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敢问路在何方
小溪剑门山前，果然有一条小溪。
谢宝树跟着师父宋恒，坐在小溪边，等待着剑门的人回来。事实证明，瞬移比御风飞行，要快得多。谢宝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们终于回来了。几人中，只有掌门和两位长老跨过了天堑，能御风飞行，其他人是坐着仙鹤回来的。
谢宝树发现，自己从桃源村出来以后，只见过那位星象宫的莫仙师，用过能载人的飞行法宝。在其他地方，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太穷还是不愿拿出来。
小溪剑门其中一位长老，在很远的位置，就发现了谢宝树二人。他悄悄的走到前边，跟掌门云裳说了一句：“这两人我在何家见过，当时坐在何云封旁边。居然比我们还要先到这里，肯定是高手，最好不要招惹。
云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走到谢宝树两人面前，行了一礼，然后问道：“两位前辈大驾光临，我小溪剑门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过前辈，来我这小宗门作甚？”
谢宝树看着她，笑道：“小溪剑门有好几位人仙境修士，哪里是什么小宗门？”
这话是当时云裳在宴席上曾经说过的，谢宝树如今再说一遍，也不为过。宋恒却是理都不愿意理会他们，他用手指了指云裳背后的那个小姑娘，冷冷说道：“把你身上那条老龙交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们。”
此话一出，那位小姑娘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几位长老往前站了站。要知道，这个小姑娘可是如今小溪剑门天资最好的人，前些时候在一个破旧的遗迹里面，得到了一条老龙。将来时很有希望跨过天堑，迈入人仙境的。在天水州，一个人仙境的修士，基本上可以横着走。只要你不作死，招惹那些大宗门，一般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人仙境修士，哪个宗门会嫌多？
当年庐州郡的大江剑宗，全盛时期，可是有九位人仙境修士。
这种恐怖的力量，整个天水州，谁不屈服？可是风水轮流转，当年的大江剑宗，如今已经没落，要不是靠着刘芳洲破境，一个人强撑着，恐怕连云海仙门的名声都去除了。
现在轮到他们小溪剑宗说话了，掌门云裳乃是初入御风，就已经圆满，最近还更上一层楼了。如此风光，整个天水郡，现在有敢在他们面前放肆？这两个人，怕是不想活了。
开口就让自己的门派，交出那条老龙，怎么可能？
其中一位长老走上前来，看着宋恒，说道：“天财地宝，有缘者得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着抢小娃娃的机缘，害臊不害臊？知道你是人仙境修士，但这是在我小溪剑门山前，你要是再不走，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护山大阵的威力。”
宋恒右手食指微动，一抹绚丽的刀光，便在那位长
老的胸前绽放开了来，把他弹出去老远。宋恒看了看谢宝树，说道：“我不想杀人，你跟他们说道说道，若是不行，再换我来。”
谢宝树看着那个迅速爬起来的长老，知道师父是真的没有下死手，他看着严阵以待的云裳几人，忙说道：“你们快把那老龙交出来吧，交出来保证就没事了。我师父是传说中“残暴的斩龙者”，他这次来小溪剑宗，主要是为了斩龙，不是为了那老龙的机缘。”
这话说的谢宝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完以后，立马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云裳皱了皱眉头，问道：“残暴的斩龙者，莫非前辈就是那位把真龙一族杀得躲回潜龙渊的老刀客？”
谢宝树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宋恒，说道：“就是他，你们快把老龙交出来，不然等到他发火了，六亲不认，连我都拦不住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转身看着自己的徒弟，说道：“快把你前些日子，得到的那幅画拿出来。”
在她身后，那个小姑娘满脸倔强，似乎非常不愿意。
就连师父云裳认真劝说，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来。几位长老都有些着急了，特别是挨了一记刀光的那位，他们活的岁月悠久，对宋恒屠龙一事，自然是有些了解。当听到传说中残暴的斩龙者，来到自己宗门的时候，他们都有些不相信。等到其中一位挨了一刀之后，终于有些害怕了。
小溪剑宗如今却是风头正盛，但是在这种传说级别的人面前，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资本。
其中一位长老见云裳死活也不愿拿出那张藏着老龙的画像，他有些着急，走到这个小姑娘面前，就是一巴掌。把这个小姑娘都打懵了，终于不再反抗。长老从她的法宝袋中，拿出那张画像，恭恭敬敬的递给宋恒。
宋恒闻到了画卷里面的龙气，他拔刀而起，在空中便把把画卷斩得稀碎。
一阵痛苦的龙吟声响起，一条墨色的巨龙出现在小溪上，这条巨龙浑身漆黑，就像是墨水画成的一样。他庞大的身躯，碾过溪水，带起一阵波浪。看到宋恒，它自然也看到了宋恒手中那把刀。
无数哀怨的龙魂，在其中咆哮。
墨龙知道，自己有无数的同胞死在这把刀下，其中有很多比还强大的，都是真龙一脉。它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把刀的对手，所以一瞬间想要潜入到溪水中，整个身躯化为墨水，想要借助溪水逃跑。
