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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可不止是晁四一个人的,而是晁家所有人的。到底都是贱籍,除了你那卖花郎外,剩下的人,满打满算,也值不了几个银钱。若是他们只要晁四一人,那你约莫还能救得,但他们把这一大家子,都把玩于股掌之中就算晁四提早跟你说了,那也是徒乱人意,毫无用处。”
徐三听得这始末缘由,不由紧紧抿唇,强忍泪水。
晁四明知后事如何,却不言不语,不与她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是无用。徐三或许能救他一个,但是只要她救了他,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兄弟姐妹,都将受此连累。他的沉默,是为了换得她暂时的心安。
徐三知道,其实,他的选择有很多,并不只有死路一条。他完全可以忍辱偷生,在那魏府痴儿的身下,坚持着,活下去,活到似荷莲开花的那一日,活到官家驾临寿春的那一日,活到一切皆有转机的那一日。
而秦娇蕊原本的打算,也绝不会是将晁缃逼到死路,否则昨夜她到贾府之时,他们不会推三阻四,满口谎言,拦着她不让她见晁四,而是会直接抬出晁四的尸身,给她一个巨大的刺激。
“就算不要这满园子的花草,也不能舍了你去。”
晁四之誓,言犹在耳。
他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舍弃了他最为钟爱、倾注了毕生心血的似荷莲,为的不过是保全这副完璧之身,让它从过去,到未来,只归属于徐挽澜一个人。
他看似温柔敦厚,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可这性子,却是如此之烈。
晁四。
晁四
徐三娘恨上心头,薄唇紧抿,垂下眼来,扫了一通那白纸黑字,随即蹙起眉头,沉沉说道:“那两个媒婆,早先和我家中,也没甚么往来,不过是钱办事罢了,我犯不上为难她二人。至于这冯牙婆,却是和阿母相熟得很,可谓是背恩忘义之徒,那这个仇,我就不能不报了。思来想去,还是该以彼之道,换诸彼身。”
崔钿点了点头,凝视着她,缓声说道:“你的意思是”
徐三眯起眼来,沉沉说道:“她既然爱赌,那便让她赌个痛快!”
崔钿笑了一下,又指了指那宣纸上的前五个字,挑眉问道:“那这几个呢?袁贾蔡秦晁,你又要如何‘还诸彼身’?”
徐三扫了一眼,低低说道:“晁氏想要钱,那我就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半分铜钱也得不着。秦氏想要压我一头,那我就偏要强她一头。蔡大善人要的是找回面子,那我就让她颜面扫地,失光落。袁贾两族,皆是宦达之家,心心念念的,就是那条青云之路那我,就算抛却了身家性命,也要将他家这条官道,死死堵住,绝不放松!”
崔钿闻言,睁大了一双凤眼,定定然地凝望着她,直至半晌过后,方才回过神来。她蓦地勾唇一笑,随即轻声问道:“那你这棋局里头,可有地方用得着我?”
徐三闻得此言,抬头看她,急忙说道:“那是自然。若没有知县娘子,我再怎么运计铺谋,也都是空算计,白琢磨,若欲事成,非得娘子帮我不可。”
崔钿摸了摸下巴,思虑片刻,随即笑了一下,挑眉说道:“徐老三,你莫要怪我。我虽不知你是何盘算,但有一件事,我很是清楚扳倒袁贾两族,教训蔡大善人,压过秦氏一等,倒打晁氏一耙,这些事儿,可不是甚么轻松活计。你想让我帮你,没问题,但是,我可不能白帮。有一件事,你若是答应,那就一切好说。你若是觉得不妥”
徐三娘垂下眼来,抿了抿唇,随即复又抬起头来,直视着崔钿的双眼,还不待她说完,便直接出声抢道:“我答应。”
崔钿怔了一下,随即含笑道:“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你现下后悔,倒还来得及。”
徐三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沉声道:“无论娘子要说甚么,我都应下了。”
崔钿见她如此,笑意不由缓缓褪去。她微微垂眸,移开目光,手上不住把玩着指间的翠玉扳指,摘了又戴,戴了又摘,半晌过后,轻扯了下唇角,口中低低说道:
“早先离京之前,我已和阿母讨价还价罢了。我在寿春县,只会待三年,任期一满,便会即刻调离。我走上这官途,都是被我那老母亲给逼的,这七品县令,倒还能勉强应付,日后若是官阶再高,那麻烦事儿可就多了,甚么文书奏折之类的,我一想便觉得头疼。”
崔钿抬眼看她,神色间多了几分认真,眉头轻蹙,缓声说道:“我不知你抱定了甚么主意,但我猜你,多半是有心走那科举路的。毋需我多言,你也该清楚,这条路,很不好走,你走上几十年,都未必走得通。你若是留在我身侧,给我当个幕僚,平日里替我写些文书,出些计策,一来,你能从我这儿得着银子,二来,你也能跟官场离得近些,三来,科举你也准备着,若是不成,也算是给你自己找个退路。”
言及此处,她蓦地一笑,又拉起徐三的手儿,挑眉高声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应下,那我就不必多说了。反正我在寿春,你就也得待在寿春;我离了寿春,你便也得跟着我走。”
世人皆道读书人分为四等,讼师乃是末流,而入幕之宾,则可以算作是第二等。徐三叹了口气,暗想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二者有一个特点,都是挡也挡不住的。时势所造,命途所趋,大抵如是。
她这里才一答应下来,那崔钿便如释重负,赶紧将方才写了一半的文书寻摸出来,径直推给了她,让她代替自己,将余下部分一并写完。徐三无奈提笔,细细一看,却原来这文书,乃是官家驾临之时用得上的,所需不过是些吉祥之话、奉承之语,也算是她惯常擅长的,平日里迎来送往,说得嘴皮子都快烂了。
如此文书,徐三不消片刻,提笔挥就。洋洋洒洒近千字之多,她却只用了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崔钿唤那婢子烹的热茶还未上桌,徐三就已然写罢,接着又与崔钿交代了要她帮忙的事宜,这便出得衙门,拜辞而去。
清风飒然生,雨多苔莓青。细雨之中,她撑着绿油纸伞,负手而立,站在街当口处,默然半晌之后,方才掀摆迈步,于大道之上,踽踽而独行。
今日里,徐三娘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给晁缃立墓。
第59章绿窗酒醒春如梦(三)
绿窗酒醒春如梦(三)
晁四因是贱籍,不得下葬,尸身已被焚作灰烬,徐三能给他立的,不过是一方衣冠冢罢了。
昨夜她得知晁四死讯之后,先去找了崔钿,接着,便去了吴家,即是吴阿翠那一家。吴家娘子原先乃是做樵妇的,自打那官司了结之后,没过多久,便转了行当,做了木匠。徐三到她那院子里去,为的就是挑块好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