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练刀先要会

第二日清晨，两人就离开了天水州。

两界山在大唐朝的最西边，只要他们一直往西走，还得跨过另一个州才行。大唐九个州，如今谢宝树知道的，有天水州，还有中土神州。最北边的冰雪州，以及最西边的菩提州。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要穿过大唐佛教最昌盛的一个州。

虽然佛教本土在西边的孔雀国，但是在大唐，佛教也有不少信徒。

道门有十二位道君，佛家自然也是同样，有六位佛祖在世。大唐是一个国家，佛教一直想在此传教，可是大唐以前的朝代，都不怎么注重佛教的传播，所以在九个州里，只有西边的菩提州，佛法昌盛。

大唐的人民好像很奇怪，似乎什么宗教都信，又似乎什么都不信，都是一群唯物主义者。

谢宝树跟着师父，行走在大山沼泽之中，天水州地势潮湿，深山里的沼泽数不胜数，走路得异常小心。小八在一旁，从这棵树窜到那棵树上面。自从宋恒说开始教谢宝树练刀以后，他就不准小八再躲在谢宝树怀里，让它自己下来跑。

小八虽然不乐意，却也不敢反驳。

一路上，宋恒教谢宝树练刀，让他把木刀挂在腰间。

要想学刀，先要正身。

这是宋恒教会谢宝树的第一句话，所谓正身，就是握住刀的那一瞬间，姿势一定要正，整个人就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刀一样，不能有半点晃动。不论是风吹还是雨打，自己的身形，都不能动。要做到“不动如山”，那学刀的第一境界就达到了。

谢宝树有些不理解，他问道：“如何才能正身？”

宋恒回答道：“心思太重，持刀难正。连身站不正，如何握刀？想要正身，就必须先把自己体内的心思放下，不要去想别的事情。只想着好好站直身躯，把刀练好。”

谢宝树点了点头，试着平静内心，却发现有点难。

宋恒见他这个样子，说道：“你知道我当初练刀的时候，在这一步卡了多久嘛。总共二十年，我才学会正身持刀，二十年的时光，你知道有多难熬么？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内心根本平静不下来。心思太重，持刀难正，这句话整整困扰了我二十年啊。”

谢宝树听的很认真，他知道师父讲的都是一些很重要的道理。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要是能把这些练刀的诀窍，都认真领会的话，要省下很多年的功夫，他看着师父，问道：“那您最后是怎么静下心来的？”

宋恒看了他一眼，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丛林间。

没办法，天水州不论去哪，都是坐船方便些。所以陆地上，一些大道渐渐荒废，没什么人走。在这大山之中，只有鸟叫和虫

鸣，再无人声。如果不是没有船的话，谢宝树也不会从这种鬼地方走。小八在一旁，倒是快乐，一会抓两只鸟玩玩，一会陶两只鸟蛋吃吃，一路上好不快活。它如此肥胖的身躯，在这山间，速度居然不比谢宝树慢。

无论两人走了多远，小八最后都能跟上来。

很快，来到一处山泉边，这里有一个瀑布，从高处落下，水色清冽。宋恒在此停下身来，走到泉水边，打量了山明，持刀正身这一点是多么重要，也是多么厉害。连站都站不稳，怎么握刀。谢宝树想明白这一点，开始让自己静下心来，慢慢体会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走到瀑布正下方，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把刀一样。

岸上的宋恒撇了他一眼，叹道：“孺子可教也。”

当初他

练刀的时候，没有师父教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世上用刀的人本来就少，宋恒走这条路，本就算是开山之路。一个持刀正身，他就练了二十年，这种恒心实在对得起他的名字。

前无古人，后面要有来者。

宋恒练刀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为刀这一条路，开个大道出来。二十年的功夫，他觉得值得。都说世间山下人用刀，山上人用剑。宋恒不信这个理，他觉得同样是杀人的利器，凭什么山上人用不得刀？

