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慈悲兼惠施,念念我无能(下)
“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好像都要死了?”
北沫的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钟嫫哀伤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因为老身糊涂,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所以害了他们所有人。”
“这也是福生为什么会偷袭你们那些人的原因。”
北沫身躯微微一震,知道终于到了揭开所有疑团的时候了。
“尸变之后,我收拢附近一带的幸存者来到这钟嫫宫中,只因人数太多,外面那个钟嫫宫是住不下的,所以老身用香火之力凝聚出如今这座钟嫫宫,让他们居住于其间。”
“只是老身资质愚钝,修行之事向来浑浑噩噩,修仙时如此,修神依然,当初能走上神道之路,也不过是因缘际会,水到渠成之事,并非老身自己所求得。”
“对于神道修行中的许多玄机,老身不甚明了,所以也不清楚,凡人是绝不可进入神道空间的,因为对于这些普通生灵来说,此处空间就等于是一方真正的天地。”
“他们在里面生活久了,渐渐就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了,竟似成了这方天地中真正的生灵。”
钟嫫缓缓说着,北沫很认真地听着,到目前为止,钟嫫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只是不明白老妪此时为什么要提这些事情。
然后,那老妪钟嫫突然沉默了一会,接着方才继续说道:
“而如今,这香火之力即将耗尽,老身也快要……死了。”
北沫身躯猛然一震,顿时醒悟了过来。
是的,神道修者靠的是众生的信仰和香火之力维持神魂不散,如今的天下,人都快死光了,又哪里还有新生的香火之力?
就靠这钟嫫宫中的千余人么!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老身以前积蓄的香火之力,本来尚可维持老身再继续生存数百年,但为了凝聚这座钟嫫宫,却是耗尽了大半香火之力。”
“而随着香火之力渐尽,这方天地也正在逐渐瓦解,没想到住在这里的这些凡人竟也一个个都生起各种怪病,生机渐弱。”
“而这些改变本来就来自于老身的神道之力,老身对此也是无能为力,而一旦老身身死,这些人恐怕也就会为老身陪葬了。”
“这是老身铸成的大错,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老妪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懊悔痛心之色。
北沫沉默了一会,钟嫫将这些人安置在自己创造的空间中,本来就是出于一片善心,为此甚至牺牲了对她来说就相当于生命的香火之力,最后却变成这样一个结局,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还有多少时间?”
北沫涩声问道。
“老身最多还能活三天……”
“所以,昨日看到你们一行人从那小镇前经过时,老身发现在你们当中有几名云溪派的弟子时,不禁动了个念头,自言一句若是有云溪派弟子在,或许能帮这些人一帮,没想到这句话却被我那玄孙听见了,是以才会有了那场对道友们的袭扰。”
北沫怔了一怔,接着皱眉问道:
“为什么说云溪派的弟子可以挽救这些人?”
“因为那条云溪,具备着神奇的生化之力,而不管是以云溪之水炼制出的丹药,有或者她们修习的功法,都蕴含着云溪水那种接续生机的妙用,所以老身想着或许在我死后,此方空间消散,那些云溪派弟子能够保住这些凡人的性命。”
北沫的眉头却再皱紧了一些道:
“既然如此,何不当时就开诚布公地与我们相商,夫人您应该清楚云溪派乃是名门正宗,若是力所能及之事,绝不会袖手不理。”
钟嫫闻言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这件事情,乃是我那孙儿暗中自行其事,等北沫道友寻到此处时我才知晓,然后我那孙儿又言,既已结下仇怨,就算明说你们也必然不肯再帮忙,不如直接就将事情进行到底,或换或抢总归要至少留下一名云溪派弟子。”
“老身因心念此宫中千余凡人的存亡,一时昏聩,只交待了切不可伤人性命,也就任他行事。”
“说起来,老身这个五世孙,从小得逢机缘,被一异人带去修行数十载,回来之后人就变得有些邪气,但本性却是不算坏,这次冒犯了北沫道友,还望北沫道友能饶他一命。”
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算是明白了,本来是一件可以好好商量的事情,因为某位搅屎棍的存在,变成了一场血战,北沫的心底涌起一股怒意,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揍那个名叫李福生的家伙一顿。
……
“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其实你就是一个蠢货!”
北沫冷冷地盯着李福生说道。
此时李福生已经站在真正的钟嫫宫内,身上的伏魔索也被北沫收回了,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北沫正劈头盖脸地训斥着他。
“先不说你本身选择的这种办法对不对,但既然决定要做了,至少先探查清敌人的实力再动手。”
“而在我对你宣战之后,居然连派几个人在外面警戒都不知道,真以为靠着一个防御法阵就能高枕无忧了?”
“知不知道我们这次攻进来,本来是准备杀死里面所有人的,如果不是小刁发现了这真正的钟嫫宫,现在我早已经割断了你的喉咙!”
北沫的言语疾风骤雨般朝李福生倾泻而去,说实话他其实还真有些冤枉李福生了,守护外面那个钟嫫宫的防御大阵,乃是钟嫫以香火之力为根基,用神道法门布下的,如果不是北沫这边有林道士这个人在,换成其他人,就算是金丹阵师来了也不一定能破开。
主要还是北沫并不清楚那个林道士的阵道修为已经强悍到何种程度。
但北沫现在实在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意,因为那些刚才死在他们突袭之下的人。
北沫不觉得自己原先的决定是错误的,在那等情况下,自己肯定要选择对已方最稳妥的行事方法,不能有半丝犹豫。
但在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那些大汉死的就未免有些冤枉,这让北沫很是生气,所以他性格中执拗的一面就爆发了出来。
“因为你的愚蠢,让你的手下兄弟如今全部死光了!”
“他们不是我兄弟,而且在如今这末世,人心叵测,谁知道我们明求的话你们会不会愿意帮忙,那时候引起你们警觉,我们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福生有些不服气地争辩了一句。
这是钟嫫也在旁边劝慰了一句道:
“北沫道友不必自责,你们刚才所杀的那些人,原先只是尸变发生不久后,流窜到此的一伙邪徒,企图奴役小镇上的幸存者为他们劳作,其间还杀了不少人,手上沾满血腥,被福生降服之后,福生看他们还算颇有实力,就用作做这钟嫫宫的守卫,其实老身一直劝他不可与这些人为伍!”
北沫正想再说什么,就在此时,钟嫫突然挥了挥手,广场间升起一团白雾,白雾中出现了几道身影,却是小刁将其他人都领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