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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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风光无限 第三章 惹火烧身
第二日一早,凌宇洛刚从林子里晨练回来,便看见天机老人站在门口,朝她招手:小洛,过来,我有话要说。
想起因为昨夜时辰太晚而暂时中断的话题,心中一动,大步行了过去。
进了屋,天机老人坐下,淡淡看了一眼那垂手站立的少年,说道:小洛,师父明日要下山,去你薛伯伯的药庐看看,短则三五月,长则大半年,你就在山上守着,将门中事务打理好,等我回来。
凌宇洛口中称是,又听得他说道:在临走之前,师父有事情给你说师父不怪罪你隐瞒身份,你也别怪师父这两年来对你的隐瞒......
弟子不敢凌宇洛口中答着,心中却想,师父对自己也是有所隐瞒吗究竟是什么事呢
天机老人轻笑一声,道:你这鬼灵,嘴上说是不敢,心里一顶在想,这师父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值得原谅......
凌宇洛耸了耸肩,笑道:师父明明知道宇洛的心思,又何必如此一说。这两年之中,与师父相处得越长久,便越是觉得这师父平易近人,与先前古板孤僻的形象完全是两回事,想起那几位师兄在师父面前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模样,便是不由得好笑,只怪他们没福气看到师父如此孩童气的一面。
说起来,这爱屋及乌,真是幸运......
天机老人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是从里面抱了一只偌大的木箱出来,放在地上,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凌宇洛疑惑过去,见那木箱并未上锁,双手托起那箱盖,往上一抬,随意一瞥,不由得哗的一声惊呼。
只见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意,晶莹的玉冠,光洁的象牙梳,巧的香囊,华美的披风,甚至是金叶明珠,绫罗绸缎,整整小半箱,五光十色,绚烂耀目。
呃......这些......哪里来的......凌宇洛见状愕然,就是以她外行人的眼光,都是不难看出,这箱子里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颇有来头。
还不是你那些好师兄们这两年来派人给你送来的,虽然送信的人说了,这些是送给师父和徒弟,但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这糟老头子怎么用得上,摆明了是送给你一人的哼哼,这帮臭小子......
凌宇洛听得那咒骂声,不禁哑然失笑,手指在箱子里一阵拨拉,无意中竟在箱底翻出几封书信来,一看信封上那收信之人,都是署的自己的名字,这师父,居然将他们的书信也一齐扣下了,真是,自己还一直在想这几人下山之后就是音讯全无,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哪知竟是这师父从中作梗......
怕你看了这些东西练功分心,为你着想,先行暂扣了,几人都有送东西来,时间已久,也就记不起谁是谁送的,尽数混在一起了......
凌宇洛没有作声,将那些书信一一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
这其中,以纪云岚的信为最多,共有四封;其次是泰易之,有三封;齐越和颜青各有一封。
纪云岚在信中又一次提到玉佩的事情,只说是已经禀明父母,全家欢喜,期盼早日团聚,并叮嘱她好好在山上呆着,等她十七岁的时候,就派人前来接他去楚京,择日完婚。
泰易之的信就比较简单,说他一直学习经商,有了长足进步,希望她也跟着师父好好学习,切莫惹师父生气责罚。
颜青的信也简单,寥寥数语,说他很好,小翔也表现不错,叫她无须担心。
只齐越的信最轻,一个字都没有,一张白纸之上,独独画了一只小巧殷红的果实,依稀是那草莓的模样,奇怪,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是要提醒她,他曾经为她采摘过后山的莓子,要她时时记住这一好处吗,这冰山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天机老人见得那少年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欢喜,时而不解的神情,不禁笑着问道。
没说什么,都是让我好好孝敬师父,别惹师父生气。凌宇洛几下将信纸叠起收好,放回箱中,想了想,又问道:师父,那送信之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天机老人摇头道:这时日不定,我也说不清楚。
时日不定
没有传信之人,方才见那信封之上也是只署了她的名字,并没有落款地址一类的,这回信可就麻烦了
见她低头,默不做声,随意把玩着箱中的物事,天机老人笑道:着什么急,等我回来,你就下山去,见着本人,可比回信强多了
我,可以下山了凌宇洛睁大了眼,没听错吧,师父说她可以下山了,不是说要到二十岁吗,她现在还不到十七呢
天机老人含笑点头,说道:那年及弱冠方能下山的规矩,本是对男弟子而言,你是女子,若是师傅规定你二十岁才下山,便是太苛刻了不是
凌宇洛立在原地,一时间又惊又喜,下山,便意味着她可以去找师兄们了,尤其是可以去找她的二师兄泰易之了另外的几明师兄,也是答应了要去见他们的,与纪云岚的婚事要说明,要处理,还要问清楚到底是谁开玩笑,偷走了那发光宝盒......
