘康健的问题。只见美茵回复道:“臭哥哥还知道回复呢!刚准备睡觉,琦琦也在咱们家。明早我跟她一起上学。”这当口,她又追加了一条信息:“困啦,不多说,我睡了。臭哥哥晚安。”
“哦,那好吧。晚安。”我回复道。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这麽快就和好了,小女生之间的关系,也真的是难以让人理解。
“算啦!睡着了,也没有再打扰人清梦的道理。给一个熟睡中的人叫醒的罪过,是要大於用刀子割破他的皮肤的。”这时候,盯了吴小曦半天的丘康健喝了口牛奶——也不知道是这麽时候他又续上一满杯的,吸了吸凉牛奶的香甜气味,对我说道,“我这本来就被雪平和苏苏搞得跟女生宿舍似的,现在这小丫头又加入豪华晚餐了……哎,要不要一起下楼抽根烟?”
“好啊。”我对丘康健笑了笑,在心里腹诽道:还用得着夏雪平、苏媚珍和吴小曦在你这睡觉才像女生宿舍?
一屋子的布娃娃,弄得跟小型迪士尼乐园一样,上一次见到这场面,还是在天生有恋父情结的段亦菲家地下室。
我跟丘康健往楼下走,今夜的楼里貌似还真没多少人在值班。丘康健一路上都在哼着“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然後忍不住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贪心地猛嗅,就差把烟叶掏出来直接塞到鼻孔里去。在一楼接待办公桌的值日,居然又是赵嘉霖这个马上就要结婚的女人。可她今天出奇地安静,因为她这时候居然睡着了,要知道往常这个女人精力一直很旺盛,值班一夜可以几乎不打一个瞌睡,第二天照常出勤、出现场,甚至参与搜查和围捕。
看她睡得那样香甜,我看着都觉得嫉妒,可不得不说,睡着了时候的赵嘉霖,要比醒着的时候可爱许多——是不是市局里稍稍出名一些的长得漂亮的女警,都是这副模样呢。
出了办公大楼,在楼後大老远停着的一辆冲锋车闪了一下雾灯,把我和丘康健的双眼晃得生疼,可接着那双雾灯熄灭,车子熄火。两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打开了大楼後门,好像是在往地下室搬着什麽东西。
我和丘康健虽然刚刚那一下被车灯晃得厌烦,但由於我俩都正忙着点烟,再加上是局里的车子,於是我们俩谁都没在意那辆车子。
说到地下室,我又不由得想起在段亦菲家地下室里,当时跟我把性事做到一半、却最终因为我要去支援夏雪平,而被撩起欲火却未填得沟壑的蔡梦君姐姐。细细想来,当初在段亦澄摆满了祁雪菲裸照的书房里那面桌子上,又是香味剂又是研磨好的生死果,或许段亦澄当时也在准备着调配跟陈月芳所掌握的相同的药剂;倘若那时候,蔡梦君的手指同时蹭到了两种药粉,那当时她倒真有猝死的危险,想想真是後怕,那就又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现在她怎样了呢?她还好吗?
我也没想到,看起来甚是和蔼的陈月芳居然会随身带着这麽个东西,那天晚上在那个小旅馆里,她趁我喝醉後对叶莹说了句自己忘了带这种混合药粉,现在看起来,叶莹和陈月芳应该是动了要杀我的心思了——而她俩一个在之後还居然在香青苑里跟我逢场作戏,另一个居然躺在病榻上的时候,还好意思用家庭和肉体关系来诱惑我,哼,真是最毒妇人心。
我现在倒是真想看看,两天之後叶莹会跟我自白一些什麽东西呢?
——她会跟我承认自己就是刘红莺、自己杀了高澜夫妻麽?那她会出卖陈月芳麽?
但是该怎麽证明陈月芳曾经去过沈福财家呢?我想这也是个很困难的事情。
我生怕记错了,又问了丘康健一遍,毕竟他也跟着去查过沈福财的案子,丘康健一说起来,我也真是给凶手的计划能力跪了:在h乡调查的时候,重案一组得知,当地乡民确实见过一个陌生女人,但这个女人只要一出门,一定是用棒球帽连帽衫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乡民们都以为这女人害了传染病,於是都不敢上去跟她搭话;每次她出现在h乡的时候,她都住在乡规划地最北靠着山涧的一个被荒废了三十几年的一间瓦房里,那个地方乡民一般是不敢去的——清末的时候那边经常有一夥杀人不眨眼的绺子、就在盖着房子那个地方奸杀少女,後来伪政权的时候那边又是关东军搞来的一个万人坑的位置,等到後来新政权建立後的学生动乱时期,还有三个曾经给地主当过妾的女人在那座瓦房里上吊自杀;就连现在,那个地方每天晚上还能听见狼嚎,有的时候晚上还能听见铛铛作响的声音,有人说那是当初想要夺走尼山萨满灵魂的山神身上的铃铛发出来的——自然状况加上各种乡村传说,瘆人得很。
“所以不论雪平拿着谁的照片去给在地乡民去认,都是没有用的。”丘康健抽了口烟说道。
“那肯定应该会有其他来辨认凶手的方式吧?证据一定能找得出来。”
“总是会有的。但是想找到证据,难上加难。”
我掸了掸烟灰,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我还真就不信,这世上还真就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天衣无缝的犯罪,其实还真有。”丘康健吐出一股烟,幽幽说道,“你外公夏涛的死。”
我看着丘康健发楞,然後陷入了回忆与深思。
“客观地说,你外公的死,简直是杀人犯罪里面的经典——一枪毙命,周围除了距离屍体五米处留下一把手枪以外,什麽证据都找不到,在荒郊野岭那种地方居然可以把现场清理的那麽干净,甚至能一度让人怀疑是自杀,也真是‘奇观’了。”丘康健继续说道。
我看了一眼丘康健,又不由得低下了头:“嗯,是啊……”
外公的死,是夏雪平心结之始,也是一切源头的开始。如果外公没死,我现在是否会对夏雪平产生禁忌的感觉,我没法说,但我知道夏雪平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冷血无情、与重案犯对峙的时候随时都准备开枪的女刑警,倒有可能成为杂志封面和电视宣传片上频频出镜、偶尔出现在报刊杂志b板块中的招牌花瓶女交警倒是有可能。
丘康健见我沈思,马上又换了个话题:“今天这一晚上啊,嘿嘿,倒是让我想起来我刚进市局那时候了:那时候我在皇陵区分局被那帮老枪油们欺负了前三年,被你外公的继任刘局长和那时候还是副局长的徐远给调到咱们这里。雪平已经在市局重案一组当了两年刑警,苏苏也刚到市局六个月。我那时候住不惯宿舍,又成天愿意泡在办公室里,徐远就给我找了个我现在这个房间,又当实验室又当我住的地方。”
我抽了口烟,隔着烟雾看着丘康健问道:“那时候,夏雪平和苏阿姨也经常回来你这麽?”
“嗯,那是自然啊,我们仨之前就是关系特别亲密的‘麻吉’麽!雪平那时候心里就有一股劲,做事其实也挺莽撞的,不光全市的犯罪份子都恨她,就连局里内部同僚看她不爽的也挺多——老实讲,雪平那时候待人接物还挺温柔的。结果有一次雪平收到了一封用报纸上的字剪下来拼贴成的匿名恐吓信,威胁她说要奸杀她。雪平表面平静,但我看得出来那时候她其实很害怕,当时你爸爸何劲峰在国外做战地记者,你舅舅在外地一个专案组执勤,那时候你才刚满五岁,为了不惹上麻烦,雪平就把你寄送到你外婆家,又在我这住了一个月;後来还是徐远发现的,那个匿名信其实是有其他的同事恶作剧。从那以後,雪平开始对局里的谁都狠,除了我、苏苏,还有徐远。而苏苏呢,虽然没受过雪平那样的苦,但她也挺拼命的——”说着,丘康健对我笑了笑,“现在的苏苏,看起来是不是还有点圆润丰满?”