宋恒却是不慌不忙，举起刀，对准小溪便是一刀。
一刀过后，悄无声息，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谢宝树看清楚了了，小溪的水全部在这一刀之下，被蒸发干净。墨龙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死在了刀光下。只有尾巴那一截，还没
来得及进入河水，留在半空中。被刀气所震，四散开来，落在小溪剑宗的众人脸上。
极其狼狈。
宋恒却拍了拍谢宝树的肩膀，说道：“我们走吧。”
谢宝树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小溪剑门的众人，双手合十，小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哈，我这个师父，脾气不太好。”说完，他就跟在宋恒后面，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原地，掌门云裳只觉得今日特别累。似乎做什么都不顺心，今天出门的时候，剑门内藏经阁的长老就曾提醒过她。
今日大风，不宜下山。
果然是不宜下山呐，先是碰到云中叶氏的剑仙，如今又碰到残暴的斩龙者。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小溪剑宗，怎么突然变得谁都能欺负两下了？她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弟子，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不是云裳甘愿就这样把老龙送出去，而是那斩龙者，他们实在惹不起。
可是这小姑娘，往后躲了躲，似乎这一次受伤极深。
今日之前，她本是宗门内的天之骄子，不止有剑仙资质，还在一处遗迹中发现了一副画卷，上面有一条境界高深的墨龙。本来凭借这条墨龙，她必定能跨过天堑，成为人仙境界的高手。可是最疼爱她的师父，居然为了谋夺青龙，想要把她嫁给那个臭烘烘的体修，她不想嫁！好在那个体修何云封识趣，拒绝了师父。本以为噩梦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回到宗门之后，碰到了两个疯子。
她的墨龙，就这样被屠了。
就这样，她还挨了长老一巴掌。
怎么会这样？平日里，宗门里的长老，哪个见了自己，不都是满脸笑容，一个劲的夸自己？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墨龙残余的墨水，洒在脸上，告诉她并不是在做梦。
小溪边，谢宝树大步追着前面的宋恒，他觉得，遇没遇见龙的的宋恒，简直是两个人。
没听到有真龙消息的时候，师父他还能好好喝酒，甚至跟你说两句玩笑话，就像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可是一旦听到有关龙的消息，或者闻到真龙的气味，顿时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变得心狠，变得无情，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谢宝树走上前，问道：“师父以前打上别人的宗门，也是如此行事么？”
宋恒看了他一眼，好像又恢复到普通的老头子模样，笑道：“以前不带着你的时候，我都是几刀砍碎他们的护山大阵，然后找宗门里一个最能打的打一架。打赢以后，他们要是乖乖交出龙族，那就算了。要是不交，我手下死的人，也不在乎这一两个了。”
谢宝树沉默了一会，说道：“师父你这样不好。”
宋恒笑道：“我也知道不好，但是谁又想变成这样呢？你好好
跟我学刀，以后怎么我都不管，但是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只要好好练刀就行了，去漠北之前，得把你这把剑放在一个地方才行。不然它只会压制你的刀意，使你难以练好刀法。”
谢宝树点了点头，他还是很好奇，到底在这位便宜师父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如此厉害的修士，屠龙竟然只是为了报仇。这个理由，虽然很不合理，但不得不说，非常霸气。
两人一路走走着，沉默无语，知道路过一片桃林。此时的桃花，已经全部凋零，宋恒却好像很感兴趣，他丢下谢宝树，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桃林中。谢宝树显着无聊，则是坐到一边，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好像莫名其妙的，就遇到了这个老人，又莫名其妙的当了他徒弟。谢宝树有些郁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拜刘看山为师。还有那位陶仙人，自己也没说要拜他为师。这两人，都传授过自己功法，刘看山还救过自己一命，自己都没喊过他们师父。
这位斩龙者，不止没有教过自己什么，还砍了自己一刀，自己还得叫他师父，这是什么道理？
他坐在桃林边，越想越郁闷，便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开始胡乱比划。今夜的月光，很美，也就很亮。谢宝树在月光下，把树枝当作刀，模仿刚才宋恒对着溪水斩出的那一刀。动作简单，神神意却难。谢宝树一遍又一遍的尝试，却发现自己始终不得要领。‘
