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见
回到稷下学宫的陈旭，回顾着自己下午的表现，确定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他巧妙地选择了和学宫如同两条平行线一样不可能相交的码头城狐社鼠作为交易对象，让对方根本没有机会摸清自己的底细。
稷下学宫代表着齐国最光明正大的一处场所，加上贵族家族子弟的神秘感，那是码头那些阴暗角落里的人不敢触碰的禁区，也很难有交汇。
薛无咎和自己交易的钱袋，自己本来也不想留着，做工精美的钱袋更可以增加自己身份的神秘。
薛无咎这种人和码头那些人也不可能会有任何的交际，这也等于断掉了薛无咎查找自己的这条线。
自己编造的一些材料，故意做出了掩人耳目的假象。否则的话，只是去买三足夔血之类，会被码头上的那些人一眼看穿自己是个low逼——真正的大家族会买不到三足夔血？还要去黑市买？这何异于前世故事中林妹妹吃五香大头菜？
让对方不怀疑的逻辑很简单：千金买骨。
似乎我的真正目的，是买那些编造出来的材料。之所以让你们绑着买三足夔血之类的东西，那是为了证明你们买到我就给钱，说一不二，日后还可继续交易。
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后，陈旭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钱，这一波购买，至少要十六七万刀。
钱不是问题，没了可以再赚。等到下个月和薛无咎完成电磁感应原理的交易，又可以至少养出来数百篇以此为基础的二级学科论文。
引发轰动，意味着抬价和水涨船高。那时候关于电磁的论文才会更值钱，相反第一篇关于电磁感应的论文未必会值钱。
到时候就算是做卖论文的枪手，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而且到时候自己便可以做的更从容不迫一些，不再和薛无咎这样的人打交道。
甚至可以通过张同、葛俊等人的关系，利用一些算不得惊世骇俗、但又可能对齐国军方极为有用的电学论文，给自己洗出来一个正式的身份。
葛俊已经提前叮嘱自己要低调，电磁感应这种太过骇人高调的东西，就由薛无咎去发表吧——这正好可以说明贵族血脉的优越性，少宗伯那边也更乐于如此。之后的二级展开论文，怎么都不会比他将要和薛无咎交易的那篇更高调，会被淹没在开创者的光辉之下的。
钱既不是问题，今后的生活也不是问题，时间就是最大的问题。
樊月是因为咳血被工厂开掉的，应该是在糟糕的工作环境下得了肺结核。现在尚无抗生素，一旦得病，应该活不了多久。
自己需要尽可能在一个月之内解决这件事，越早越好。
他对疠迁所背后隐藏的真相不感兴趣，如今看来，这世界黑暗多矣，修修补补于事无补，他又不想振臂高呼打碎重建。只是因为囡囡的姐姐才被牵扯其中，便不得不做。
…………
七日后，又是休沐日。
陈旭按照约定来到了那株柳树下，随身还带着一个这七天时间刻意做出的木箱。
做工很精美，内部的构造也很精密，而且是刻意为之的那种精密：不是让内行人觉得精密，而是让外行人一眼就感觉到精密的那种精密。
木箱两尺半见方，里面还衬有买来的铅板，极为沉重。
陈旭花了些时间，做了一套无动力的支撑木甲，用的是一些廉价韧木，与身上穿着的一件负重甲相连。
这样的无动力木甲无法超越人体极限，但却可以分散一些静止的力量——水桶提在手中一动不动，理论上似乎没有继续做功克服重力，但拎久了依旧很累。
这种无动力木甲的作用，就是将肌肉放松，用以刚性的木料作为支撑，同时将力量分散到肩、背等全身。一个人可以背起百余斤的重物，提百余斤却不能持久。
在学宫听说，齐国的技击士身上也穿着类似的无动力木甲，用以背负沉重的蒸汽泵。不过做工肯定是比自己随意做出来的要精致的多，这种无动力木甲可以批量生产，不需要和个人的精神力意志挂钩。
木甲隐藏的很好，也很薄，外人难以看出。
也幸好他戴了假发、穿着士人的宽袖华服，若是穿着底层的短褐，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那日和他打过交道的光头壮汉早早在这里等待，看到陈旭提着一个木箱，急忙出面想要帮陈旭提着。
陈旭笑着松开了手，壮汉一下子被拉弯了腰，心中惊骇。
这木箱怕不是有百余斤？可这个年轻人刚才提着这个木箱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刻钟，这是何等的力气？
对于陈旭的神秘身份，壮汉心中更信几分。这百余斤的木箱，他不是提不动，可让他提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也绝无可能。
“先生，这边请。”
