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梅林妙对
邓嘉被邓老太爷牵着手一路向西,锦衣卫们则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警戒着。不多久,邓嘉就见到一处山岗,岗上一片片梅花开满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放眼望去紫红色的梅花傲然怒放,犹如一团团的朝霞。微风袭过,整片朝霞便好似火焰一般跃动起来,经久不息。随风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让人沉醉。
梅花林盛开绽放,引来无数文人雅士赏梅吟诗。不过大多数都是青年男女成双成对,邓嘉和邓老太爷都不想参合,便避开他们,另寻他径慢步去向塔坡寺。
邓嘉与邓老太爷踏着积雪走走停停,赏赏梅花,看看雪景好不自在。却不想,转过一处梅花林,撞见了一伙富家勋贵子弟小姐。
邓嘉和邓老太爷转背就走,却听到一年轻男声笑道:“诸位抬爱,那叶某便献丑了。我出这上联是,老驽领幼驹。”
邓嘉一听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没人,看了看爷爷,又看看自己,顿时肺就气炸了。
原来四周无人,只有他爷孙二人,老太爷牵着邓嘉的手转背走在前,邓嘉在后。那年轻男声的那句“老驽领幼驹”,正是在嘲讽他们。
又有一女声笑道:“叶兄好兴致,这可不是老驽领幼驹吗?”
邓嘉猛地转过身来,紧咬着牙,双拳紧握,脸黑似碳,眼睛忽眯忽张透着杀气。邓老太爷弯腰在邓嘉耳边说道:“石三儿,莫要计较!不过是些纨绔子弟罢了!”
邓嘉死死盯着这群公子小姐,冷声道:“说我是幼驹就罢了!可他们居然骂您是老驽,我忍不了,我想杀了他们!”
邓老太爷急忙想拉着他走:“莫要生气!今日极好的兴致,莫要被几个纨绔坏了!成大事者得忍得了胯下之辱!”
邓嘉望着爷爷的脸庞,知道爷爷是不想自己枉造杀孽。邓嘉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打算和爷爷离开此地。
邓嘉刚迈出两步,就又听到那年轻男声喊道:“嘿,那小童!你刚才折转反侧,可是能对上我这上联?”
邓嘉停住脚步强忍着怒火,也不回身,冷冷回答:“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
“哈哈哈!谅你这小童也对不出!嘿,那老头你能对出来吗?”那男声极尽嘲讽的对邓老太爷喊道。
只见邓老太爷摇摇头,松开了牵着邓嘉的手,轻声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邓嘉甩了甩被牵的右手,缓缓转过身来,冷笑一声:“不劳我爷爷。你这丑男的上联,我便能对!就怕你不敢听啊!”
那年轻公子哥披着狐裘听到邓嘉骂他丑男,气得脸色发青:“笑话!岂有我不敢听得的对子!你这幼驹休得狂言,若有本事,便对上来看看!”
邓嘉怒极反笑:“狗东西!一个既无深意又无哲理的破对子,你居然还洋洋得意!听好了,我对,群猪食一槽。”
对面的这群公子小姐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嘲讽邓嘉和邓老太爷是老驽马和小幼驹,邓嘉就反过来嘲讽他们不过是一群共食一槽的猪。
那为首的年轻公子哥本就是一纨绔,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怒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嘲讽于我!”
邓嘉不屑的哈哈一笑:“你又是何人?竟敢嘲讽我是马驹!”
那公子哥旁的一位小姐站出来:“叶公子可是南海县知县的侄儿,你这小童怎敢如此放肆?”
邓嘉一听更是笑的大声了:“原来是个知县的侄儿,我还以为他是当朝的太子皇孙呢!”
又有几个公子哥见邓嘉竟然连知县的侄儿都不放在眼里。要知道在南海县,知县便是土皇帝了!听邓嘉口音似乎是湖广人士,一个外地佬竟然如此嚣张,这如何能忍,当下便冒出一名来开口说道:“你这小童好不知礼数,家里人怎么教的?莫要嚣张,我再出一联你来试试!螳臂当车,匹夫何堪言勇。”
邓嘉不是诗文高手,这联一时对不上来,怒眼瞪着刚想喊锦衣卫过来,直接暴力处理。却感到有人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邓嘉抬头一看,原来是爷爷。邓老太爷摇了摇头,又轻声说道:“我来处理!”说罢,他跨步挡在邓嘉身前,对那个公子哥说道:“阁下真是有礼数的很,仗着读过几年书来欺负一个尚未行冠的幼童。”
“呵呵!你这老头是他爷爷吧,你代他答上也算作数!免得传出去他人说我仗势欺人。”那公子哥蔑视的看着邓老太爷说道。
邓老太爷面色如常,看着慈祥,缓缓说道:“那老朽就献丑了。我对,蚍蜉撼树,愚者妄自称雄。”
邓嘉惊讶轻呼一句“我擦!”的看着邓老太爷,悄悄靠在爷爷背后,小声问道:“爷爷,这联你都能对上啊?你之前还说不会诗词的,骗人!”
邓老太爷小声呵呵一笑,也不回头,轻声说道:“跟在苏轼身边混了这么久,这种小儿科见多了!”