好了,我要收拾一下,想想要给你薛伯伯带去的物事,你也抱着箱子回你房中去,好好看看瞧瞧你的这些宝贝东西,当着师父的面,可能不好意思吧......天机老人挥一挥手,站了起来,凌宇洛本想再问些什么,见此情景,也只好抱了木箱告退。
回到房中,将箱中的物事一股脑倒在床榻上,一件一件仔细端详,实在猜不出哪些是泰易之送来的,哪些又是别的师兄送的,怔了半晌,又去翻看书信,个人信中对这些礼物却都是只字不提,越看越是一头雾水,索尽数收回箱中,只取了泰易之那几封信,一字一句地看,一字一句地记,看得满心甜蜜,闭上眼,将信纸贴在口上,便如同是印在了自己心里一般。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天机老人便是挽个包袱下山去,凌宇洛一直送到半山腰。
师父,请带我向薛伯伯问好望着那清瘦矍铄的面容,低低说道,师父一走,这山上便是更加寂寞了,这人去屋空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天机老人听得这话,却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来,牵了她的手,目光闪动,微微笑道:那回你私自将本门武功教授小翔,我先要赶你下山,而后又罚你面壁,你心里,可是一直怪罪师父,觉得师父不通人情吗
凌宇洛闻言,赶紧往下跪倒:师父严格要求,弟子犯错在先,理应受罚。弟子心中诚惶诚恐,哪里还敢怪师父奇怪了,已经过去这么久,怎么提起这面壁之事
呵呵,你却不知道,从你第一日教授小翔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比阿越发现得还早天机老人的这一句话,顿时让她傻了眼。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制止,反而放任自流,让她与齐越反目,执意孤行,最后落个违背门规的下场
天机老人负手而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薛伯伯当年临走之是,专门来我房中,说起你那骄傲自得的子,我们便是商议,找机会杀杀你的威风,挫挫你的锐气,却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后来的情形,你自己也是知道了......
原来,自己真是错怪了齐越,不是他背后告状,而是师父一早便知......