过了一会，旁边有人大声说道：“还没学会走，就想要跑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谢宝树停下动作，扭头一看，原来是宋恒从桃林里走出来，似乎很久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模仿他那一刀。最后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自己。谢宝树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虽然磨刀，但是从来没有练过刀，连怎么握刀都不知道。
宋恒见他这样，笑道：“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用刀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十八岁以后才练刀的。你信不信，十八岁以前，我只是摸过两次刀而已。像你这样，不丢人的，比我当年强多了。”说完，他把手中的东西，丢给谢宝树。
谢宝树轻轻接过，发现是一把木刀。
这木刀似乎是用桃木制作，而且看着不像普通的桃木，上面有一丝丝灵气。寻常木头打造的东西，都是死物，谢宝树却感觉手中的木刀，像有生命力一样。入手极为沉重，而且上面还雕刻了一些铭文，这些铭文，跟斩龙刀刀身上的铭文非相似。谢宝树伸出手，握住了这把木刀，他发现手感非常好，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宋恒见他非常喜欢的样子，笑道：“这是你的第一把刀，给他取个名字吧。”
谢宝树沉思了一会
，看了看一旁的小溪，笑道：“就叫断水怎么样？”
宋恒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名字，不过再好的名字和刀，你用不好，那也难以出名。”
谢宝树站起身，挥舞了手中的木刀断水，正色道：“我才不想出名呢，好好的活着不好吗？师父你这样行走天下，会有很多仇人吧。”想到这里，谢宝树就感觉到黑夜中，有无数的目光盯着自己。
宋恒也注意到了那些目光，他拍了拍谢宝树的肩膀，缓缓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不会受伤。而且只要我不受伤，或者不老，那些人就不敢出手。他们怕死，比你还要怕死。”
谢宝树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怕死。”
宋恒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教你用刀的基本功了。你要是练不好，可是会没饭吃的。明天开始，我们启程去两界山，在路上，我会用一些妖物来给你练手。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准再动用背后的仙剑。”
说到这里，宋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要是动用了仙剑，我就一刀捅死你。不是开玩笑，我可是很认真的。”
谢宝树也认真起来，他说道：“不用就不用。”
两人缓慢的走下山，谢宝树又有了个问题，他问道：“师父，刚才来的时候，你能带着我瞬移。为何现在回去，你不瞬移，反而还要一步一步的走呢？”
宋恒沉默了一会，说道：“走走更健康。”
谢宝树略加思索，笑道：“师父你不会是，用不出来了吧。”
宋恒蹬了他一眼，解释道：“那个瞬移的神通，乃是练气士专用的，名为咫尺天涯。你知不知道，为师不是练气士，能用这神通，已经算很了不起了，你还嫌弃什么？我要是练气士，就直接带着你，从这飞到两界山算了，还用得着走么？”
谢宝树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你不是练气士，难道是体修么？”
宋恒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以后去了漠北再慢慢跟你说。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了，我也想问问你，你是从哪来的，要去长安城和那两界山做什么？”
谢宝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来自一个叫桃源仙境的地方，那里没什么修士。以前有个剑仙，跟我说过长安城很美，让我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后来他就死了。去长安城是因为，我跟一个姓刘的前辈约好了，要去见一见他。”
宋恒哦了一声，他回头看着谢宝树，问道：“你说的那个姓刘的前辈，不会是叫刘看山吧。”
谢宝树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师父你也认识他？”
宋恒哈哈大笑道：“我不光认识，还在长安城外跟他打过架，喝过酒
呢。我也答应过他，以后有空，要去两界山看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这下好了，咱们师徒两人顺路。正好去两界山，看看那个刘太保，到底是怎么为我们大唐守住两界山的。”
谢宝树点了点头，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宋恒走在前面，突然挥手抽过了谢宝树手中的木刀，一边用刀身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唱着谢宝树从没听过的歌谣：“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这首歌谣，谢宝树从来没听过，但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沧桑感。他看着那个前面那个身影，突然间觉得，这个老人，其实也并不坏嘛？枯瘦的身影，昂扬的歌声，谢宝树听出来了。
这个老人，有些寂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