那才子见邓老太爷也未思量便瞬间对上,才识不浅,便不敢再说话。但他们人多,一人退下,一人又登场:“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邓嘉见爷爷捋了捋胡子,便又张口对道:“夜莺穿绣帘,半窗玉剪金梭。”
说完,他又弯下身子对邓嘉附耳说道:“不能让他们车轮战,我给你一联,你待会儿刁难刁难他们!”当下把一千古绝对说给邓嘉听。
邓嘉听了笑的两眼眯成了缝,不怀好意的对那群公子小姐说道:“你们这群人不是自负经纶满腹吗,我也有一联,你们对对!我这上联是,三光日月星!”
那群公子小姐咋一听,只觉得这上联平平无奇,实在简单。但仔细一想,不由得个个面露难色,人人低头沉思都是无甚结果,这区区五个字,竟然如此难对。
他们均是想对三才天地人,可是上联既然已经有三,那下联就不该有。如是对其他数字,则又合不上这日月星三件事物。
刹那间,此方天地便陷入了寂静。只有徐徐清风挂过梅花树枝的啸啸之声。
邓嘉看着这群公子小姐都是来回踱步,满脸愁容。高兴的呵呵直乐。邓老太爷也是微笑着抚着自己的胡须。
几名公子哥听见邓嘉的笑声怒视过来,但又无言以对,愤闷的连跺数下脚底的积雪。
良久,一名小姐怒喝道:“你这上联以三为首,而后接日月星。分明是在为难人,这是一个无对之对,你自己可又对的上来?”
邓嘉拍拍手,阴险的笑道:“我若是对上来了,你等该当如何?”
那为首的披着狐裘的公子哥开口说道:“若是你对上来,我等便甘拜下风!终身不言风月!”
邓嘉冷笑一声:“不言风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若是对出来了,你们跪地磕三个响头吧!”
只见那披着狐裘的公子哥额头青筋暴起:“好!你若是对的出!我们便给你磕三个响头,但要是对不出来,或是对不公整,你便到我府上当三年夜香郎!”
邓嘉呵呵一笑:“我这夜香郎怕是做不成的,你们就乖乖等着磕头吧!听好了,我的下联是。。。。。。。。”
“且慢!”一个爽朗的男声突然打断了邓嘉。
随后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入邓嘉耳中。
“吕秀才,你做什么!人家对人家的对联,你凑什么热闹!”一个泼辣的女声说道。
“芙妹,你不知道。那穿狐裘的是知县大人的侄儿。若是那小哥对上来,让他磕了头折了面子。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自己怎么办?他们都对不上,你对上了。不也折了他们的面子吗?听我的劝,莫要去趟这趟浑水。”
“我祖上任过知州,知县大人的侄儿应该会给几分薄面,不会为难我的。芙妹,不要再劝。我心意已决。”
邓嘉定睛一看,一位穿着朴素的年轻文士后面跟着一位英气十足的少女上前来。
那年轻文士对邓嘉、邓老太爷和那群公子小姐各施了一礼,道:“这位小哥,你刚才的上联可是三光日月星?”
邓嘉点点头:“不错,正是三光日月星!不过你是何人?”
那年轻文士微笑拱手尽显儒雅,说道:“在下不过是同福楼的一名小小账房!在下不才,能对上小哥的上联!”
“哦,你能对上?那便说来听听!”没等邓嘉没有开口,邓老太爷却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开口说道。
那年轻文士:“请老先生斧正,在下对的是,四诗风雅颂!”
那群公子小姐顿时恍然大悟。一名公子哥嘀咕道:“诗经可分为风、雅、颂三部,其中雅又分大雅和小雅,所以加起来统称四诗。四诗风雅颂,对的好啊!”
邓嘉瞪大双眼看着这年轻文士。我去!原来还能对四诗风雅颂啊!和爷爷告诉我的下联不同,看来这三光日月星也不是千古绝对嘛!
就见邓老太爷惊喜的走上前,对那年轻文士说道:“未成想这小小的南海县竟然有阁下如此大才!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先生谬赞了!我只不过是恰巧对上的!”那年轻文士谦虚道。
“不是谬赞!实是夸耀,这上联除开我听苏轼苏子瞻对上来过,再无有人能够对上!你是第一个!”邓老太爷许是见猎心喜,开心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那年轻文士求知欲旺盛,开口问道:“哦?不知苏学士对的是?”
“他对的没你好,颇有些勉强。他的下联是四德元亨利!”邓老太爷说道。
那年轻文士骤起眉头,疑惑道:“苏学士是取自易经。但四德明明是元亨利贞啊,这少了一德呀!”
邓老太爷笑着解释说:“盖因贞字犯了仁宗先帝的名讳,所以隐去!”
“哦!原来如此!妙!”那年轻文士点点头。
邓老太爷欢喜的对那年轻文士问道:“小兄弟可愿随我们结伴赏花?”
那年轻文士连忙拱手:“长者邀,不敢推辞!”
“好!”邓老太爷便又牵起邓嘉的手,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那批着狐裘的公子哥突然喊道,“之前说的是让那小童对出来才行,这旁人对的可不作数!再对一联来,不然那小童还是得去我府上当三年夜香郎!”
邓老太爷面露不善,冷冷说道:“莫非你还真想磕三个响头?”
那披着狐裘的公子哥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想想苏轼的朋友会是等闲之辈吗?他狰狞着面目,无耻的说道:“哈哈哈!我不信,除了四诗风雅颂和四德元亨利之外还有下联能对上!你这老头休要废话,快让那小童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