看来这灵山上下,一点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一时间,跪在地上,服气抱拳: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受益匪浅,收获良多
天机老人欣慰笑了笑,将她拉了起来,有问:后来,我又提前将你几位师兄赶下山去,你可觉得疑虑么
师兄们下山,也是注定的事情,一切但凭师父安排,不在乎时间早晚。师兄们下山的时间,自己只是觉得着急了一些,但是师父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不过,若是再晚个几日走,说不定她与二师兄还可以更进一步呢......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那几个小子,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我可不想他们几个在山上就为了你大打出手,一切恩怨,往后你们远离天机门,自己解决
说罢,天机老人哈哈大笑,无视那少年的惊愕眼光,朝着那下山的道路,翩然而去。
送别了师父,想着下山之事,不由得心情大好,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在那山坳里转了转,待到快晌午,这才折返而归。
尽管山上只她一个,但是这男装已经穿习惯了,再说山上也没有女子服饰,是以师父下山之后,白天仍是作少年装扮,倒也很自在。
又是一日,凌宇洛清早起来,随意踱到那山门处,见地上又有了一些落叶,以往师父师兄在的时候,都是他们安排,叫她打扫,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在山上,没人开口,却是自觉拿起了扫帚。
没扫一阵,头顶上便是传来问话:小子,这里可是天机门吗那天机老人,在不在门中
这声音,很陌生,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凌宇洛心中一动,没有抬头,继续动作着。
一只手臂伸过来,却是毫不客气夺过她手中的扫帚,还将她推了个趔趄 。
这人好生鲁
凌宇洛微微蹙眉,假意站立不稳,跌跌撞撞退后了几大步,这才抬起头来,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黑色汉子,中等身材,容貌倒是不好不坏,没啥稀奇,手里捏了个帖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见得她的面容,有些惊诧,定了定神,问道:你是天机门人吗
凌宇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咿咿呀呀一阵,不住摇头。
真倒霉,原来是个聋哑小子,可惜长得不错......那汉子有些惋惜,撇开她,径直朝着那屋舍方向走去,待得靠近,口中大声唤道:小人是来送拜山名帖的,屋中可有人在
送帖子
看他一副贼头贼脑,到处张望的神情,并无半点尊敬之意,凌宇洛不敢怠慢,跟进跟了上去,轻轻扯了扯那人的手臂,面上一副惶恐不安而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双手不住比划,嘴里又是咿咿呀呀起来。
那黑衣汉子见无人应答,有些着急,棉朝这聋哑少年,也不知怎么沟通,又朝那屋中望了几眼,便是叹道:一心来拜会这旷世奇人,不想竟是无缘见面,也罢,既然是奇人,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有幸得见的说着,又看了那一脸傻愣的少年一眼,转头下山去了。
哈哈,上山这么长时间,第一次遇到有人来拜山,若是礼貌一些,那也罢了,可惜那人一来就对她如此鲁,实在看不顺眼,索扮聋装哑,戏耍他一番。
凌宇洛暗自得意,去了林子里自行练功一阵,练到身体疲惫,到了晚上,又在房中看了一会书,看得神不济,外衣未脱,连束布带也没解,就迷迷糊糊睡去。
睡到半夜,忽听到房外有猴子吱吱乱叫声音,练武之人向来警觉,一下子惊醒,随即翻身坐起,正侧耳细听,忽然间一阵香甜扑鼻,愣了一下,暗叫不好,欲要闭气纵出,哪知脚下徒然无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这是自己来此异世四年多来,从所未有之事,正自大威惊讶,室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几条黑影窜将出来,凌宇洛头中一阵迷糊,知道自己是中了迷香异类的物事,也不敢与之对敌硬磋,伏在地上,假意晕倒。
