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病
这一觉睡得死沉直到下午未时二刻，沈宪是被刘淳轻摇才叫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全身麻冷的厉害，手脚冰凉到已经没了感知。看来是发烧了，七八岁的孩子烧到三十八九度都能满地的撒欢，自己现在连动手指都费力，估摸少说也得四十度了，看见身边不止刘淳一个人，刘翘，叶蓁，还有老者都在。刘淳跪坐在炕上一会用手试试额头，一会又用脖颈贴在沈宪脸上，叶蓁测坐在炕边上拉着沈宪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呼热气，刘翘站在一边看着老者解开沈宪腿上缠着的棉布，两个对穿的伤口红肿，流出的脓液结了痂。
“娘，弟弟终于醒了，可头还是很烫”
“老先生，圆歌这病的突然是不是伤口引起色”
“嗯，不错，昨日拖得时间太长，伤口中的邪物无法清理干净，导致肿殇，从而引起的发烧”
“圆歌，饿了没，哪儿不舒服，给姨娘说”
“不想吃，水，我想喝水”
“圆歌，是要水么？姨娘去给你取”沈宪虚弱的张开嘴，努力让自己捋直舌头，好说的清楚一些。绕是这样，叶蓁还得确认后才赶忙从桌子上的陶罐里倒出一碗水来。小心的扶起沈宪，灌下一碗，看见沈宪还蠕动着嘴又倒了一碗。两碗凉白开下肚，沈宪心里的燥热稍去，人也清醒了些，回想到刚才老者好想说到肿殇？那不就是炎症么？还真是好事没一件，坏事不间断。炎症对于现在这个世界而言就好比沈宪前世的癌症一般，能不能好全靠运气。
“不行，再这样热下去，小娃娃都可能给烧坏的，去打盆热水找条毛巾，给小娃娃敷在额上，家里要是有烈酒的话就在手心和脚心，还有两处太阳穴多抹点”
“热水锅里就有，我这就去舀，酒家里没有”
“酒我去沽”
“事不宜迟，老夫去找大夫，刘小子你去沽酒”老者看过沈宪腿上的伤口后，便起身吩咐刘翘和叶蓁两人，随后和刘翘疾步出门各分两头。
来的是昨晚那个给沈宪看诊的坐堂大夫，人家大夫只坐堂不出诊，就被老爷子一路提领着来了沈家，大夫虽然心里有气可脸上不敢发作，无他，这老头可是昨晚上江城县令亲自驾车给送到他们药房的，说他们没关系谁信？都说破家的县令，虽然苏县令是个不可多得好官，可保不准底下人为了奉承给他穿小鞋，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是？
生气归生气，人家大夫到底还是有医德，没有将个人感情掺杂到病人身上来。先仔细的查看了沈宪的伤口，又翻了眼皮看眼珠，用手试了额头温度，掰开最看了看舌象，最后把着脉坐在炕头闭目沉思了起来。良久之后才睁开眼。
“这脉相浮而有力，但有表无里，苔薄白而干，显然外邪侵袭肌表，卫气与之相争，却不可以敌，邪物已然是入了体，孩子何时受得伤？又是如何清理的伤口？”
“这伤的话，大概是昨夜丑时左右被木矛戳穿，被人直接将木矛又给拔了出来，伤口是老夫清理的，烧了热水，棉布我还特意煮沸了，给擦洗了干净，然后才敷上了你开了伤药”
“哪拔出木矛后，可曾清洗过伤口内部？”
“未曾”
“丑时受的伤，怎么寅时三刻才送来药房，在加上回来之后才清理伤口，整整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糊涂呀！”
“大夫，那圆歌他，他不会有事吧”
“唉，难说，最好的法子就是切开患处，将脓水引出，可这法子别说江城县，就是河东郡也无人敢用，伤口若是再次复感，必死无疑，为今之计只能以汤药辅之，如若，如若四日之内，高热不退，那就只能……唉……你且跟我回药房重新抓药，昨夜抓的药已无太大用处，与其浪费，让我带回药房，药钱我也会退还，我明日再来复诊”大夫摇头叹气的收好了诊箱出了门，刘翘随在身后重新去药房。