壮汉咬着牙，尽可能不想堕了自己的面子，可终究还是趁着陈旭不注意换了换手。
陈旭则悄然将那套简单的支撑承重木甲缩回了袖子里折叠好，回忆着薛无咎在馆藏室的步幅，邯郸学步般向前走动。
转过了一处煤场，进了一家酒肆，直接到了后院，拎着木箱的壮汉已经是汗流浃背。
独眼男人迎着陈旭，请陈旭坐下，眼睛却不住盯着那个沉重的木箱。木箱的外面很光滑，一看就知道必是花了大力气刮的，看上去没有上漆，但却光滑的没有一根毛刺。
陈旭很自然地跪坐在东侧，面朝西。独眼男人却不敢跪坐在北侧和正西，而是侧着身子跪坐在西南，面朝东北。
陈旭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装着铅块的小木箱，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笑问道：“不知我要的东西，可置办全了？于我家主人而言，钱不是问题。”
独眼男人侧头看着那个小木箱，听着落地的声音，心中咚咚乱跳。这里面，怕不是装的都是金子？
他又转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大木箱，拱手道：“先生要的东西，我并未全部置办齐全。有些东西，实在是闻所未闻。”
他悄悄看着陈旭的脸色，陈旭却依旧微笑，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说道：“那也正常。我家主人要的东西，着实有些难寻。里面有几样事物，实在凶险，若是得到，还请放在这木箱之中，万万不可用手直接接触，靠近也不行。”
他故作理应如此的姿态，冲着光头壮汉挥挥手，示意对方将那个大木箱提来。
这很没有礼貌，可独眼男却知道，礼不下庶人。只怕这人眼中，这种事挥手让别人来做，才是理所当然。
木箱提来，陈旭打开了木甲的机关，露出了里面的铅夹层。又故意炫技一样打开了一个卯榫结构的锁，露出里面的小木箱，然而仍旧没完，另有几层。
这木箱的“木甲术”技术水平其实很低，但高低未必都是给内行看的，在外行看来却显得高端无比——反倒是一些高端的木甲技艺，若是由外行来看，倒显得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门道。
连续打开了五层，这才露出了里面的一个木盒子。
炫技般的展示解卯榫锁的技巧，已经让旁边的几人看的晕了。这比陈旭日常的“精神哑铃”简单不止百倍，解开的手速如同艺人玩魔方，真真震慑了这几人，顿感不明觉厉。
“单子上的第八种货物，若能得到，务必装在这个盒子中。”
单子上的第八种货物，正是陈旭编造出来的，也是在场其余人闻所未闻的高达手办。待看到这个木箱的繁琐后，更确信那东西只怕是真的值几十万刀一斤。
独眼人更加确信，陈旭的目的是掩人耳目，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有那几样闻所未闻的东西。
独眼人便试探着问道：“先生……请恕我们无能，只是您要的几样东西实在不曾听过。我们弄到的那些……怕是入不得眼。”
陈旭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列在清单上，自然照价付钱。初次交易，以信为本。只要有货，即刻付清全款，而且以黄金支付。”
黄金支付，好处极多。钱有票号，黄金则不然，这正是地下交易最为喜欢的货币。
“千金市骨！”
一瞬间，独眼人又想到了这个典故，心中更无怀疑。清单上所列的一些他能找到的材料，都是溢价极多，根本没必要在这里购买。这显然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只要弄到他想要的东西，钱不是问题，而且很有的赚。
暗里却想：你纵千金市骨，我却没千里马。再者来说，只怕你要买的不是千里马，倒是吃人的饕餮，我纵不要这钱，也绝不会牵扯进此事。
再看看那个繁琐至极的木箱和里面衬着的铅板，心下更定，便笑道：“先生要的货物，我已准备了一些。剩余的，只能慢慢去寻，可若寻不到，还请勿要怪罪。若是真有急用，还请先生去别处，可不要耽误了先生的大事。”
陈旭闻言，心下暗笑。想着那些诸如高达手办之类的“材料”，心道：你若能找到反倒是怪事了。
他真正想要的，只是那半套木甲术的材料，至于编造出来的东西，是为了让对方脑补出一个不需要自己解释的合理。
听到对方已经把木甲的战斗核心部分材料弄到，陈旭也算是放心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姿态一直不变。
当日田文琦抽自己鞭子的时候，技击士占据制高点、战车轰鸣，自己那样的场面都见过了，这种地下秩序的人，他更是不放在心上，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