那几人点起火折子,一会儿,室中便是灯火通明,一个声音说道:看看,这小子,可是那日在山下遇到的少年人吗
凌宇洛听得有脚步声过来,不敢出声,心想如果这人对自己不利,那可怎么是好。
那人蹲下身来,抓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一看那眉眼,便是恨恨道:不错,就是这小子,坏了我们的好事如若不然,那两个小娘们,我们便是得手了
凌宇洛原本微听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深夜而来的歹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山下溪水边意欲非礼那两名少女的贼,这来者不善,一定是上门报复来了
正闭目思想着,又一个人走了过来,下一瞬间只觉得腰上一疼,险些叫出声来。
这臭小子,今日在山上还装成哑巴骗我,幸好大哥一听说这身形相貌,便是留了个心眼,要亲自上山瞧瞧,不然,就让这厮个骗到了那人说着,有些想不过,又在那昏迷的少年身上踢了两脚,这才走回去,听那所谓大哥说话。
只听得那人哼了一声,恶狠狠说道:当年我闻听这天机门的声名,乔装打扮前来偷师,不想被发现,竟是废去了我苦练已久的功夫老天长眼,正好天机老儿他不在门中,这口恶气,今日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那地面躺着的少年身上,冷然说道:你们去,把他的手脚绑起来,再去各处搜寻一番,一定要找到天机老儿的武功秘籍
几人称是,脚步阵阵,各自行动起来。
原来这个大哥便是当年被师父师兄揭穿面目,赶下山去的那个人,这回怕是寻仇而来,在山下踩点,正好遇到自己英雄救美,也算是他心机颇深,还找了个陌生面孔上山来递名帖,暗自却是窥探门中情况。
又听得脚步朝自己走来,她由于正调整内息,一口气憋得死紧,亦不敢妄动,生怕那人在绑自己的时候,到自己的身体,而有所发现,以自己这手足发软的状态,面对一帮如狼似虎的#贼,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幸好,那人只是拿着绳索,飞快绑了她的双手双脚之后,便是大步离开,跟着其他人去寻找值钱的物事去了。
几人翻箱倒柜,到处搜检,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叫道:那边房中一屋子都是杂书,并没有找到什么武功秘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大哥嗯了一声,又听得另一个声音欢天喜地地喊道:大哥,找到一个箱子,宝贝不少
凌宇洛知道遭人暗算,心中一个劲的责怪自己无用,师父下山才几天,就给你掩上山来擒住了,连自家的##也被别人虏了去,这时兀自头晕目眩,也不敢出声,于是潜运内功,片刻间即宁定。
当下继续假装昏迷未醒,眼睁一线偷看,只#####,中间一人身材瘦削,二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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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正式低头查看箱中物事,是何面容也看不太清楚。
任那些人对着那箱子欢叫欣喜,自己一面暗运功力,一面寻思脱身之计,却听得那大哥招呼一声,唤道:这天机老儿现在虽然不在门中,但也说不清何时归来,这里不能久留,我等须速速下山
这小子怎么办有人问道。
那大哥森一笑,声音冰冷道:看那日他在山下使出的功夫,因该是天机老儿的嫡传弟子,哼,天机老儿昔日废去我的功夫,我今日就要了他徒弟的命,这便叫做一报还一报
凌宇洛一听,心中大惊,顿时叫苦不迭,早知如此,方才受缚之前,便是应该拼死一搏,现在倒好,就算是恢复了一点气力,这手脚都给人绑了去,如何是好
一时间,冷汗涔涔,暗叫我命休矣。
奇怪的是,那几人的脚步声却是渐渐远去了。
难道,这几人忽然良心发现,放过了自己不成
但是听那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对师父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心生恻隐
又过了一会,凌宇洛听得四处一片安静,微微睁眼,却见屋中空空,那几人已经不知去向。