“呃……算不上吧?”我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苏媚珍的身材在很多男人心目中,也是那种可以让人流口水的梨形体型,但本来她就是夏雪平的朋友,还是徐远的情人,而且自打我从白铁心那儿听说了一系列关於苏媚珍在肉欲床事方面的东西,我真的既不好意思说起,又不敢直视,更不敢去多想,所以我尴尬地说道,“……倒是有点詹妮弗·劳伦斯和莫妮卡·贝鲁奇的结合。”
“你小子真的是有眼光!在我看来我,苏苏也算是个大美女了,虽然比不上你的雪平……”丘康健用香烟指着我,对我赞许地说道——但是等等,这後半句怎麽回事?
“啥?丘叔您说什麽?‘我的雪平’?”我对丘康健说道。
丘康健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皱在一团:“唔……我是这麽说的麽?”
“你刚才说:‘在我看来,苏苏也算是个大美女了,虽然不如你的雪平’。”
“我明明说的是,‘虽然不如你妈妈雪平’。”丘康健小眼珠一转,对我玩了一把吃了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想说的是其实看无关来讲,苏媚珍是个美女,当然现在在一些人看来她还是有些胖胖的;不过你怕是猜不到,她上高中的时候,体重要比现在重得厉害,差不多是现在的两倍——所以你想想,她只在减肥这件事上就有多努力。有趣的是,她刚到市局工作的时候,周围追她的人不比雪平少,也是从周围的小警察、到平时认识的一些白领小资、到富二代、官二代,层出不穷。苏苏的思想要比其他女人开放太多了,对各色的追求者不但不排斥,反而是来者不拒;可是时间久了,也觉得烦,总有人在苏苏工作还没结束的时候来打扰她。於是就在雪平躲避那个所谓的恐吓信的时候,苏苏也在那个月里总跑到我的那个房间里躲着,那个月真是好不热闹——而且咱们仨就这样一起合力破了好些案子,全都是大案!这对咱们当时同一代的年轻警察可是不敢想象的啊……一晃眼,都过去十六年了。而且也是有趣,当时一帮人在追求苏苏,可你猜最後苏苏跟了谁?”
“难不成……”我有些不敢说出口,“除了徐局长那个老狐狸以外,苏阿姨还有正牌男友或者丈夫吗?”
“嗬!”丘康健听我这麽一说,惊讶不小,“你知道苏苏和老徐的事?”
“……不是好多人都知道麽?”
“那可能是你周围的人知道的比较多罢了,按比例讲,局里不知道他俩的事情的还是挺多的。”丘康健说道,“徐远离过婚你知道吧?”
“听说过。很早以前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听我舅妈和我外婆闲聊,偶尔会提一嘴;後来,好像隆达集团的总裁张霁隆也提过,他貌似还有个女儿,跟徐远的前妻生活在国外。”
“嗯,你外婆把徐远当干儿子看,还有那个黑社会头子,虽然跟徐远明争暗斗这麽多年,但也算得上是知己了,这都是除了我们以外,很了解喜欢的人了。很早以前徐远还没这麽多鬼心眼的时候,因为太正直,也是总受到同僚的倾轧打压,在上司之间的风评也不是很好,流传最广的一句评语是‘此人有反骨,不建议重用’,经常是大家都以为他该升职了,没想到一纸公告下来,他不是被下放到某区分局去,就是被弄到交通队或者电话中心;若是他那时候能有现在一半世故老练,估计以他的才能,早就应该做到省厅副厅长了。他那前妻看他赚不了多少钱,还经常地被降职,每天都跟他吵架,後来就跟一个美国人跑了。自打那之後徐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呵呵,等我认识这麽个人的时候,我是不太喜欢他的,那时候的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花花浪子,而且像是有意报复似的,他前妻原先周围的那些朋友,被徐远约了个遍;他前妻是在外企的人力资源总监,於是在那时候跟徐远保持情侣和非情侣关系的女生,也全都是在cbd做hr的。谁知道在此後,我过生日的那天,他俩居然一起出现在了‘平敦盛’,这给我、雪平……哦,对,那时候还有小媗,他们俩手拉手的出现倒是给我们不小惊吓。可在那以前,我没见过苏苏有那麽踏实过,我也不曾知道在徐远的脸上也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苏苏之前的男友,没有撑得过一个月的,但你想想他俩从那时候到现在,也快十四五年了;而徐远自从有了苏苏,整个人为人处事也和善变通很多。”说到此,丘康健手里那支烟也抽完了,而他竟像是酒醒了一般,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看着我一拍脑门,“哎哟,你说我这都跟你说什麽呢……跟你这个孩子八卦这些事,真的是……”
我看着丘康健笑了出来,把烟摁在垃圾桶盖上熄灭了,吸了一鼻子清新的冷气,对他说道:“那看来,他们俩还真心相互喜欢的。”
“我不是很了解一般的爱情是什麽样的,但我想他俩在一起,确实是因为爱吧,在我们看来,他俩真的挺好的。”丘康健看着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对我说道,说完他又不禁叹了口气,笑着对着市局大楼的门口注神,“随後,徐远就成了我们这帮人里的另外一份子,他俩的关系也成了我们这个小圈子的公开的秘密。”
之前听大白鹤讲的被引诱跟苏媚珍和徐远进行了一次三人行,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很俗套的不正当关系,却不知道他们俩竟也是一种相互扶持。可能在那方面的事情上,徐远对於苏媚珍的纵容,反倒是一种过於宠溺的表现。
“於是,老狐狸也经常跟你们一起去喝酒了,後来沈量才也加入了对吧?”说完之後,我又小声补了一句,“……还有艾立威那个令人讨厌的家夥。”
“哈哈,是的。”丘康健看着我,欲言又止,想了想跟我说道,“沈量才那个家夥,其实一直以来是我见过的最不讨喜的人,但是这个人也有他自己最矛盾的地方:你想啊,整个局里他最不喜欢的人就是雪平、第二看不惯的是苏苏,结果还总跟我们一起喝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他。”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他是一个有家却回不去的男人。”
“是的……但这个事情我就不能跟你说了,今天跟你这小朋友已经八卦太多啦!等下我睡觉做梦,梦里可是要被食梦怪割舌头的!但至於艾立威嘛……我只能说,至少以前,他这个人其实还是个挺不错的人,心思玲珑细腻、有责任感,有长进信,正常来讲,你跟他应该投脾气的,可没想到……总因为一些原因,你们俩就是成不了朋友——哦,我是说按正常来讲。其实,他能加入我们这个圈子,一来也是大家都觉得他人不错,二来也是雪平十分信任他,他在雪平被整个重案一组孤立的时候,给予了她最大程度的支持。秋岩,有的时候支持是融化一个人坚固内心的最好方式。”
“呵呵,可不是麽……”我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点了支烟,并在心里骂着人。小c刚刚突然告诉我,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又一副自己受了什麽委屈的样子不把故事给我讲完,弄得我现在想咒艾立威却都没了底气。
“秋岩啊……哎,我应该怎麽跟你说呢?”丘康健对我说道,“其实有些事……你真的是太不了解雪平了,所以对於这个,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我想跟你说:有些事情,真的,还是不去偏执比较好。”
此时我只当做丘康健是犬儒式的劝我放手,我也没多理会,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故意不想让自己去痛苦,也主动岔开话题,对丘康健问道:“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您,您觉得你们仨里头,谁最聪明?”
“我们仨?我、雪平和苏苏?”
“嗯。”我点了点头,吸了口烟。
“让我想想……”丘康健一听我这问题,明明很简单一个问题,他居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并且自己也又抽出来一根烟,“啊,真是的,本来一根就好,看你这小朋友这麽抽,我也被引出馋虫了……你让我想想……唔,要是说智商的话,其实雪平和苏苏跟我也算是旗鼓相当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她俩做朋友。”
——嗬,好嘛!原来夏雪平跟苏媚珍能成为你丘康健的朋友,居然是她俩够聪明?我在心里立刻贴出了好几遍唐国强版诸葛亮舌战王司徒的表情包——我真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接下来丘康健的话,却叫我一些意外:“但是论起有心计,我跟雪平加一起,都应该比不过苏苏吧。”
“所以,你们三个里,最聪明的居然是苏阿姨?”
“嗯,从综合上来讲,苏媚珍确实是我们三个里最聪明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夏雪平。从我进局里到现在,我还真没对苏阿姨有太多的什麽感觉。”
“那是因为苏苏不显山不露水,要让我说,徐远的那个‘诸葛狐狸’的称号,其中有一半应该归苏苏。”
“是吗?”
