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且慢!
休息了一刻,审讯继续。
公孙尉看着前面的爰书,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的说道:“死者为贾桂,现在住在振德坊,年三十二,从事木工为生,家贫,父母双亡,无妻无嗣。”
说完,他又问道:“汝三人可认识贾桂?”
齐安和潘义齐齐摇头。
陈莫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大业十一年,我良人曾在他处买了一张木桌,但做工太差,后面发生了一番争执。”
公孙尉微微额首,将手中爰书放到一旁,说道:“不错,爰书上面是这样记载的,但贾桂对当时的审判结果似乎极为不满,以至于后面还多次威吓过田贞,可有这回事?”
陈莫生眉头微挑,点头道:“确有这回事。”
“那这件事后面是怎样解决的?”公孙尉脸色一沉,犹如细雨棉针般的询问道。
“后面,我进到了军营,得蒙上司赏识,获得了一官半职,他怯于我的官职,选择了将此事和解,重做了木桌。”陈莫生说道。
听着公孙尉的询问和陈莫生的回答,杨湛心却是猛地咯噔一下,他感觉有点不妙,对方似乎有意将陈莫生往不利的方向引。
从开始,询问三人是否认识贾桂,再后面发现陈莫生与贾桂发生过争执,然后道出了当时和解的原由,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他就要将陈莫生的现状说出了。
果不其然。
“你已于几日前离开了军营,现在的你只是一坊里卫兵。”公孙尉说道。
听到这话,齐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贾桂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前面碍于形势不敢找陈莫生麻烦,而在得知他被官府辞退后,又开始了纠缠,而这陈莫生纠缠不过,选择了杀人灭口。”
这时,潘义也跟着应喝道:“没错,定是如此,当初他杀人时,我就曾听到那贾桂说,他帮他做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还要杀他。”
一时间,陈莫生被口诛笔伐。
这既有胥吏公孙尉的刻意引导,还有就是陈莫生自己的回答,太过干脆直接,甚至显得有些轻狂,让人不禁产生一定的反感。
陈莫生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绝无此事,我陈莫生行事向来坦率,怎么可能会做这么糊涂的事?他不是我杀的!”
然而,在众人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的解释是枯燥的,没有人会信。
公孙尉的脸色也是说变就变,当场喝道:“陈莫生,枉你还曾在军中任职,竟然如此分不清轻重,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陈莫生坚决否认。
他没有杀人,怎么可能认罪?
尤其见到齐安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时,更是双拳紧握,心中愤愤不平。
“人不是我杀的,是这人杀的,我是冤枉的!还望大人明察!”陈莫生咬牙说道,眼中涌现了浓浓的怒火和无奈。
他擅长军事,但不善口齿,三言两语根本就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官吏的态度很异常,来来回回都在找他的麻烦,对于另外两人完全无视。
这不是一个正直的官吏!
杨湛和华秋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冷色。
他们看出来了,齐安仗着自己是县尉侄子,有恃无恐,根本就没有将这场官司放在眼里,而且他也不相信公孙尉敢将他判刑。
公孙尉能做的就是帮他洗清嫌疑。
毕竟,公孙尉三十出头才干到胥吏的位置,说明他没有什么背景和靠山,一旦得罪了县尉,被免职,恐怕生计都会出现问题。
而且,正如他所想,公孙尉的确看出了一些蹊跷,但是他选择了无视。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其他人看不出问题,如今的世道已经乱起来,他必须要维持自己的生计,不然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难存活,至于杨玄感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他已经不关心了。
他只是一个庶民,只关心自己的衣食无忧。
而经过公孙尉这番刻意的引动,潘义也是知道了当前形势,是时的站了出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细节全部说了出来,当然不免多了一些夸张,但矛头却直指陈莫生。
唯一的目击证人,倒向了齐安。
听完潘义的解释,杨湛心里一沉。
他知道原本潘义可能只想看看情况,但经过公孙尉这番话,再加上齐安的身份关系,他直接就决定将陈莫生瞥到一边。
连官吏都不敢开罪齐安,他一个小小的屁民又那里敢?
听着潘义义正言辞的将杀人凶手说成自己,陈莫生眼中先是露出惊愕之色,紧接着就暴跳如雷,大喊道:“你这竖子,胡说八道,我明明是在缠住凶手,你竟在这里颠倒黑白。”
“我又不曾认识齐安,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潘义冷哼一声,也是完全豁出去了,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我潘义虽然只是一个市井小民,但也有自己的良知,今天在这堂上,我就是要实话实说,就是你杀的贾桂,我亲眼所见!”
陈莫生气得脸都白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这目击证人会如此不要脸,前面还在说天色太黑,看不真切,现在又看得清了?
他分明在说谎!
“呵呵,怎么被人拆穿真实面目,恼羞成怒了?不过晚了,我已经将见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人,现在一切由他定夺。”潘义冷笑道。
齐安坐在一旁,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他甚至都不用说话,一切自有人替他摆平。
而潘义之所以这么坚决,除了是目前形势变换,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在狱中的时候,他找人关照过。
不过,这一切都不可说。
转眼间,原本还难辨真伪的案情,突然就有了重大的突破,而外面围观的众人,也在这个时候当起了正义的护道者,开始说出自己的认识,一时间陈莫生竟被千夫所指。
杨湛听着耳畔传来的话语,摇了摇头,国人这听风就是雨的习性当真是生来就有,根本就不分朝代,不分年龄。
“陈莫生,证据确凿,你可知罪?”这时,公孙尉板着脸,厉声说道。
“我不认!”陈莫生寒声道。
“来人,上刑!”公孙尉面无表情,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他大手一挥,吩咐一旁的小吏上刑具。
见状,杨湛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步踏入到了大堂之内,正声道:
“且慢,案情还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