刚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不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油味道,屋外有丝轻微的声响,劈里啪啦的,那声音十分熟悉,自己在厨房里生火做饭之时,经常听到。
槽了,他们要放火烧屋,置她于死地
卷二 风光无限 第四章 付之一炬
火势,越来越猛,以燎原之势,迅速扩展,屋内的布帘帷幔尽数起火,火势跟着上窜下跳,上到柱子房梁,下到被褥床单,屋内但凡木制物事,尽数燃烧起来。
凌宇洛软软躺在地上,调整着内息,身上倒是有了一丝力气,无奈手足被壮的绳索绑得结结实实,本没法起身逃离,虽然是费尽力气朝门口移动,然而距离太远,好半晌,才勉强过去了一点点,却是累得气喘如牛,汗水长流,将口背心浸了个透湿。
眼见那房门处也是逐渐燃起火光,不觉苦笑。
来此异世,这是第二次经历生死。上一回跌落悬崖,幸得有齐越相救,全力守护,总算是有惊无险,可是这一回,齐越身处楚京,远在天边,怎么来救她
该死,这生死关头,她怎么尽想着那冰山,要想,也应该想想二师兄啊
不,也不对,这个时候,谁都别去想,却是要好生思索这脱身之计。
火海逃生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凌宇洛闻声一怔,接下来便是心中狂喜,张口高声唤道:小白
只听得一声欢叫,一道白光瞬间从窗户跃进,落在她身边,正是那白猿。
小白口中呜呜叫着,显得欢喜异常,爪子伸了过来,将她的身子使劲往外扯,不想这两年凌宇洛长大了不少,这猴儿却还是又瘦又小,拖动一阵,收效甚微。
凌宇洛手不能动,见那火光耀目,只得朝它努了努嘴,说道: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小白朝着她左右瞅瞅,似乎有些懂了,扑过来,略微笨拙地,去解她手上的绳索。
这猴儿的爪子,跟人的手指,完全是两回事,小白被颜青豢养一阵,颇通人,在猴子里面已经是个异类,但是做起这解绳索的事情,却还是有些无措,连连叫唤。
哎,不是那样,是这样
小白,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你,你慢慢来
在她手腕上抓出了无数道血痕之后,小白终于将那绳索解开了。
一抛开那绳索,凌宇洛顾不得手上鲜血直流,赶紧撑起身子,伸手去解脚上的绳索,实在解不动,侧头瞥见墙上悬挂的长剑,心道,还好,这些恶人并不曾将她的长剑取走,手指一伸,叫道:小白,去帮我取下来
小白嗖地一声窜过去,摘了长剑下来,抛给她。
凌宇洛喘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拔出剑来,几下将绳索割断,尽数解开。
勉强站起身来,扑到那桌上,端起茶壶,揭了壶盖就往自己头上淋将下去,这一倒,头发脸庞尽数湿了,也不敢再行留恋,牵过小白,便是歪歪扭扭,朝门口奔去。
一口气奔到空地上,回头看去,那屋舍周围显然是被人浇了桐油,已成火海之势,想到师父那一屋子书籍,想到师兄弟那共枕多日的寝室,想到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不由得目眦欲裂,心痛若狂。
这迷香的效力还没过去,又经过方才一阵折腾,身子软软坠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手刚一触到那有些发烫的地面,心中倏地一惊,师兄们写给她的信,还压在那床榻上的枕头下面
那屋舍四处是火,已经没法进去,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便是朝厨房的位置奔去,这厨房也是起了火,只略微小一些,尚能进入,在厨房里找寻一阵,只寻到一个水瓢,找到水缸一看,却是已经见底了最近几日忙于练功,原是想着明日一早再去担水的
那小白跟在身后,哇哇直叫,想必是出于动物的本能,觉得此处危险,警告她快些退出。
凌宇洛左右看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又冲了出去,未待歇息下,便是抓着那水瓢,朝屋后的山泉处奔去。
这山泉到屋舍,尚有一段距离,她没有戚水器具,就一只小小的水瓢,舀满水,回来洒向那着火的屋舍,这来回奔波,疲于奔命,无异是杯水车薪,她又是身中迷香,内力全失,只凭着自身一点微薄的力气苦苦坚持,没几下,就已经是累得瘫倒在地上。小白学她的模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小碗,也是一点一点舀了水,倒在那房门口,便更是无济于事。