为此，一个小小的站姿，他就琢磨了二十年。

不用这个站姿，能练刀吗？

能练，但是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境界。

如果只是想用刀，怎么站都是可以的。但他想的是用刀斩山上的神仙，或者地上的蛟龙，就不能如此敷衍。前些时候在武当山上，那个山主露出法相的时候，若是一般的刀客，说不定就被山主的袖子带起来的风给吹飞了。

哪怕换了剑仙来，也不一定能站得如此稳重。

宋恒琢磨了二十年，就是为了得到这种效果。不管是面对谁，哪怕是境界远远超于你的对手，你只有站稳身形，才有出刀的机会。哪怕是出刀以后，你被他立马碾压，那也是值得的。

因为只要出刀，就有赢的机会。

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现在希望谢宝树也能明白。所以才带他来到这个瀑布边上，看他能不能体会到自己当初的那种感觉。

世间四把神刀，有的藏在人们心中，有的就藏在世间。像他腰间这把斩龙刀，就是在一条恶龙的洞穴中，抢过来的。还有一把斩鬼，在酆都大帝手里，传言那位掌管世间亡魂的地府主人，用一把斩鬼刀，将整个鬼蜮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还有一把，遗落在大海深处，这么些年也没有人捡到，从不曾出世。

至于谢宝树这把，就是藏在他心里的，到某个时间就会拔出来。

刀如其名，斩龙，对龙族天生克制。斩鬼，自然是能轻轻松松，斩断灵体。至于谢宝树这把斩恶，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善恶难辨，宋恒还不知道这把刀有什么效果，但是他很好奇。

传说中，这个天下除了四把神刀，还有四把仙剑。刀剑对立，只不过剑道天才辈出，刀客逐渐没落了而已。这个时代，听说是剑修的时代，刀客只能在一边远远看着。宋恒就不信这个邪，他一路走来，杀了无数挡路的剑仙，就是心中有些不服气。在他自己看来，刀比起间，那是半点都不差。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用刀呢？

琢磨了二十年以后，他终于明白了。

世间人学刀，总是想着刀法有成以后，如何杀敌，如何砍人。

却总是不愿在基本功上下手，他们练刀，从来都不想着持刀正身

。一旦碰到高手，对方不管是体修还是练气士，直接让他们练刀都握不住。然后打不过别人，从来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只会一个劲的抱怨刀不如剑。

宋恒就很看不起这些人，他觉得没有恒心的人，练什么都没用。只会投机取巧的人，这辈子是不可能看见长生大道的。学刀，高，入门难。但是之后的修行，就跟练剑一样了，没有一开始那么辛苦。他决定把谢宝树培养成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刀客，所以哪怕谢宝树讨厌他，他也在所不惜。

剑道有人抗鼎。

刀客这条路，也许后继有人才行。

扭头看了看谢宝树，他发现这小子一旦认真起来，还是不错的。世间四大仙境，他一个都没去过，不知道这小子从桃源仙境出来，身上又有什么样的故事？那刘看山愿意跟他约定，说明这小子，品性肯定不错。

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放心的教他练刀了。

嗯？突然间，他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当初在瀑布下静心的时候，除去之前的二十年，可是足足花了半个月的功法。才做到“心中杂念”的境界，他怎么看着谢宝树这小子，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好像已经静下心来了。

不会这么天才吧？

谢宝树站在瀑布下面，耳边不断传来轰鸣声，可是他感觉到内心平静无比。这种感觉很熟悉啊？是不是就是师父说的那种，心无杂念，放空心思。他笑了笑，在桃源村的时候，经常有些小孩子，在他耳边说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傻子。他们也不欺负自己，就是在耳旁一直说说说。谢宝树一开始很厌烦，想冲上去打他们，可是又打不过，只能捂着耳朵不听。