大夫出去后，屋子里静悄悄的，老者坐在沈宪脚跟处不知道想些什么，刘淳虽然没听懂大夫说的意思，但看着母亲一脸哀容，老爷爷坐在一旁不说话，他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偷偷摸了把眼睛，叶蓁强忍着眼泪，用手沾着酒在沈宪的四肢和太阳穴上擦。
昨夜苏首子驾车去了三阳楼，告了一声罪后，便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府衙，到了后院正房内灯还亮着，有声音传出来，看来妻子和女儿还未睡，就是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哎呦，咋们的小桐儿这是在给你娘亲讲故事呢吗？爹爹也想听，给不给爹爹讲啊？”
“呀！爹爹回来了，爹爹抱，当然也让爹爹听呢”
“好啊，有了爹爹就忘了娘”
苏首子进了屋，便看见娘俩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苏桐在那手脚并用的讲着。苏桐听见了苏首子的声音，故事也不讲了，掀开被子，站在床边，两手伸长等着苏首子来抱，林婉怎假意吃醋的笑骂了一声。苏首子抱着已经梳洗干净重新变成瓷娃娃的苏桐，狠狠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却引来苏桐嫌弃的扭头去一边。
“咦，爹爹真臭，快要熏死我了”
“好，爹爹这就去洗漱，待会可别睡着了，你还没给爹爹讲故事呢”
听着女儿撒娇式的埋怨，苏首子心情大好，看来女儿没有被之前那件事给吓出病来，这就最好不过了。听差役说那三人已经被野狼啃食了干净，苏首子心中的杀意也就消散了，人死如灯灭。
洗漱归来的苏首子听着女儿绘声绘色的讲着山里发生的一切，从沈宪打算带她出逃到无奈杀杀掉豁牙，再到重回山洞救出其余四个孩子，再到为了护她们引开大哥和憨牛，这一件件听的苏首子瞠目结舌。这让苏首子一下改变了对沈宪的看法，原本以为就是个贪财好利，有点小聪明的商贾家的孩子，现在看来这孩子绝非是什么小聪明，心思之缜密，处事之泰然，就是成年人又有几人能做得到这些，若是换做是他也未必有这般拖到有人来救。又想到女儿说是老者的及时出现救下了他们，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婉妹，咋们天亮后带着桐儿去拜访老先生，刚好那个卖灯笼的小家伙也在”
“嗯，听夫君的，人家救了咋们桐儿，礼应是邀来家中做客，既然老先生不愿来那咋们就去找他，还有那个小家伙，若不是他闹出了那一番动静，贼人早就逃出生天了”夫妻两哄着苏桐睡去后，便商量着明天要去找老者和沈宪，当面去拜谢。
苏首子一家这一觉也是下午未时左右才起的床，一番洗漱后，苏首子便差人去采买礼物，想到那孩子那天穿着衣服上补丁落补丁，家中定是过得拮据，便嘱咐仆人多买些布匹和粮食。这一磨蹭，直到申时，两架马车一前一后从府衙侧门驶出，拐入正道后便一路向着马行街的杨柳巷驶去。
当车子驶入杨柳巷时，整个杨柳巷十八户人家除了沈宪和刘淳家外，全都站在自家门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女童，若是一人发一个充气棒，活脱脱的追星一族。
能不高兴么，来的可是江城县的父母官，杨柳巷还是头一遭有这么大的官来，不沾点贵人喜庆，那哪能说的过去不是？
下了车的三人走进了刘翘家，却没想到不多时又走了出来，院中空无一人，有热心胆大的邻居指了指沈宪家的院门。
“明府，不若去沈功曹家瞧瞧”沈功曹？江城县衙之前好像有这么一个姓沈的功曹，好像叫沈毅来着，只是听说去年病死了，难不成那孩子是这沈功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