“是哦。”
我抽了口烟,应和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丘叔,您看我有资格跟您做朋友麽?”
“没有。”
“我的天,您这麽说也太伤人了吧?好歹委婉一些吧!”我略带伤心地惊叫道。
可丘康健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我不是说你智商有问题……当然目前对这个事情,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是我觉得你这个小朋友,脑子是有的,可就是不好好地用。如果你可以加以好好利用,我倒是愿意把你放在我的交友备选名单里……”
我就站在丘康健的身边不出三十厘米的地方,结果这个家夥倒是真感觉不出来我眼神里的怨念,於是我只好说道:“行行行,看来我是没资格在您面前聊关於智商这麽严肃的话题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之後我跟丘康健又闲侃了一些关於他和夏雪平、苏媚珍过去的事情,有趣的是在所有故事里,远在g市的欧阳雅霓却从未出现过;然後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又聊回了生死果这东西,原来丘康健一直在研究它的成分和药效,尤其在那次自己的数据和记录全部被人毁掉之後,他反倒对这东西更感兴趣了,看着手里的烟,我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经历,就连忙把抽烟後服用生死果会上吐下泻的症状告诉了丘叔,丘叔点点头,然後表示已经记在了脑子里,但我看他的表情,却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一般。
“丘叔,您这也太敷衍了吧?真不拿手机记一下?”
“嘿嘿,记在脑子里,别人是想偷都偷不走的。除非我被人杀了。”丘康健自信地说道,然後又调皮地耸了耸肩。
侃了一会儿,抽完了第二颗烟,我跟着丘康健也都哈欠连天了,又回去了他的房间,一人一个躺椅,沈沈地睡了一会儿。
又是一夜无梦的踏踏实实的一觉,睡得本来挺开心的,结果突然一阵清丽的门铃声,彻底跟我吵醒了。
我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此刻刚过5:20,天色正蒙蒙亮。
“我的妈呀……”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小c和丘康健。
小c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捂上了耳朵,翻个身继续睡;丘康健也醒了,但他显得比谁都精神,一下子坐了起来戴上了眼镜,又从自己躺着的那个折叠躺椅下拿出一个遥控器,对着门按了个按键。还没等我发牢骚,他戴上了眼镜,对我说道:“嗯,你猜的可能还真准呢,说不定真是雪平。”
“我……我那是感叹!”我有些无语,我本来想发牢骚说:我的妈呀,没想到你这门还有门铃——因为我跟小c进门之前,真的没看到他门上哪来的门铃;看着丘康健,我腹诽道:您这笑话也开得太冷了。
随着丘康健摁了遥控器以後,门锁也开了,一看推门进来那人,我更无语了——我说了一句“我的妈呀”,结果来人还真是夏雪平。
“你怎麽在这呢?”夏雪平进屋之後,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对问道;但还没等我回答,马上又对我和丘康健说道,“嗯,正好,你们俩下楼帮我个忙。”
“什麽忙?搬东西吗?”丘康健问道。
“知我者,小丘也。”夏雪平打了个响指,然後又点了一下食指,“快下楼吧,记得穿外套,外面有点凉。”
“两个人帮你够麽?”丘康健放下了那一烧杯牛奶,对夏雪平又问道。
夏雪平看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的吴小曦,对丘康健说道:“让她睡吧。你都欺负她加了多少次班了?而且搬我车上那点东西,有你们两个男的在就够了。”
於是,仍旧迷迷糊糊的我和喝了牛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丘康健,跟着夏雪平下了楼,来到了她的suv後面。
等到夏雪平打开了後备箱,我和丘康健都傻了……——在夏雪平的车里,装着两头遍体深灰的成年雄狼,而且都死了,屍体蜷缩着卧在後备箱里。每只差不多一米七左右的身长,体型健壮,其中一只被枪打中了天灵盖,肚子上仿佛还被什麽铁器结实地重击了一下,而另一只是由两颗子弹贯穿了胸口处丧命的,枪口处的血都凝住了。仔细一看,这只被打穿了胸口的,脖子周围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
我不住地往夏雪平背後盯,才发现她身上也蒙了很多泥土,双手虽然是擦过的,但是满指甲里黑黢黢的都是泥。
“我传说中的夏组长,”看着那两头狼的屍体,我忍不住对夏雪平吐槽道,“您这大半夜的,是跑到深山老林里玩野外生存去了,还是去找哪个动物园的园长算账报仇去了?”
“别贫,往楼上搬吧。”夏雪平侧过身斜眼瞪了我一眼,对我命令道。
“我的天,你告诉我,这怎麽搬啊!”我对她叫苦道,心里对她这种任何时候对人都是一副命令的语气也很是不服。没想到她这时候又瞪了我一眼,於是只好闭上嘴,等她转过身後继续小声念道:“……这两头畜生都跟你差不多高,但肯定比你被下药那回难伺候多了!”
“你说什麽?”夏雪平又转过了身,微皱起眉头,双目犀利地瞪着我。在她的车尾灯的照射下,我看见她的脸颊分明红了。
“唔……没,没什麽。”我矢口否认。
“那你刚才自言自语什麽?”
“周杰伦的《乱舞春秋》。看见这两头狼了,想起来他这首歌的mv了,不行麽?”我硬着头皮、含了口气,十分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带着颤音接着假装自己念叨着:“……分开/读三国历史的兴衰/想去瞧个明白/看看看就马上回来——”
夏雪平白了我一眼,自己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走到自己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从座位上那了一个样式很老旧的小木箱子。而在我正不情愿地跟夏雪平发牢骚的时候,丘康健居然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半蹲着,把那头脖子周围长了一圈白绒毛的狼像穿披风一样地扛到了自己背後,然後把两只狼爪搭在自己肩头,往前一拽,再一站直,就这样顺顺利利地把那头狼背了起来。我一看丘康健什麽都没说,我还能怎麽发牢骚呢?於是想要依葫芦画瓢把另一只背起来,但往身上一架的时候才发现,首先那被打中头颅的狼没我想象的那麽重,但是它身上的毛着实像钢针一眼,把我的脖子紮得生疼。我想了想,只好擡起胳膊,用腋窝夹着那灰狼的前肢,把整头狼挟着端在怀里往前走。
夏雪平帮我和丘康健打来了一楼大门,我跟着丘康健往楼里走去。好巧不巧,一楼值班的赵嘉霖抱着桌子睡了一会儿,发觉有动静,眯着眼睛一看,整个人都吓的精神了。
“啊呀——何秋岩!那是什麽东西!”赵嘉霖尖叫了一声,顶着一脑门的冷汗,盯着那两头狼惊恐地问道。
我擡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赵嘉霖,又看到了在他背後的仪容镜里我跟丘康健携带着两头死狼的样子也确实吓人,心里产生了些许歉意,但又有些幸灾乐祸。我清了一下嗓子,对赵嘉霖说道,“咳……这是被害者,送到鉴定课的,你接着睡吧。”
走在我前头的丘康健听了我的话,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赵嘉霖仍然大睁着双眼,丢了一会儿魂。过了好半天,我都准备踩着楼梯上楼了,回头一看,赵嘉霖才似缓过神来,满眼嫉妒地盯着夏雪平的後背。
接着我们又回到了丘康健的秘密据点,打开了门,吴小曦也正揉揉眼睛,擡起头望着门,一件我和丘康健手里的两头畜生,先惊得坐了起来,然後又细细敲了敲狼屍体上的枪口,淡定地赞了一句,“好枪法”,然後抻了个懒腰,蹲在地上找丘康健电脑桌下洗碗柜里的烧杯来,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一见夏雪平进了丘康健的屋子,她喝着牛奶并未说话,看了我一眼,又直勾勾地盯起了夏雪平来——微皱着眉头,目光聚焦且犀利,跟刚刚赵嘉霖的眼神如出一辙。
“你不害怕这玩意?”我擡了擡怀里的那头狼,对吴小曦问道。
“死的不怕,怕活的。在我记忆里,我小时候至少有两次,差点被这玩意给吃了。”小c抿着嘴唇上的牛奶,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有侧过脸斜着眼瞟了一下夏雪平说道:“狼这东西,就喜欢抢人心吃,打死了也好。”
“哦?是麽?你还有这经历呢?”丘康健打开了里间的门,把背上那头死狼丢了进去後擦着汗说道。
“丘叔你不知道,小c小的时候在农村待过一段时间;不过以前还真是没听你说过呢!”对丘康健解释完,我又对小c说道,也把怀里那头狼放在了里间——我这才发现,这里间还被一分为二,靠门的这半部分是个小冷库,靠里面的则是个无菌间。
“说起来诶,啧……我今天也是差一点呦!”夏雪平微笑着却痛苦地沈吟了一声,一下跌在了一张躺椅上,接着连忙解开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但见她里面的那件白色衬衫已然衣不遮体,在肩膀往後背处的地方被四只前爪硬甲挠出了四道血印,在她左腰处那里,衣服基本被抓烂,皮肤不知被抓了多少下,在她的结实腰肌上布下了一张血网,腰部那里的烂掉的衬衫布料,已然有好大一部分黏在了伤口上面。每一条伤痕倒是不深,但依然在往外渗着血。
我见状,赶忙拽了张转椅坐到了夏雪平身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此刻的感受,凑上前去,伸出双手,一手按着夏雪平裸露出来的未受伤的侧腹部和後背的肌肤,一只手轻轻捏着被抓烂的衬衫,一点点把线头从她的皮肉上往下拽着:“真是服了你了,尊敬的夏警官,你说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去找狼玩个什麽劲儿呢?”