可就算捂着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不断的传入他的脑海。

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不管走到哪里，手中都拿着一把未开锋的刀。随身携带两块磨刀石，不管走到哪，只要心中烦闷，他就开始磨刀。那些小朋友，看见他这样，还是接着在他身边骂他。

可是多次以后，谢宝树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甚至一边磨刀，一边望着他们傻笑。这些孩子被家里的大人叮嘱过，不准欺负谢傻子，所以他们也不敢打动手。

后来，就不找谢宝树的麻烦了。

谢宝树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磨刀时候，练出的心境，已经很是宁静。他如今在瀑布底下，做到了静心，便开始模仿师父站立的样子。抬头挺胸，身体前倾，就像一把尖刀一样。

过了很久，当宋恒再次看向瀑布的时候，他看到神奇的一幕。瀑布很高，从上面落下的水，砸在地上，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可是落到谢宝树身上的时候，自动分离，朝两边的山泉中落去。谢宝树就像一把倒立的尖刀，把整个瀑布都劈开了一样

。宋恒望见这一幕，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看来以后的修行界，注定会多出一个名叫谢宝树的刀客。

名垂青史。

过了很久，他才让谢宝树回来，今天到此为止，休息一下。

谢宝树却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在那瀑布底下，虽然耳旁非常吵闹，但他的心神确实无比的安宁。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好，但是又不能长久的存在。他回到岸边，升了一堆火，换了一套衣服。宋恒早就去丛林里弄了几只兔子，虽然以他的修为，早就辟谷，不用再吃东西。可是谢宝树不一样，现在正是要吃肉长身体的年纪。

谢宝树一边烤兔子，一边回想着今天的那种境界。

宋恒看了他一眼，问道：“就算你是天才，可这种心境，是要锻炼出来才有的。你给我说说看，以前做过什么事情锻炼心境，说给我听听。”

谢宝树就在火火堆旁，把自己磨刀一事，慢慢讲了出来。小八也在一旁，可他却听的一点也不认真，双眼都在盯着那几只兔子。磨刀一事，深受宋恒的赞赏，他这位刀法大家，听了谢宝树的办法，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坐在火堆旁，宋恒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可以教你刀法了。不过以后的日子里，我还是慢慢给你讲解，你每日先在我的刀气压迫下，站几个小时。这种方法虽然辛苦，但是却很有效果。”

谢宝树点了点头，开始吃烤兔子。

火堆旁，宋恒看着大口大口吃肉的小八，很是好奇，他问道：“听说你以前是个王者，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真龙一族，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呗。”

小八抬起了头，胡须上面沾满了油渍，其实它一点也不想开口说话，可是宋恒问了，它不敢不回答。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八，在这老人面前，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只能瑟瑟发抖。

它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虽然身为王者，但是我感觉到，在这个世间，有很多大修士，都比我要厉害。所以我舍了一身修为，准备换个身子，重新修炼，走另一条路，可是没想到出了意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宋恒笑道：“有这个决心，还是不错的。不过按照你这种情况，龙现在应该有不少高手，要追杀你吧。”

小八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因此，我才躲进了桃源仙境，料想他们也不敢进来。”

宋恒又说道：“那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我杀了这么多真龙，它们躲进潜龙渊，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了。”

小八叹了一口气，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你屠杀我的族人，为什么我还要谢谢你？这样不好，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是我重回巅峰的那个时候，我会找你算账的。

那个时候，让你见识见识真龙的怒火。”

宋恒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小八的头顶，笑道：“要不，你现在就让我见识见识真龙的怒火吧？我可是很期待，连自己族人都要屠杀的种族，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小八伸出爪子，扒开宋恒的手，冷笑道：“说起杀族人最多的种族，你们人族可是其中之最吧。”

宋恒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笑道：“我可是很后悔，跟这种人生在一个种族的。如果你要杀了这些人，我肯定不会帮他们报仇。因为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称为“人”。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谢宝树发现，自己这个师父，在说起这些“畜生”的时候，跟说龙族，是一样的表情和语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