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往事，前世
“额呜、额呜……”
小乞丐那幽弱、低孱的哭泣声，掐停了这个原本欢笑着的气氛。
亮莹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睛里滚动、滚动，然后，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滴在了饭碗里、餐桌上、地上。
“这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一副落魄样，怕是遭难了吧。”陈柏刀放下手中的盘子，淡淡地叹了口气。
从小乞丐手臂上残留着浅浅的伤痕来看，陈柏刀大致能推测的出来，这个小乞丐可能是边境的[流民]。
“你有名字吗？小家伙。”
陈柏刀挪出一张凳子，第一次以优雅、端正的坐姿坐了下来。
“额嗯。”小乞丐伸出自己颤颤巍巍着的惯用手，用食指指尖沾了点杯子里的茶水，在桌上的一处空角写下了两个歪忸忸的大字——
樊天。
“很不错的名字。”秦泷摸了摸下巴，轻声赞叹道。
陈柏刀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以极其温柔的眼神看了樊天一眼，那并非是同情，更像是感同身受一般的悲伤之色。
“陈叔叔做的菜饭，好吃吗？”
陈柏刀强颜欢笑地抚摸了一下樊天的小脑袋，刻意抹去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苦涩。
“嗯嗯。”
樊天频频颔首，那灰乎乎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可爱极了。
两个人像一对失散多年的父子一样，看得秦泷……不经意间，心中产生有这样子的感觉。
他的脑海里微微闪过地球上父亲的面庞，顿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憷。
秦泷自小在农村长大，虽说二十一世纪末期，农村建设也赶上了现代化，但是作为在卑微地带出身的他，童年也不是很快乐。
自幼聪慧，却又因为权限不足，无法打开全球网络书库，因此导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与很多先进知识失之交臂。
然而，是他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奔波劳累，终于在某一天给他凑齐了足够用来升级文库权限的积分。
毫不夸张的说，正是有了他的父亲，才有了曾经那般辉煌的秦泷。
“不知道，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
从深远的记忆海中，悄然回归的秦泷举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汁在入口的那一瞬间，也变成了涩涩的味道。
他的双眸也微微的浸湿，眼前忽地朦胧了起来。
秦泷的父亲早在八年前就得了肝癌化，而且属于晚期。他曾倾尽全力去研究新型药都无果，在万般无奈之下，他请求洲际联合医盟，重启他的[华佗刀万能外科手术]项目，却被五大首脑无情地拒绝。
毫无帮助、一片绝望中的秦泷，在父亲的病房中，潸潸跪下，自叹无能。
不过，温柔的父亲并没有责备他，反而慈祥地摸着他的脸，笑着对他说。
“泷啊，别再为了爸爸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你生来注定不平凡，莫要为了你的没用的父亲而白白耽误了你的未来。”
记忆回溯至今，他亦忘了那一夜，自己究竟和父亲回说了些什么。
但……记忆尚清的是，他记得父亲在那一日带着不舍，独自一人签下了人体冷冻协议书……活着与秦泷告别时，那一脸的释然。
秦泷，至今不能忘怀。
“诶，陈叔叔有酒吗？”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秦泷眉梢皱成一团，竟想就地喝点酒来消愁。
“啊，你个小鬼头，会喝酒吗？”陈柏刀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了秦泷一眼。
他勉强地一笑，回道：“嗯，喝过，别担心的啦。”
秦泷的脸上掠过一丝孤寂，宛如深泉之中的万年寒铁一般，让人不禁感觉冷暄。
漠然缄口的陈柏刀，挥了挥手，示意小二取上酒来。
盏茶时间过去了，他的眼前，豁地多出了一壶酒，秦泷拔掉了酒口上的红布塞，将酒倒入碗中，第一次痛饮起了这个世界的白酒。
……烈酒的味道，究竟忘记了多久。
“呼——”
他高昂着头，双手举杯，再度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陈柏刀和樊天，一时间面面相觑，总觉得秦泷有着一丝丝的奇怪，很微妙的诡异感，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秦泷喝过一碗酒后，长吐了一口气后，便再度斟酒，看着碗中那细细水流，他再度地陷入了沉思。
无能……？
父亲生前老说自己无能——因为无能，母亲跟着富商跑了；因为无能，差点让他的天才儿子被埋没一生。
秦泷的记忆里，父亲一直这样偷偷地责备着自己，每当悲伤正浓时，他总会喜欢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眼角处流下名为“懊恨”的眼泪。
然而，父亲却一直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十年、二十年乃至以后百年，秦泷不会忘记曾经为了他豁出去一切时…
父亲的身影…
“唔额、唔额。”
漆黑黑的小手，轻挽住秦泷的胳膊，那股小小娇娇的力道就像是绵水一样。
秦泷停下了酒杯，恻恻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樊天正一脸哭丧的表情凝视着他，仿佛在告诫正借酒消去愁苦的秦泷，不要再多饮。
那小眼神中充斥着关心与恤慰。
“嗯，我知道了。”秦泷轻拍了一下他的小手，淡淡地一述。
放下了酒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父亲进入休眠舱不久，也正是秦泷慢慢地步入人生正规的时候，在磕磕碰碰之中，秦泷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和他的伙伴们共同走到了他人生与梦想的终点。
那便是秦泷在地球上的一生，也或许可以说是——“前世”。
……
“这个小家伙，我挺中意的，倒也不像是寻常的那些个不讨喜的流民，明天就让他来我楼馆吧，我会安排他一些轻松的工作，让他在这里好好过活着。”
陈柏刀轻轻拍去自己身上的白灰，按着樊天的头，大大咧咧的笑道。
樊天因为受不了陈柏刀的大力气，委屈地溜到秦泷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裤角，小嘴微微一撅。
“哈哈，你这个小家伙，哈哈哈……”
陈柏刀爽朗的笑声，几乎是传到了行人们的耳朵里。
有不少人看到如此不识趣的粗大汉，不由得加快脚步跑开，不过，秦泷却并没因此对他产生有一丝丝的讨厌。
他和陈柏刀相视一笑，代替樊天鞠躬致谢道，“多谢陈叔叔了，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其实我也之前犯愁来着，虽说是帮了他一把，还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想过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哈哈，我懂、我懂得...小鬼头，你从小也就是这样，当初紫铃那丫头也是被你这么带...”
陈柏刀瞬间用双手捂住鼻嘴，强行住口，话说到一半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踩到雷了。
先前，穆一心就再三叮嘱他别再没头没脑地在秦泷面前提出李紫铃那丫头，而他刚一高兴就没想到就给忘了。
他们两人都不禁沉默，而且持续了很久。
“嘿嘿，那么，陈叔叔，我们就先告退了。”秦泷率先打破沉寂，干笑着饶了饶头说道。
“嗯……”
陈柏刀有些顿口，但还是挤出嗓音，淡淡回了一声。
然后，秦泷便领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转身离去，直至消失在了外街的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