夏雪平见我上了手,突然把头低了下去,看我在帮她清理伤口,眨了眨眼,又忍不住侧过头看着我,微皱着眉像是吃痛似的,眼神一会黯然,一会又澄亮了起来,听我故意拿她开玩笑之後,又把头转了过去,但嘴角却不禁上扬了些许。然而我说完了笑话,却也不敢盯着她看,便连忙对丘康健问道:“叔,您这有医药箱麽?”
“唔……医药箱没有,倒是有个医药柜。”说着,丘康健打开了靠着刚才我跟小c虐杀小白鼠的那个操作台旁边的实木柜子。他从里头拿出一个铁托盘,然後一丝不苟地从柜子里的每一层都拿出一样东西;没一会,棉球、纱布、胶条、镊子、剪刀、酒精、碘伏溶液和黄药水便一并放在托盘里端给了我,而且他还连忙从牛奶下方的冰箱层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药物溶液:“喏,还有狂犬病疫苗。你负责给雪平清理伤口,这个我来打。”
“我才不用他帮我清理伤口呢!”夏雪平转过头对丘康健说道,弄得我刚准备打开酒精胶塞的我,动作一下子定格在那里。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可她就是不把头再转回来。
“雪平阿姨,我帮你吧。”在一旁沈默了很长时间的小c见状,立刻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拨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就把我推到了一边。往常叫惯了“夏警官”、“夏组长”的她,还挺突兀地管夏雪平叫了一声“雪平阿姨”,这让我在旁边听着都感觉有点不大自在。
可夏雪平这时候才转过头,却也没怎麽瞧我,脸上像是什麽事情获胜了一样显得略微地得意,招呼着吴小曦说道:“对,让‘小字母c’来帮我上药。”
“‘小字母c’……”我只好坐到了另一张折叠躺椅上,在一旁无奈地随口说着风凉话,“你这个是又给人改了个昵称,改得还挺学术呢!您怎麽不管她叫‘小化学碳’、‘小摄氏度’呢?哎呀呀,用不着我帮忙更好,正巧没睡足呢,我再睡会……”
我装模作样躺下,双手压在头下闭上了眼镜,一串钥匙正好砸在了我的胸口。我抓起了钥匙,揉了揉胸膛,坐起了身睁眼一看,右臂上绑好了橡胶止血带的夏雪平正一脸不悦地瞪着我:“谁说用不着你了?上面标注‘813’数字牌的那一把是我储物柜的钥匙,里面有两件备用的黑色衬衫,你去给我拿一件来。”
“啥?拜托了我的夏组长!你储物柜在女更衣室呢好嘛?我现在身为风纪处处长,您就想让我这麽犯忌讳?”
“啧,你不会敲敲门,问问里面有没有人?”夏雪平绷着嘴唇看着我,又说道,“再者,现在还没到六点钟,值班的同事本来就不多,女警更是没几个。就让你帮我拿一下衬衫,你怎麽这麽多……啊哟!嘶——”说着说着,夏雪平突然吃痛了一下。
“哦?”丘康健连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是因为注射器的问题麽?雪平你再忍着点。”
“不……是伤口……”夏雪平不禁闭了很长时间眼镜,咬着牙缓缓说道。
再一看,吴小曦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慌张,连忙对夏雪平道着歉:“对不起啊,夏警官……我……我手抖,没看清,拽错了地方……”原来刚才小c一直在用着钢镊子帮助夏雪平把那被撕碎的黏在伤口上的布料纤维除去,却不知为何一时马虎,竟用镊子的尖头挑了一下夏雪平的皮肉。
看着夏雪平疼得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我连忙上前去,一时着急,训了小c两句:“怎麽搞的?心不在焉!你放下,还是让我来吧!”说完,我接过了她手里的镊子。
“秋岩,我……对不起!”小c很委屈地把镊子递给了我,主动从夏雪平身边离开。
夏雪平看了看小c,又看了看我,低下头眨了眨眼。等丘康健给自己打完了疫苗之後,伸出手按着大臂上的药棉,对小c安慰道:“没事的,本来这伤口就有些时候了,难以处理很正常的。何秋岩耍他的臭脾气,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又对我挑了挑眉毛说道:“那这样吧,你把刚才那钥匙给人家吧,让小c帮我去拿衣服——这不正是遂了你意了麽?”
我把钥匙交给了小c,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c接过了钥匙後,也没说什麽,对我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转身出了房间。我又坐回了刚刚那把转椅,用和刚才同样的姿势,左手扶着她的後腰,右手一点点用着稳健的动作,捏着镊子帮她把碎布纤维镊出,不一会儿便把伤口基本处理得干净了。我在一旁准备用棉球蘸着药水,嘴上对她说道:“瞧你刚才那话说的,我费着劲儿给你干活、帮你处理伤口,反倒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那既然你占不着便宜,干嘛还非要抢着帮我弄伤口呢?”夏雪平又一次转过头来,睁着那一对儿让人觉得可气又可爱的大眼睛,面无表情却带着十足挑衅的意味,或者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被她这麽一瞧,我倒是有些不敢看她,只好借引子捏着手里夹着棉球的镊子,对她说道:“我欠你的行了吧?快忍着点吧,我这就要上酒精和碘伏了,可别再疼得叫了出来。”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我往她身上按着棉球的动作,却有些不大敢用力,只好清风拂柳一般地在她的伤口处往上面滴着药水。
“笑话!我跟狼搏斗都没喊疼,你手里的药棉又算什麽?你用点力气给我上药吧,教你这小混蛋给我弄得……疼到是不疼,可痒是真痒!”夏雪平眯着眼睛斜着眼珠,对我轻声教训道。
我只好稍用了点力道,果然对於我而言,酒精和碘伏上得更方便了,但擡起头却只见夏雪平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狠咬着牙,却一声不吭。我心里仿佛被人拧着似的,但也只能横下心来不敢手抖,收了些许劲力接着涂药。
在我跟夏雪平相互间用尖锐言语往来的时候,丘康健不声不响地收拾着自己房间里的垃圾,而且每一样废弃物都被他分类得很详细,每一样都先用再生纸包好,然後放进密封袋里,最後才丢进黑色塑料袋里,他对待那些垃圾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友善”二字来诠释。等他处理完了垃圾袋,才对夏雪平说道:“说起来,你这到底又去哪里冒险了?”
夏雪平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擡手把头发向後理了理,说道:“你还记得j县h乡的最北边,靠着老君山的那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凶宅吗?”