眼见火光冲天而起,已经是人力不能控制,凌宇洛有气无力趴在地上,伤心自责,气急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这场大火,整整持续了一夜,凌宇洛也是昏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曙光初照,才慢慢苏醒,张开眼来。
唇上有清凉的感觉,定睛一看,却是小白用那小碗戚了水,正喂到她嘴边。
张嘴喝了一口,慢慢坐起身来,转头过去,只见烟雾缭绕,残垣断壁,那屋舍一片焦黑,所有物事都尽数燃尽,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架子,孤零零地立着,展示着凄苦的命运。
天机门,这江湖上最神秘最高深的门派,一夜之间,尽数葬送在自己手里,如若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又或者换作是任何一位师兄在门中,都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当日自己无聊下山,以物易物,正好撞见那恶贼欺负弱女子,逞了一回能,做了一次英雄,让恶贼们一眼看穿自己武功的师承套路,也是个诱因之一吧可是,如果自己不予出现,那两名少女也许就让人欺负了去,这个朝代的女子,失了清白,却是要命的大事
想了想,对于这救人之事,也不觉得后悔,只是气自己对这山下山上连连出现的陌生人不够重视,不够警醒,人家早有准备,频频踩点试探,自己还光想着逞能与好玩,也没有及早禀报师父
归到底,都是自己的错
望着那一片废墟,那烧得光的景致,默默流泪不止,也不知过了多久,衣袖晃动,却是小白一直扯着,口中叫唤,似是安慰。
小白,这回若不是你,我已经是见阎王去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捡回了一条小命,我其实应该高兴才是平静之后,想起夜来情事,不由得暗暗心惊:若不是那些人一门心思在于找寻武功秘籍和争夺财物,稍微对自己留心一些,搜身检视一番,那么,这时这废墟之中,只怕还要多上一具被凌辱的尸体了。
她凌宇洛,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欺负过,揉了揉那被歹徒踢伤的腰部,暗下决心,不管怎样,这抢走财物,烧毁房屋,杀人灭口的仇恨,实在不共戴天,是一定要报的
报仇报仇报仇
一股信念支撑着,心中热意流淌,了肚子,一指那山岭,朝小白比划一阵,说道:你去那边找点果子回来充饥,好不
这厨房都是烧掉了,找不出吃的东西来,而她饿了,需要靠食物来补充体力,好运功调息,有时想想,这养个猴子在身边,当使唤小厮用,感觉还真好。
这小白也真是机灵,一溜烟跑了,过了不一会,就捧了几枝挂着果子的枝叶回来。
果子青青红红,也认不出是什么,见小白自己抓下一个塞进嘴里,凌宇洛也不客气,掰了一个咬起来,味道有些酸,也有些涩,想必是还没成熟,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计较这么多,小白那个啃了一口,大概嫌弃味道不好,已经不耐扔去一边,她手里这个,却是一股脑啃了个光。
一个果子下肚,神又好了些,慢慢站起身来,艰难走到那废墟处,在瓦砾焦炭中搜索起来,翻找一阵,竟然找到了一个完好无缺的物事来。
这是薛明宣临走之时赠予她的那张羊皮图卷,不知上面涂了什么东西,居然没有被大火烧掉,想到当时薛明宣慎重的嘱咐,说这地图只此一份,庆幸之际,便是将其叠好,小心放入怀中。
再细细找寻,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正失望之际,身边又是一阵吱吱喳喳的声响,只见小白兴高采烈拉着她的衣襟,上窜下跳,兴奋异常,低头一看,那猴子掌中居然捏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这珠子,有些印象,是那箱子里面的,那日将所有物事一股脑倒在床榻之上,也许滚到角落里没有发现,不想这会儿竟蹦了出来。
凌宇洛接过珠子,心中感叹,这门中值钱之物都被那些恶人搜走,只剩下了这颗珠子,还好没被大火烧坏,好歹也是留下一点希望,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什么用处,看了看,随即在身上放好。
做完这一切,又是累得够呛,一屁股坐了下去,盘腿打坐一阵,总算将那迷香的药效驱散除尽了,待得一个周天运转完毕,又是夕阳西下了。
