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临川崖县
一路乘风破浪,蒸汽轮船拖着一艘硕大的木兰舟驶进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碧海蓝天的港湾,便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三亚湾。快到港口时,蒸汽轮船上的水手解开了连接木兰舟的铁链,二船各自缓缓向港口停靠。
港口上崖县知县赵杰和邓家留守在琼州的大管家邓福早已是望穿秋水,等候多时了。
崖县知县赵杰还准备下了一只足足有五百人的歌舞欢迎大队,什么舞龙的,舞狮的,踩高跷的,翻花绳的,吹啦弹唱的那是一应俱全,就等着邓老太爷和邓家大少爷的大驾光临了。
赵杰拉拉大管家邓福的衣袖,指着蒸汽轮船问道:“邓大管家,你看!那个是个什么船啊?怎么还冒着黑烟啊?”
大管家邓福顺着崖县知县赵杰的手朝蒸汽轮船看去,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须,鄙夷的看了崖县知县一眼,说道:“那是我邓家新研制的快船,名叫蒸汽船!顺风顺水一日可行千里,逆风逆水一日也可行八百!”
“逆风逆水一日也可行八百?这船这么厉害吗?”崖县知县惊讶到不敢相信。
听见崖县知县赵杰质疑的声音,大管家邓福不悦道:“怎么?不信?”
“信,信,信!我是说这船岂不是可以无惧风雨,一年四季畅行在海上了!”崖县知县赵杰连忙解释道。
大管家邓福看着崖县知县赵杰,点点头:“那是当然!不然我家老太爷为何要制造这快船!”
崖县知县赵杰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我观邓大管家你真是一表人才啊!”
大管家邓福连忙摆摆手谦虚道:“哈哈哈,知县大人谬赞了!”
“唉,我说的可是实话!邓大管家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在我崖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崖县知县赵杰继续说道。
“哈哈哈!”大管家邓福知道知县大人在拍马屁,肯定是有事求自己,“知县大人,莫要再夸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个,就是。大管家你久在我崖县,应该知道我崖县的百姓穷啊!太穷了!既然这蒸汽船如此厉害,那以后我琼州和广州之间的航路就可以一年四季无惧风雨通船了。这航道一通畅,转运货物的费用就降低了!你看这以后日用的货物的售价能不能。。。。。”崖县知县赵杰平举着手掌做了一个压低的手势。
大管家邓福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个嘛!我做不得主,这货物的售价府上都是有规定的!但是大人你可以跟我家老太爷说说这事!我家老太爷心善应该会做主降一些的吧!”
“了然,了然!不过到时候还是需要大管家你美言几句为好!”崖县知县赵杰拱拱手说道。
大管家邓福摸着自己的胡须,颔首道:“这个没有问题!”
。。。。。。。。。。。。
港口上的人在看向船,船上的人也在看向港口。
邓嘉踮着脚努力的抬高头,透过甲板上女墙的缝隙,望向港口。
首先就见到大管家福伯和一个穿官服的人在聊着什么。再往后看去,便是几百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器物乱哄哄的站在道路两侧,有几个还拿着舞龙的家伙和舞狮的狮子头。
邓嘉问向站在身边的邓老太爷:“爷爷,福伯后面的那群人是来干什么的呀?”
“可能是安排的迎接队伍吧!”邓老太爷双手扶着女墙,说道。
邓嘉眉头微抖,嘴角有些抽搐:“福伯这么浮夸的吗?”
“应该不是福伯安排的!可能是那崖县知县安排的吧!”邓老太爷说道。
邓嘉转头看到爷爷皱着眉头,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心中有些奇怪,问道:“这崖县知县在搞些什么名堂?这马屁拍的也低级了点吧!”
看着爷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这崖县知县也不容易啊!”
不容易?真看不出来,不容易还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这崖县知县想干什么?邓嘉十分疑惑,又问道:“怎么说?”
“琼州虽然得天独厚,物产丰富。但地处偏远悬于海外,交通不便。当地物产很难输送到外地,外地的日用也很难进入琼州,经济自然就不能得到发展。琼州的百姓们因此贫穷困苦!也就是我邓家时不时的还来此收购物资和贩售日用。这崖县知县定是想讨好我,从而加大贸易力度,振兴当地的经济!”邓老太爷说道。
邓嘉听了爷爷的话,转过头去再看港口上那个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发现他两鬓飞白,面容粗糙,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这么说来,他倒是个好官咯!怎么被分配到琼州来了?”
停顿了一下,邓嘉又听到爷爷说道:“听说是以前太过公正清廉被人排挤,又得罪了上官。所以就被发配到这崖县来了!”
“这样啊!”邓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港口,心想:这大宋平静的水面下到底暗藏了多少污垢呀!有多少正直的人被迫邪恶,又有多少善良的人被黑暗欺压?
邓嘉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后肩,把他从沉思中惊醒,就听到爷爷在说:“别傻站着了。船停好了,咱们下船吧!”