丘康健用消毒湿巾给自己擦了擦手,端着自己那只烧杯倒了一满杯牛奶,冲着我擡着杯子,对夏雪平说道:“巧不巧?刚刚我跟秋岩还提起这个来着。”
“我昨天又去了那个地方,而且翻进了围墙里。”夏雪平很满意地看着丘康健。
“又?你们之前去过一次那个地方吗?”我擡头问道。
“是的。”丘康健点了点头,“不过一来碍於我们没有搜查令、一时间也找不到屋主,二来,沈某人着急去查j县一帮警察被杀的案子,所以我和雪平才没去成。”说完,丘康健又问夏雪平:“你是不是发现什麽了?”
“在那栋房子里我没发现任何东西,那里面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可是却干净得一尘不染;不过我倒是在後院发现了一把干净的铁锹和一把干净的锄头,而且都是新式精钢制的。”夏雪平顿了顿,对丘康健问道,“还记得上次我俩偷着去看那栋房子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道士,跟咱们说了什麽吗?”
“记得,那道士说了一首谒语:‘三清初平同源处,至阴七杀七丈七;没土祛病净前孽,无量寿福共天齐’,是这麽说的吧?”
“不错。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明白这些民间的故弄玄虚;但我一下子想起来,‘三清’中的其中一位不就是‘老君’麽?而黄大仙的名讳,正是‘初平’二字,在那栋凶宅往南方向靠近乡政府的不远位置上,正好有一座黄大仙庙。我连忙又去查了一下,原来那道士并非满口胡言,他说的那四句谒语从清朝的时候就已经在j县一带流传了,说的是一个人如果做了什麽既不想让阳间的人知道,又对不起阴间的人的事情,那麽就需要在有‘三清’与‘初平’之间的地方,找到 ‘太阴’位,朝‘七杀’方位那里走七丈七尺,把与自己做过错事相关的东西全都埋在一起。”夏雪平说着,指了指自己放在丘康健电脑桌上的那只造型十分老旧的箱子,“於是,我就找到了这个。”
“於是,你就遇到一群狼了。”我正好给夏雪平腰部和肩头都上完了药,又帮她贴好了纱布,又弄了一只酒精棉球帮她把手指全都擦干净。
“没办法……我从太阳落山一直挖到夜里两点半,才找到这个东西。一擡头,一群冒着绿光的眼睛就出现在了土坑周围、把我团团围住了——直到我跟它们这帮畜生大战之後、准备拎着箱子爬出土坑的时候,才发现,箱子旁边还埋着一头已然腐烂的小狼崽的遗骸。”
“然後你就把你亲手打死的这两只带了回来,当作纪念品?”我故意打趣问道。
“我是不想节外生枝。半夜听到枪声和狼嚎,首先过来的可能不是乡派出所的民警、也不是前来帮忙赶走狼群的人,而是环保党和极端动物保护联盟的人。”夏雪平无奈地说道。
哎,环保党和极端动物保护联盟,一个三流政党、一个低级非盈利组织,这两个团体的存在的恶心程度堪比陈赖棍和他背後的“打倒女恶警夏雪平起义军”。虽然这两个组织在政治上无法登上台面,但是在全国的乡村城郊,他们居然受欢迎得很。出於普世价值观和政治正确,且身为一个警职公务员,我没办法对他们有过多的主观评价;我只能打个比较难听的比方:如果夏雪平和那两头被打死的狼、外加那头腐烂的小狼崽被环保党和动保盟的人发现,袭警行为是肯定会发生的,而且他们还会跟其他县、乡的支部串联,一齐来冲击市警察局;若假设今晚夏雪平失手没把枪打响,招架不住群狼,被那帮野兽给吃了,环保党和动保盟的人不但不会认为是野兽危害了人类,而且还会上街游行、发表演讲,建议社会谴责市局和夏雪平的家属与生前好友,并且还会给省环保署的人写信,要求环保署对我和父亲、美茵、以及陈月芳,再加市警察局进行罚款,因为夏雪平被野生动物分屍而食,属於破坏了生物链。事实上,全国上下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机构,包括国家情报部和安全保卫局,都拿他们没办法。
夏雪平笑了笑,又说道:“而且我突然想起,媚珍不是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山珍野味麽?之前总看她喜欢吃狗肉火锅,也不知道这狼肉吃起来如何。我索性就把这俩玩意带了回来,想着等哪天小丘不忙了,就在他这开开荤。”
“没想到你们各位还真挺会享受的。”我其实也挺馋的,吃狼肉这种事以前在西方小说家里写打猎的场景的时候经常读到,但生活中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所以我确实很想问一句“我能添一副碗筷否”,但夏雪平之前跟我的几次不欢而散,还有她跟艾立威虚虚实实、玄之又玄的关系,作为了我心中的心结。所以我并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夏雪平眼中很明显的期待,也一闪而过。她咽了咽唾沫,也没说什麽。
我看了看夏雪平,恰逢此时小c也把夏雪平那件干净的黑色衬衫取了过来。夏雪平接过了衬衫,准备自己脱掉身上的破烂衬衫自己换衣服,结果肩头肌肉一拉,正好扯到了她肩膀到肩胛骨的伤口。“还是我来吧!”我没经过夏雪平的许可,直接伸手帮她解开了衬衫扣子,丘康健见状,立刻躲进了里间去,小c看了也假装低头坐在沙发上喝着牛奶。夏雪平却也没矫情,任由我帮她扯下衣衫,露出了那件令我产生不好回忆的文胸,又任我解开了她的皮带,把衬衫下摆一点点掖进她的西裤里。待我帮她穿完衣服,我和她对视着,却也不知道跟对方该说些什麽。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
我想了想,还是率先开了口:“我说夏雪平,尊驾当时就没想过跟这群野生的朋友通报一下你的名号?你要是及时自我介绍,说一句,‘大家好,我是冷血孤狼’,那群狼当时一听:哎哟我操,同类呐!说不定大家还真就没必要动手了呢!”
还没等夏雪平说我什麽,躲在里间的丘康健率先笑炸了,而且笑着笑着还一口气没上来,然後就见他从里间里面匆匆跑了出来,只见从他下巴上到他肚脐部位全都是从嘴里喷出来的牛奶。
“何秋岩,下一次不允许在我喝牛奶的时候,跟任何人开玩笑!”丘康健擦着身上的牛奶,无奈地看着我。
结果他这副样子,倒是把在一旁没什麽存在感的小c给逗笑了:“哈哈,课长,咱们还没见过你这样呢!我得拍个照片留个纪念!”
“哼,你这个小混蛋,没大没小的……”夏雪平绷着脸看着我,转过头看着满身是奶的丘康健,也不禁跟着笑了出来。
丘康健擦干净了身上的奶,又走到那只箱子旁边,看着上面的老式铁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你可千万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夏雪平自己穿上了西装外套,对丘康健叮嘱着,“我拎过来的时候,总觉得里面貌似有一台相机。”
“放心吧。”丘康健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只工具箱,对夏雪平问道,“有了这些东西,是不是就能验证你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猜测了?”
“我不确定,但我有预感。”夏雪平严肃地说道,但看得出来她很自信。於是,我看着她,直白地问道:“你在猜测什麽?你还是认为,陈月芳就是陈美瑭,对吧?”
夏雪平侧过头看着我,深吸一口气,对我回答了一个字:“是。”
“从你俩在老爸请客那次遇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我对夏雪平又问道,“你之前还去过医院,问唐雅婷阿姨索要过带有陈月芳所有生理指标的报告,对吧?”
“没错。”
“有什麽发现吗?”我问道。
夏雪平摇了摇头,对我说道:“陈美瑭以前的个人医疗资料,百分之七十以上都遗失了;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数据,跟我从医院里拿出的资料,有98%都是相符的,但是比例还是太少了。”
“说起这个……”我便把刚刚吴小曦切开那只小老鼠的屍体,以及那个装满了药粉的试管推到了夏雪平面前给她看。接着,小c便给夏雪平叙述着刚才的实验,以及药粉的成分和目前所知的作用。听完了这一切,夏雪平立刻对我问道:“这东西你是怎麽拿到手的?”
“从陈月芳放在家里的行李拿到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她。”我停顿了一口气,又说道,“并且实际上,她对我已经算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是有问题的。但是……她跟我说得太隐晦了,那算不上是供词;而且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风纪处,对於她,我没有任何没证据。”
“没关系,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秋岩。”夏雪平双眼闪动着光,微微点了点头,肯定地对我说道。
这貌似是从我进入市局以来到现在,她第一次给予我如此肯定的评价。
看着她布满了血丝的眼珠,看着她受伤的肩膀和腰肌,我又没管住自己的嘴,有些违心地对她说道:“你也真是的!大半夜一个人去玩‘鬼吹灯’,也不知道带上你们家艾立威一起去!他要是在你身边,起码能多个照应!”