这一夜,裹着半夜破破烂烂的被褥,搂着小白,在那废墟边上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等到第二日太阳出来,骤然清醒,便是跳将起来,心道,这天机门已经是如此,大错已经酿成,自己不想办法亡羊补牢,却在这里犹自懊悔,又有何用
当务之急,一是追捕凶手,报仇雪恨;二是百废待兴,全力弥补,等到师父云游回来,才好交代,否则,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与师兄们
蹲下身去,了小白的脑袋,叹道:小白,这里已经不能再住人了,我这就下山去,想办法把这些屋舍重新建起来,要不我真是无颜再见人了你自己好生保重,等我赚够了钱回来,再去山坳里找你
小白呜呜叫着,却是抱着她的裤脚不放,似是舍不得她离开。
当日颜青下山之时,曾让她代为照顾小白,她虽是满口答应,但多少还是有些敷衍,而此时此刻,这一人一猴已经是同生死共患难,感情大大增进,尤其在这孤单无助之际,真要与小白挥手作别,却也是心如刀割,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那猴子手舞足蹈,一副着急模样,又听得那声声哀叫,心中也是不忍,当下应道:好啦,你也别叫了,既然舍不得,就与我一起下山去吧。心中想着,这个小白极为聪慧,跟着自己也好,只要不走太远,这回来的路径,它一定是能寻到的。
当下收拾了下,将废墟里的灰烬简单清扫了,烧坏的物事也懒得去理,只取了身边的长剑,牵了小白,打起神朝山下走去。
行至山门处,又回头看看,虽然是一片狼藉,但看到那背后的青山绿水,春光明媚,心中仿佛又充满了希望,暗自发誓道,今日只是暂别,天机门,终有一天,她是要亲手将它再重建起来的
小白,记住,我们是打不死的小强
半月之后,离灵山几十里的小镇上,这一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忽然,一声紧似一声的锣声响起,有小孩子的声音惊喜喊道:猴戏,是耍猴戏
话音刚落,各处的门户纷纷打开,孩童们欢畅叫着,赶紧往外跑。
镇子的正街最宽敞之处,划出了一块场地,场子中间一竹竿,旁边放一只大木箱,一只罕见的白色猴儿就蹲在木箱上,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箱子旁边还拴着一羊一狗。
见观众到得差不多了,那黑脸少年停止了敲锣,抱了抱拳,朗声道:初来乍到,借贵宝地一角,表演几个戏耍,各位乡亲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嗓门大的叔叔伯伯就帮着吆喝两声,兄弟也是感激不尽说着,他带着全体演员绕场一周,抱拳感谢列位的捧场,机灵的猴儿也跟着抱拳,又向观众鞠躬、左移、磕头,狗和羊也做出相应的动作,逗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接下来,那猴儿按照主人的指令开箱戴冠穿衣,少年每唱出一个口令,猴儿便使用一种道具,只见那猴子一会带上文官的乌纱帽,一会又带上有翎子的头盔,这文静的戏过后,猴子又表演骑羊、驱狗、爬竿、翻筋斗等节目,每演完一个,场子里都会爆发出阵阵欢笑。特别是猴儿表演骑羊的时候,那少年瞅着人群之中的青年男子,脆生生唱道:猴骑羊,喜洋洋,娶个媳妇儿盖新房,人群之中更是听得高兴,欢喜异常。
而到了踩绳的环节,那猴儿跳上了绳子就不动了,如此反复几次,少年唤了几次未有结果,便是面生怒色,扬起手中的鞭子骂道:你这个懒货咋啦,想挨揍
猴子跳上主人肩膀,爬在主人的耳朵边,嘴动了几下,少年连连点头,似乎恍然大悟:噢,猴子说了,它饿得玩不动了,求各位老少爷们,大娘大婶,大嫂大姐赏点儿钱,好买个馒头吃
这时,少年已经是牵着带着猴子转圈敛钱,猴子端个毡帽儿,看得在场之人忍俊不已,每当有人往里扔个铜板或制钱,那猴儿都要鞠上一躬,逗得人们呵呵直笑,过后,只听当的一声锣响,猴子纵身跳上绳子又开始表演起来
少年站在场子边上,看见那毡帽里的钱越来越多,欢喜之余,又是微微叹息。
凌宇洛啊凌宇洛,就靠着带小白耍几场猴戏,只自己与这动物们的吃住,都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赚钱重建天机门简直痴人说梦
到底该想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够赚得大笔钱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