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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虽然赞扬赵鼎为一代贤相,然而逐日接触下来,他却深知赵鼎缺少叱咤风云的伟大人物所必须的鸷勇桀骜。当然气吞胡虏这一品质,于大宋朝廷上下都是稀缺的玩意儿。他躬身一礼,“赵相公,下官的提议正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下官这两年来,不止在都督行府多方赞划,也到沿江各只大军中去过几遭,斟酌又斟酌,方才敢劝动官家将行在自临安移挪到建康。”他说到此处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临安乃是偏居一隅之地,内则易生骄奢淫逸之心,外则不足以号召天下的英雄。当初赵相公自穷海归来,便深知临安规模狭小,不是成就中兴事业的去处。”
这些张浚的陈词滥调赵鼎早就听厌了,不过他对吕祉地几句恭维话还是满意地,既避了述及赵构穷海飞龙的尴尬往事,又称赞了自己的远见卓识,是以他依旧保持着礼节性地微笑,示以优雅的宰相风度。
“建康则不同,乃是六朝形胜之地,控扼大江的所在,”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归复中原,此为基本。“
赵鼎欠了欠身,不想在作为张浚传声筒的吕祉身上浪更多时间,然而不待他开言,吕祉竟然大声问道:“赵相公,你可知从西蜀发急递到临安要多长时间?从东京发急递到临安又有多长时间?这一来一回公文往返间,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猝不及防的发问让赵鼎有些狼狈,他沉吟着避开询问,“这倒的确是件大事情,有些驿站并没有按照朝廷要求配备足够的驿马,有些驿马又太过羸弱,传递消息的速度是慢了一些。”
吕祉没有追究左相的不通细务,他知道赵鼎已经理解自己的意思,因为路途遥远,宫廷根据过时的情报做出判断,并进而据此遥制指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将对敌时究竟该采取何种策略。"从颍昌到临安至少要走十二天,赵相公,“吕祉以深情地音调说出了赵鼎并不在意的一个地名,”朝廷若真是要复中原,依据我浅薄的见识,除非诸位相公开了天眼,否则岂能以一旬之前的战报发纵指示?“他想起了令人扼腕叹息的十二道金牌,甚至是在岳飞刚刚复西京河南府的时候,宋廷就做出了丧心病狂的决定,不惜一日之内连下诏旨,强令岳飞班师。而在之后,赵构因为看到郾城的捷报,又仓促改变主意,派杨沂中加兵淮北,却在柳子镇惨遭围歼几乎全军覆没。
赵鼎无法理解吕祉强烈的感情,但是他明白吕祉的讥诮,不禁弹袖道:“然而淮南藩篱不固,金人若是长驱,也是不过十二天就可饮马大江,建康与那些蛮子只隔了区区一道并不宽阔的平稳水面,又怎么能护得朝廷上下周全。吕侍郎难道忘记马家渡之战了吗?”
赵鼎指的是建炎初年,金人以数叶扁舟在建康以北的江面历时数天横渡的奇迹。宋军虽然有舟师之利,然而几无一人敢于迎战,直到金军大半列阵江南,方才仓促接战,数万大军惨败的往事。吕祉自然清楚的很,他笑道:“相公,此一时彼一时,现下朝廷养兵数十万,安能与马家渡战败之时相比?何况鄂州一军新近编练的水师连车船千艘,顺江而下,金人又怎么可能再次肆无忌惮的横渡长江?”
赵鼎冷然打量了吕祉一遭,吕祉最可恨的一点就是拿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堵对方的嘴。譬如刚才提到的养兵数十万,就是赵鼎当初劝皇帝不要逃跑时说过的铮言。跟这样的人讨论问题若想不落下风,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就此打住。赵鼎呵呵两声:“淮南藩篱未固之前,将行在迁移到建康,是件太冒风险的事情。依照某的看法,固然要利于天下,但也不能轻易置身于四战之地。当然,到底结果如何,还是要等官家亲自裁断,才能定夺。然而做臣子的,在这种时候,更需要有定力,不能凭借一股轻锐之气,做出让敌人欢喜自己人心痛的举措来。至于解释星相这种窥破天机的举动,尤其不能妄为”
左相这话固然是对吕祉说得,其实也是在间接表达对张浚的不满。吕祉微微一笑,不再答言,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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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祉离开政事堂的时候,心情虽然说不上愉快,但也并不沮丧。他原本也没有指望三言两语间说动左相,赞同自己的主张。那些卓有名气的历史人物甫一结交就对穿越者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是垂髫小儿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而赵鼎的底线也不出他的意料,万事还在人为,若是此次移军能够顺利完成,他相信一年半载之后左相会力劝皇帝行在北上建康,前提当然是赵鼎不会因为那桩错误而被罢。当然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现在他就必须去请一个人。
吕祉牵着马走过天水院桥,向南瓦子的方向投去,取道熙春桥右拐,就进了一条热闹巷子。街边的店面多是一些卖吃食的茶坊兼着住宿,卖力气的行脚之人多在此暂时休息,空气中充斥着吆五喝六的大呼。这样的嘈杂环境自是吸引不到贵家公子,至于官绅更是绝无仅有。吕祉倒是毫不在意,他将马拴到挂着跛脚李旗帜的铁匠铺前的木桩上,还不待招呼,就有一个街头卖炊饼的小厮跑进去大喊着传信,“李跛子,你的贵客吕大官人来了,还不快些打点迎接。”
吕祉笑着喊道:“李跛儿,不用慌,我不着急。”
诨名李跛子的铁匠过了片刻出现在门口。他是归正人(从伪齐跑回来的反正之人,被称作归正人),在伪齐军中专做修剪马匹指甲钉马掌诸事,逃回来的时候被箭射中,因此瘸了一只腿,他索性以此为号开了家铁匠铺子谋生。“大官人,又来修补马掌?”
“正是。”吕祉将马的缰绳交到李跛子手上,温言道,“某又来麻烦跛儿了。”
“大官人这么客气,可是折煞小的了。”李跛子熟练的将马前蹄抬起检查着蹄铁的磨损程度,“要小的说,堂堂大宋就官人一个识货的,知道蹄铁对马儿那四个娇嫩的蹄子有多重要。”
李跛子的话引来周围的客户和伙计们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这些破落户不要看不起跛子,我当初可是在军营中与那些披甲的拿一样多的铜钱。听说虏人更重视咱这样的匠人,手巧一些的都当作菩萨样供起来呢。”
吕祉没有理睬周遭善意的嘲笑,认真问道:“虏人的军马都能钉上马掌?”
“听说是这样。要不虏人的骑兵怎么就天下无敌,俺们这些小民只好拿天灵盖去挡四太子的狼牙棒!这大宋呀……”李跛子摇着头,没有继续下去。
吕祉查看过鄂州军中马掌的普及率,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吕祉沉思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