“嗯。”夏雪平应了一声,转过头双手插袋看着正在撬锁的丘康健,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要带着他。”
在一旁的小c突然走到了我背後,趁着夏雪平和丘康健不注意,猛掐了一下我肋骨後侧的皮肉,对我低声耳语道:“你这不知好歹的,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刚准备还嘴,只听见“啪嗒”一声,丘康健大叫道:“啊,打开了!”
於是,我跟着夏雪平吴小曦一齐凑上前去,只见箱子里果然有一只砸毁的数码单反相机,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录音笔,以及一个信封。
丘康健拿出了那个坏掉的相机,看了一眼上面的usb接口,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关系的,相机毁了,但看样子内存硬盘却没事。你们稍等我一下……”说着,丘康健便跑去到自己的电脑包里翻弄着各种接线,找到了一条之後,他便做到了自己的电脑前,对着显示屏劈里啪啦敲着键盘——我这才发现,原来丘康健也是个电脑高手。
夏雪平直接拿出了那支录音笔,小c便连忙出了房间,跑到实验室自己的工作台帮着找了两节充电电池,帮着夏雪平安上。
而我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白手套,打开了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吾夫天择:
君与吾儿大仇已报。本当赴黄泉共聚,然吾已为非清白之身,无颜以见。今生之缘,来世相还。
贱妻美瑭”
夏雪平此时也打开了录音笔,录音笔里仅有一段录音,按下了播放键後,很清晰地可以听见里面有个女人在淫浪地笑着,但却有个男人在很恐慌地哀嚎着:
“不要……不要啊!不要杀我!我这几年对你怎麽样?我虽然把你当做一条狗,但是也没少给你钱的,对吧?而且还给了你足够的钱让你赎身!别杀我好不好?”
“啊……啊……主人说的这是哪的话呢?主人害怕了吗?……没想到,哦吼……主人连害怕的时候,下面也可以这麽硬啊……哦哈哈……真不愧是主人……主人一直没有孩子,您不是一直想看看主母妈妈的肚子里面到底是怎麽了吗?你看看呀?主母妈妈的子宫里原来这麽软,而且还粉粉嫩嫩的呢!”
这段淫靡的录音,却听得我毛骨悚然。在整段录音里,这个女生把所有发音为“乌-啊”如“话”字,和“伊-啊-安”如“面”字,都带着很浓重的後鼻音,比如把“话”说成了“赫-乌-昂”,把“面”字说成了“莫-伊-昂”,发音跟党项文的发音着实类似。而在y省,从西夏故地的移民聚居的地方,正好在j县以西的大片地区——再仔细听,这说话的女孩不是叶莹又能是谁?而且她说起来话来的声音,也不再那麽十分故意地嘶哑,听起来虽然带着浓烈的口音,却反倒是自然而柔媚得很。
“别这样……莺儿,咱别这样!你承不承认我跟你主母二人真的是从你这样到现在,是对你最好的?啊?……要不这样行不行?反正你主母也被你这麽宰了,我也没了老婆……咱俩就现在,把她处理了,然後等会到f市,你就跟我去领证,你就是我高澜的第二任夫人,从今以後,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看行吗?”
“哈哈哈哈……哦……真是不要脸的主人……明明害怕还要肏人家肏得这麽厉害!而且还真是无情呢!……主人这些年靠杀人越货、草菅人命赚得黑心钱,这里头主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就这麽想着跟我合夥,把主母妈妈弃屍荒野?你的脏钱、你的破‘江’,谁稀罕咧!”
是了,“家”与“江”口齿不分,我这也算是第一次听到真真切切有人这麽说了。
“那……那你钱也不要,名份也不要,你到底要什麽啊!”
“我就要你的命!怎样呀主人?当初你害死我全家,把我卖给封小明让他训练我成为肉便器的时候……啊啊……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呢?当初你派人害死慕天择叔叔的时候……啊哟……你又有没有想到过今天呢?奴家好恨主人呢……但又好喜欢主人的‘大家夥’……待奴家割下来,风干了做成标本,永远陪着奴家好不好呀?”
“不要!不要!莺儿,不要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主人还真怕是全省第一风流人物呢……你借着你那假叔叔的名义,让全省的衙门对你犯下的命案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奴家倒是想看看,主人若死了,警检法衙门的那些垃圾们,会有几个过问的?”
“原来……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你扪心自问!我认你做干女儿,是不是已经对你算很好的了!倘若我当时不管你,不把你从那个会所里救出来让你去‘香青苑’,你现在还不是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你真不知道感恩!”
“感恩?哈哈哈……主人真会说笑!或许我不知道感恩,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主人如此造次,并不单单是因为我自己……我是为了美瑭阿姨!为了慕天择叔叔报仇血恨!哦哦……来吧主人……奴家快到了……主人……哦哦哦……跟奴家一起……跟奴家一起完成主人这辈子最後一次……哦哦……射进来……射进来……主人!啊——”
随着最後一声浪吟,录音笔里还响起了一声锋刃插进肉体中的声音,接着那男人又发出一声闷咳,而後的十几秒钟里,除了女孩的喘息之外,全都是液体从某个地方激烈地喷发而出、如同上水管破裂後的声音。当时在这个录下音频的地方该是多麽的血腥,不得而知。
而在一旁的丘康健,也终於把相机里的文件全都传输到了自己的电脑上。丘康健轻松地拍手道:“呼,齐活了!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太多了!刚开始以为里面的密码是为了不让别人打开而设置的,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原来这是为了不让别人删除而设置的。”紧接着,他又很尴尬地看着我、夏雪平和小c,结结巴巴地说道,“但……至於内容,你们慢慢看吧。”说完,丘康健有些羞涩地站起了身。
夏雪平接过了他的座位,用鼠标点开了传输完成後的文件夹——文件夹里一共有79146张照片,每一张照片的文件大小都在2.7m以上;这也多亏了丘康健的电脑运行速度够快,但凡换成另外一台电脑,怕是会死机。夏雪平将那些图片调成缩略图状态一看,全都是用闪光灯拍摄的男女交合的照片。
随手点开几张,里面的照片让我觉得血脉喷张,但也有可能因为摄像者不是很会控制光效,所以又让我隐约觉得有些恐怖:
拍摄照片的是一个身材矮墩墩的男人,透过照片里炕头前和立柜门後的穿衣镜,以及在某些取镜很差的镜头可以看到,那男人的四肢粗旷有力,皮肤坚硬黝黑,像是用来打磨煤渣的砂纸,腆着个可以毁成两只西瓜的肚子,在他的圆肚下面,长着一只短小精悍却粗壮如婴儿胳膊的宝塔形状阴茎。每一张照片里,都带着他的笑容,他脸上的笑容如久旱逢霖,也笑得十分狰狞肆意。
看着照片上的这个裸体男人,夏雪平很明显地干呕了一下,尽管她紧闭着嘴巴、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她的脸色实在有点难看。在一旁的吴小曦倒是通过这男人的生理特征辨认了出来:“这个是沈福财吧?我记得在他的下腹部和两侧的胯骨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痣;在看他的嘴角、下巴和前胸,全都是坑坑洼洼的麻子。”
“没错,是他。”丘康健提了提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沈福财五岁的时候出过天花。喏,那个裸体的胖女人,应该是沈福财的妻子景桂香,她的体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三……我这辈子还没解剖过那麽胖的屍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夏雪平没有说话,继续滑动着鼠标滑轮翻看着照片。
在这些照片里,镜头的第一视角正对着的,往往是在那满是烟渍的炕头上,被一双近乎同样黝黑的丰满的女人双臂牢牢摁住的一名被用粗稻麻绳五花大绑的女人,有时候还会是两名或者三名,双手双脚也都被朝前用另外的粗绳捆住,仿佛待宰的母猪一般。女人们的脸色潮红,面部表情极其羞涩且痛苦,睁着的眼睛里屈辱却满是渴望的水光,显然是被事先下过药的。她们各式各样的双乳,会被那双肥腻双臂的主人,一个烫了大波浪卷发的体形丰满女人无情地淩虐着——淩虐的动作可不只是简单的吸吮和揉捏、拉扯、啮咬,还有用那种边沿及其锋利的铁质长尾票夹来夹女人们的双乳、用老虎钳来捏那些反抗得厉害的女人的乳头,甚至还会用打火机来烧,有几张照片,还是那个胖女人跟沈福财在用缝衣服的绣针戳破乳尖和乳晕时候的特写,而那个胖得像一只被压扁的糯米糕团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则会捧着正流着鲜血、或因为春药的作用雌激素分泌报表後混着白色奶水与鲜红血液的乳头,在自己爷们儿的两寸不良之物侵犯着那些女人的石榴色宝石与下方的脆弱隐私禁地的时候,对着镜头狂笑着。肥硕油腻的脸,笑得竟是十分的自豪、十分的解恨。
