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冰释前嫌
他痛苦的低吟了一声，但尚未睁开眼睛。
暮苍又重复的在几处穴位上皆施了银针，静待了片刻，北潋夜才微微的张开了双目，浑身酸疼的像被几十辆马车重重的撵过，连骨头都像是灌了千斤重铅，他动了动唇，“国师，朕……怎么了……”
暮苍扶他坐起来，捏过他的一只胳膊，略诊了诊脉，淡然道，“陛下，您的脉息还是有些虚浮，最好静养几日。”
“朕……朕体内的蛊毒是不是又发作了。”北潋夜捂着胸口，脑中零星几段记忆碎片，勉强可以拼凑出个大概。
暮苍微微的点了点头，“您刚才，差点杀了景元帅。”
“什么？”北潋夜震惊的瞪着眼，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是被蛊毒制住，他也绝不会对景然动手的，“那……景然现在，没事吧……”
暮苍目光清冷，伸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劝慰他，“陛下放心，景元帅现在无事了，幸亏皇后娘娘通知了微臣，微臣才及时赶到……”
听到自己没有铸成大错，北潋夜的心才放了下来，“此番多亏国师，不过……国师是如何压制住这蛊毒的？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办法？”
“是……”暮苍从袖中取出骨笛，并一张曲谱一起递给了他，“这是臣遍访灵台山，方才得到的灵器，蛊毒发作之时，按照这谱子吹奏，便可暂时压制。”
北潋夜接过曲谱，细细看了一番，嘴角扬起一抹会心的笑，“国师费心了……只是，朕此刻还要去一趟桐华洲。”
“陛下，您刚刚清醒，还是晚些时候再去吧，我想，景元帅会谅解您的。”暮苍止住了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用这骨笛，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他也不敢确保。
而北潋夜却坚持着，“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此刻已经无妨了，如果不亲自去看过景然，朕也不会安心休养的。”
暮苍垂下眼皮，轻叹了一口气，终是由了他的性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微臣便陪您一同去吧，不然，怎么都不会放心的。”
酉时初刻，二人换了一身常服，未带一个侍从，便骑马前往了桐华洲，正值初冬时分，郊外的天气有些肃寒，林中的枯树叶被萧萧西风吹的沙沙作响，直到日沉西方，弯月初升，方才到达殿门外。
守门的侍卫一见北潋夜来了，忙俯身跪迎，准备前去通报，却被他摆摆手打住了，“不必了，朕自己进去就行了。”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来至梨园，眼前登时出现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衫的男子，正挥舞着一把青光宝剑，在月下翻腾跳跃，潇洒的身姿，利落的步伐，都让人叹为观止，只是当他转过脸的时候，那一双空洞的眼眸，显得格外凄凉。
“谁！”景然左耳微动，听到小院中一阵极其微弱的脚步声，警觉的停下了动作，冷声质问道。
“景然，是朕。”北潋夜走上前，轻轻唤着他。
“陛下？”景然先是有些吃惊，而后赶紧放下剑，单膝跪下，合手行礼，“景然参见陛下，不知这么晚了，陛下为何来此？”
北潋夜望着他脖颈上那一道道骇目的掐痕，心中涌出阵阵酸楚，忙上前扶起他道，“景然，快起来，你的脖子，没事吧。”
“臣没事……陛下不必担心。”景然淡然一笑，虽瞎了双目，但丝毫未减身上的傲然之气，还是昔日那耀眼的少年。
北潋夜伸出手扶着他，走到山石下，一处临水的亭子里，屏退了众人，方才缓缓开口，“景然，今日之时，暮苍都已经告诉朕了，朕是特地前来向你……”
“我与陛下之间，无须如此。”景然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了他，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已将发生的一切捏碎揉烂，慢慢的消化了。
二人都凝思了片刻，景然又问道，“陛下，您体内的蛊毒……可找到破解之法了？”
“国师已经为朕寻到了一件灵器，暂时可以压制。”北潋夜搓着手指，心中想着韩初雪所说的西域药方，抬头望着他，“朕眼下，担心的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景然扬起下巴，朝着月亮的方向努力感应了一下，隐约还能触摸到一丝银白色的月光，但心底却已无波澜，“多谢陛下的担心，不过，也别白费心思了，这西域用毒之狠，天下皆知，恐怕无药可医。”
“倒是也未必……解铃还须系铃人……”北潋夜轻叹一声。
四周凉风渐起，湖面上的几支残荷发出摩擦之音，月色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亮光，北潋夜走到栏杆处，望着这清池皓月，缄默无声。
景然略思量了片刻，便知晓了他话里的意思，反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这医治眼睛的药房，是不是在西域宫内？”
北潋夜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药方需要韩初雪亲自去取，依景然与韩初雪的关系，他是宁可瞎上一辈子，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景然，你可有恨过朕？”北潋夜的声音空灵低沉，不像是在问景然，倒像是在质问自己一般。
身后的景然沉默了良久，摸到石桌上一壶清酒，倒了一杯，一干而尽，凄然的回道，“若我说，从未恨过，想必陛下也不会相信吧。”
他向来都是如此坦诚，从无虚瞒，又或者是，他与北潋夜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确实如此……你与朕之间，再想回到从前，只怕也是难了。”北潋夜的话里，透露着浓浓的感伤，以及丝丝的无奈。
“哈哈，不过陛下也不用担心，若是回不到从前，那也可以从现在开始。”景然畅笑了两声，“人与人，原本就不可能一直如初，世事无常，如浮云变迁，我们也只能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