邓嘉长叹一口气,回过身来,伸手牵住爷爷的手。跟着他顺着轮船靠岸伸出去的船板缓步登上港口。
邓嘉跟着爷爷刚刚登上港口,就见崖县知县大手一挥。那几百人的歌舞队便开始演奏,舞蹈起来。
瞬间整个港口上是锣鼓喧天,笙箫齐鸣,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那些舞龙的,舞狮的壮汉们舞起来就发了狠!几条巨龙和十几只雄狮,狂舞在邓嘉和邓老太爷面前。骤雨一般的锣鼓,乱蛙一般的舞步,火花一般的射瞳,斗虎一般的风姿。
这歌舞,使得港口上的空气都变得燥热,阳光都变得飞溅,恬静都变得亢奋了。多么豪放,多么火烈啊!
邓嘉原本和爷爷一样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的,但是他从这些热情歌舞的百姓们眼里看到了热情,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看到了他们祈求邓家加大贸易的期望。
为了能让邓家加大贸易,他们是如此的卖力讨好爷爷。就为了加大贸易后,他们能赚上一些钱多购置一件衣服,多买一斤肉。邓嘉改变了看法,他喜欢上了这些朴实的人们,喜欢上了他们的歌舞。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为了一粥一饭一丝一缕,为了吃饱穿暖,为了孩子能健康成长,能读上书,能娶上妻,他们总是能付出自己的一切,付出他们仅有的一把子力气。
虽然在邓嘉这个现代人看来,他们的这些需求实在是不值一提。但这不妨碍自己为这些朴实的人做出一些贡献。
邓嘉牵着爷爷的手,扯了扯,问道:“爷爷,有了这蒸汽轮船,您会加大贸易的是吗?”
“当然,这个我早有计划!这崖县临川港将来就是连接南洋和广州的中转站,会有无数的商船在此停靠补给。也是我邓家通往非洲海岸的出发站,是我邓家南洋航道不可或缺的一枚基石。未来这里必将繁荣昌盛!”邓老太爷对邓嘉诉说着他的蓝图。
听完爷爷的计划,邓嘉点点头,继续看着还在热情歌舞的人们。
此时,邓嘉见大管家邓福老泪纵横的跑上前来对爷爷和自己各行了一礼后,盯着爷爷的面容许久后,哭出声来说道:“老爷,您瘦了!是不是家里那群小崽子没伺候好您?等我回去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邓老太爷见到福伯眼里也出现了泪花。他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抱住了福伯,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很好!瘦点好,瘦点才健康!你怎么样,呆在这里还好吗?”
福伯拿老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从邓老太爷怀抱中出来,说道:“好!老奴很好!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都长胖了!”
邓老太爷点点头,双手捉住福伯的两个肩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好!这就好!果然是长胖了些!看来琼州的水米很养人啊!我得带上一点回去尝尝!”
“老奴这就派人去买!”说罢,福伯就转身要去买米。
邓老太爷一把拉住他:“不急,不急!咱们先得处理一下别的问题!”
邓老太爷朝福伯身后努努嘴,邓嘉和福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崖县知县赵杰正走上前来。
福伯悄悄靠在邓老太爷身边,小声说道:“老爷,他想要您降一降我们在崖县货物的售价!”
邓老太爷看着越来越近的崖县知县赵杰,目不斜视的垂手拍了拍福伯的手,点头回应道:“我知道!”
就见崖县知县赵杰此时已上前来,对邓老太爷拱手行礼后,笑着说道:“邓老太爷光临我临川港,我崖县上下都是蓬荜生辉啊!”
邓老太爷也回了一礼:“知县大人,客气了!劳烦您还准备了如此盛大的欢迎队伍!”
崖县知县赵杰连忙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他们都是自愿来感谢您的乡民们!邓老太爷对我崖县上下有大恩情。要不是您,我崖县百姓都还衣着褴褛,茹毛饮血呢!”
“知县大人,过誉了!过誉了!”邓老太爷微笑谦虚道。
崖县知县赵杰对邓老太爷大大的行了一个深躬礼,慎重的说道:“老太爷恕赵某无礼!老太爷对我崖县有再造之恩,本应该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赵某还有一事想求老太爷恩典!望老太爷再施援手帮我崖县百姓一把!”
邓老太爷出手扶起知县赵杰,说道:“知县大人,尽管直说!”
知县赵杰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说道:“自老太爷来我崖县行商以来,我崖县百姓的日用所需已经大大改善,但商品售价还是不低,许多赤贫农家还是消费不起。赵某刚在港口得知老太爷新研制了一种快船,逆风逆水一日尚可行船八百里。那这千里转运的费用就可大大降低,所以赵某恳请老太爷再施菩萨心肠,把货物的售价降上一降吧!”
说完,知县赵杰又是对邓老太爷大大的行了一个深躬礼,久久不起。
看着爷爷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邓嘉知道爷爷在想什么,无非是斗米恩,升米仇之类的老话。他是怕一味的好心帮忙,却换来别人的习以为常。如果以后帮不上了,反而会背上一身骂名。
良久后,歌舞已经停止,周围的空气都因为此时的气氛显得有些凝结。
只听见邓老太爷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降上一成,你看可好?”
“噗通”一声,就见知县赵杰一下跪在地上“澎澎”的磕头,大声喊道:“崖县知县赵杰代我崖县全体数万百姓叩谢老太爷大恩!老太爷的大恩大德我崖县上下没齿难忘,来世定当衔草结环以报答老太爷的恩情!”
邓老太爷连忙将赵杰扶起:“快快请起!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知县大人如此大礼!”
“对老太爷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崖县来说,便是恩同再造啊!老太爷莫要谦虚,您当得起我一拜!”赵杰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