随後,在那些女人的两侧竟出现了两个脏兮兮的赤身男童,顶着自己还不能完全控制的如同蚕蛹大小的阴茎,在那名被沈福财侵犯着下体的女性两旁,两名男童的脸上显露着如同做游戏一般的兴奋,争先恐後地抢着把自己半勃起的小玩具往那些可怜的女人嘴里塞去,或者争抢着让那女人用手把玩着那还未出笼的幼鸟,纠缠着意识已经逐渐沦丧的成熟雌性肉体,让自己本不该经历人事的小肉虫产生那种奇妙的痉挛,甚至喷出带着些许浑浊的透明粘液;没抢到玉唇或素手的那一个,只好接受着自己那个又老又肥的丑陋母亲的烂蘑菇般的阔口与土坷垃捏成的屄穴对自己的伺候,或者只好等到自己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父亲在漂亮女人的粉嫩肉洞里留下一股浓热精污过後,才能趁着湿滑,在那被玷污的貌美桃源处过过干瘾。
同时还有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穿着开裆裤的小婴孩,像搂着一只大布娃娃一般,在被欺侮的那个女人挺拔肉峰和自己母亲下垂的乳房之间,不断徘徊,并且吸干净那些血水或者桃红色的奶汁。
——看到这里,小时候我趁着夏雪平睡着或者喝醉後裸身趴在她肉体上占便宜的一幕幕、和那天她险些被人迷奸後跟我意外交欢的一幕幕,像病毒一样在我眼前浮现、并且紮根、扩散,根本挥之不去;我胆怯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夏雪平,她也正红着脸,额头上冒着一层汗水。
我果断地抢走了鼠标,在抓到鼠标的时候,我又正巧碰到了夏雪平的手指,她迟疑了片刻,赶忙收回了手,我的心里也觉得更加闷痒。
“你干什麽呢?”夏雪平红着脸瞪了我一眼,但又马上收回了目光。
我并不敢看她,假作认真地关了图片,把文件夹直接拉到了底部,煞有介事又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夏雪平说道:“那个……咳……沈福财全家被杀……你要是怀疑是一个女的作案的,那就……可能谁是最後一个被玷污迷奸拍下裸照的……谁就有可能是咯。毕竟这些东西,不都是要发给那些贩春的色情经营场所的吗?”
“随你吧。”夏雪平强硬地对我说道,但她却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任由我操纵着鼠标。
顶着那些缩略图,我才发现在每组淫照的最後,还会有两三张穿着衣服的生活照。我好奇地点开那些生活照,那上面的女人,应该是在还没有被沈福财夫妇下药淫虐之前拍下的,那里面有已经死去的申萌,有正在戒毒并努力重新生活的王瑜婕,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有一些甚至是未成年的女童。照片里的她们要麽是在喝茶喝饮料,要麽就是在跟沈福财夫妇一起吃着饭。恐怕那个时候,善良的她们还并不知道,那些饭菜茶水里,会被加入一种可以毁了她们一辈子的东西。
终於,我费力地把文件夹指示条拉到最底,点开了相对靠最後的一张照片,看着那上面的照片,原本被这种淫虐猎奇场景,微微勾起些许生理反应的我,心脏一下子像是被摔进了一缸上面铺满了冰霜雪水的寒冷泥浆里。
——这最後一个女人,算是整个文件夹里被拍照时候最配合的女性了,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甚至还很开放地主动迎合着沈福财的奸污并在镜头下很放松地摆着享受且妩媚的姿势,还很用力地跟那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对吻着、相互挑着舌尖、并贪婪地吸吮着那臃肿的带着如蛛网密集皱纹的乳房,还很亢奋而惊喜地去轮流为那两个男童尽心尽力地吸吮着,并且後来那胖女人还给这个本应是被欺淩的女人解开了绳子,让她很尽兴地与沈福财一家人淫戏在一起;这个身材苗条、皮肤丝滑、遍体雪白的女人,还主动指导着那两个男童,同时在自己的下体处前後夹攻,并且还抱起了那个婴孩,大胆张口含住了那一副小巧如鱼饵和珍珠般的男性生殖器,并让他在自己被两个男童同时侵入的时候,吸着自己那一双玲珑的乳肉……女人一直在笑着,没有假意,没有难为情,没有痛苦,没有眼泪,从一开始与沈福财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她就在笑着,笑得十分地讥诮。笑容中藏着无尽的阴险,眼神里全都是阴鸷。
那女人正是陈月芳,与曾经喝醉的我有过肉体之染的继母。
“看样子……证据找到了。”
我无法平复内心的恐惧与愤怒,颤抖地呼吸着。
按照警方所推测的沈福财全家的死亡时间,大致是在我从警校毕业之前的一周。在那时候,陈月芳应该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跟他们全家演了一出酣畅淋漓的色情戏码,并且沈福财全家之前就长期服用着生死果、喝着含有过氧糖的水,陈月芳只在他们的饮食里加入了那种香味剂,成功杀死了沈福财一家并造成了煤气中毒的假象;之後,她又返回了我家,找机会跟父亲发生了关系,并成功地与我的父亲——桴鼓鸣网站的最终目标人物的前夫结为了夫妇。所以,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地出现在了我的家里;我说怎麽这个月嫂的脾气这麽好还有耐性,任由美茵如何刁难她都对这个家不离不弃!
“秋岩,劲峰现在在哪?”夏雪平看着屏幕上坐在沈福财家里吃着饭的陈月芳的照片,对我平静地问道。
“他说他去出外勤、跑采访了,没说去了哪,但至少不在f市。”我说道。
“最好不过,”夏雪平果断地站起身,对我说道,“有机会的话,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你要抓她麽?”我看了看显示屏上的陈月芳,对夏雪平问道。
“还用得着问麽?”夏雪平对我反问道。
“那他应该跟你表示感谢才对。”我对夏雪平点了点头,“抓吧。她现在应该还在市立医院。”
“我这就去找徐远申请抓捕!”夏雪平立刻离开了椅子,对丘康健和小c道了声谢後,匆忙地离开了房间。夏雪平前脚刚走,小c立刻推了我的胳膊一把:“你还楞什麽呐?还不快跟她一起去!”
我却有些迟疑,刚往前迈了两步,又低下了头:“可我现在已经不是……”
“你想说‘已经不是重案一组的人’了对吗?你到现在还想这些干嘛?”小c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我说道:“你是不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了呗?快点滚过去帮她呀,大傻蛋!”
丘康健也连忙转过身,对我说道:“去帮帮雪平吧,秋岩。好歹是个照应。”
我看了看丘康健,连话都来不及说、头也来不及点,扯了自己的那件皮夹克,往身上一披飞奔出去。
一拐角,却发现夏雪平又在跟艾立威说着话。
我立刻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无力地往走廊的墙面上一靠,双手插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之前从艾立威桌上偷来的那枚戒指。我擡起头,深吸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何,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释怀的感觉。
我默默走上前去,擡起头,对着艾立威说道:“哟,真巧啊。”
“啊,秋岩啊。”艾立威很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对夏雪平说道:“这事情已经惊动省厅了……哎,胡副厅长骂人那叫一个难听,看沈副局长当时的状态,差点都要被骂哭了;结果从省厅回来这一路上,沈量才没干别的,一直拿我撒气来着,还捎带着把你给绕进去了。”
“呵呵,如果不捎带着骂我一顿,也就不是他沈量才的风格了。”夏雪平冷笑道。
艾立威却一本正经,焦急地看着夏雪平:“雪平,我知道‘桴鼓鸣’的案子让你有些寝食难安,我敢保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桴鼓鸣虽然很重要,但毕竟也有安保局在帮着查;但这个事情,你可真得上点心,否则……”
“否则怎样?查案子总归有个先後主次吧?大不了还是受一顿他沈某人的气呗?我早就习惯了。”夏雪平云淡风轻地说道。
“沈量才给你穿小鞋倒是小事,如果省厅那帮家夥想整你,到时候你怎麽办?”
“我又不是没被省厅的人整过,还能怎麽办?”夏雪平甩了甩头发,对艾立威微笑道:“大早上被那家夥弄醒叫去陪着吃瓜落,辛苦你了,去休息一下吧。”
“怎麽回事?”艾立威刚要离开,我本着好奇加准备跟着瞎搅和一通的心理,对俩人开口问道。
艾立威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看着我说道:“j县之前的连环杀警案,你听说了麽?”
“听说了。水果刀捅要害,平均三刀毙命。”
“f市也开始了。四天前死了三个,昨天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是省厅督察处的人,这些被杀的人,也都是j县出身。沈副局长已经亲自从一组抽调人马,等一下就要出发去现场;省厅的上峰们对市局重案一组的破案效率很失望,胡敬鲂副厅长说的话也很难听——他说‘就夏雪平一个人的命是命,其他警员就不是命了吗?’一句话问得咱们市局被动的很。”艾立威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我确实很恶心艾立威这人,但他平时遇到事情确实要比我冷静淡定许多;但这次这件事情能让他愁得丢了那副欠揍的笑,看来确实很棘手。
“确实都是命,但是也不能把咱们夏组长当成填鸭吧?出个命案一点时间都不多给就让她马上破案,这麽着急的话还不如干脆去找一帮算命先生更省事……咱们y省到底是怎麽了呢?这短短俩月不到出了这麽多重大命案,难不成江户川柯南来度假了?”
艾立威并没理会我的吐槽和玩笑,侧过身来看着我对我问道:“说起来,何处长今天找什麽事呢?感觉你今天闲得倒是跟古美门研介似的。没什麽事的话让我去洗把脸,稍等一会我也要跟着沈量才那家夥一起走。”
“哦,确实也是没啥事。”接着,我当着夏雪平的面,把艾立威那枚戒指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说起来,这个戒指是艾师兄的吧?”
艾立威立即瞪大了眼睛,一把从我的手里把戒指抢了回去,异常警戒地死盯着我,但他瞟了一眼夏雪平後,又连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对我问道:“你是从哪找到的?”
夏雪平起先也是一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向我,转过身去又转了回来,下意识盯着艾立威的眼睛看着,紧接着又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呃,怎麽说呢?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是上次你跟我们风纪处的人动手打架的时候,我们处的一个警员为了解气偷来的;但这戒指很明显就不是她的东西,我再三询问,她也就跟我说了实话。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答应过我不说她的名字的……”
“是李晓妍,对吧?”艾立威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戒指,对我问道。
“这我不能告诉你,而且还真不少她。但是,艾师兄,你怎麽认定就是李晓妍呢?别说不是李晓妍,就算是,人家也就是一女警,您想怎麽样?艾师兄,我觉得这件事就算了吧,当着夏组长的面,我替那个拿了你戒指的人向你陪个不是:请你原谅。”
艾立威斜眼瞪着我,仿佛恨不得想从自己的瞳孔里放狗咬死我似的,但他有不禁擡眼看了一下夏雪平,然後低下头,狠狠把戒指我在手心里,横眉怒目对着我,吞了口气说道:“行吧,这次就这样……我也希望何处长,你能管好你自己的手下。”接着他转过头,对夏雪平说道:“我先走了,晚上下班以後一起去吃饭。”
夏雪平点了点头,目送他远去,转过头楞着眼睛看着我,她嘴角却有意无意地上翘了一下,仿佛在斥责我太调皮一样,但也没啰嗦,朝着楼梯走去,我也跟在夏雪平的背後一路往前走着。
“跟着我干嘛?邀功啊?”夏雪平又对我冷冰冰地说道。
“我?我邀什麽功啊?”我不解地问道。
“没事。就是发现你突然变机灵了,一下子有点不习惯。”夏雪平边走边说,“你要真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哦,要是这样的话你慢慢就习惯了。”我回应道,心里的感觉仿佛刚吃过香草味道冰淇淋。
可就在这时,一通电话响起。我低头一看,竟是个陌生号码。夏雪平看着我接了电话,便对我打了个手势,率先进了局长办公室。
“喂,市警察局风纪处何秋岩,您哪位?”
“喂……哦,是……是何美茵同学的家长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男性声音。
“哦,您好,我是何美茵的哥哥。”
“您好您好,我是何美茵同学的新班主任,我叫关毅,您就叫我关老师好了……呃,何警官是吧?”
呵呵,听着这个声音就觉得这个关老师,应该是那种比我年长不了几岁、身材瘦弱、斯斯文文的那种书生气质特盛的男生,恐怕是被我的开场白有些吓到了,因此我也只好连忙放低了语速,放轻了音量,对他说道:“您不用这样客气,关老师。请问有什麽指教麽?”
“指教不敢。我想问一下……今天何美茵同学没来上学,是什麽原因?是生病了麽?还是有特殊情况?”
因为先前说得特别晚,醒得又特别早,前两天也没怎麽好好休息,於是在我的概念里,现在仍然没到早上七点,所以我对这个关老师说道:“可能是又迟到了吧?关老师,不好意思,本来今天我应该送她上学的,但是因为我这边工作的问题,她就改成跟韩琦琦同学一起走了。怎麽着?她今天做值日生麽?可能是迟到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先替她跟你道个歉了……”
“呃,何先生,不好意思……但是现在已经是七点四十了,早自习的间修都已经结束了。而且,韩琦琦同学早就到了班级,可是何美茵同学还没来。”关老师对我说道。
“什麽?不可能吧?”我对关老师解释道,“是这样的关老师,你们班班长韩琦琦同学我认识,我跟她的家长关系也很好,我们两家都互有来往。昨天晚上的时候,何美茵给我发的消息告诉我,她昨晚跟韩琦琦一起在我们家住的,她俩说好明天早上一起去学校的。除非美茵突然生病了,否则她俩应该一起出现在学校的……要不这样,您稍等一下,我去给……”
我在这时却是以为美茵可能是生病了,刚准备说要给她打个电话,谁知道这关老师也是个急性子,对我说了一句“稍等”,然後就把韩琦琦叫来接电话了:
“喂,秋岩哥。”
“哎,琦琦。今早美茵没跟你一起上学麽?”我对韩琦琦问道。
“没有啊?”韩琦琦的清亮声音中透露着一丝茫然,这一丝茫然,让我开始有些不安。
“嗯?那是怎麽回事呢?美茵不是说,你昨晚去找她见面,然後你俩一起在我们家住的麽?然後说好今天一起去学校的吗?”
“哥,我昨天晚上是找美茵见面了。就在枫情豪斯附近的那家星巴克里,但我俩总共也就聊了半个小时不到,然後我就回家了啊,我没跟美茵在一起过夜。”
我瞬间觉得有些不妙。
“哥……美茵,不会是出什麽事了吧?”韩琦琦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弱。
我半天说不出来话,我也希望她没事。我缓了缓神,对韩琦琦说道:“那个……琦琦,你先跟你们关老师说一声,我先给美茵请个病假。说不定这丫头可能是生病了……等一下我马上回家看看。耽误你时间了,琦琦。”
“没事的,哥。要是有什麽事,哥,告诉我一声。”她担心地对我说道。
“嗯,好的。”
放下电话後,我连着给美茵打了三个电话,却没想到竟然都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我瞬间慌了神。
一方面我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一方面我准备赶紧上楼找许彤晨要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家。
而就在这时候,又一通电话,差点就让我两眼一黑:
“喂,请问您是患者陈月芳的家属麽?患者现在不在医院,且并未办理出院手续、缴清医药费,请问患者是否已经被家属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