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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霖还小,刚刚入学,只知道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拍手鼓掌。
“学了几句洛神赋,就只会用到这种地方吗?”岳飞假意气道。
两个儿子见到是父亲回来了,吓得连忙立正颂安。
安娘也惊叫一声“爹”,却没有哥哥弟弟们的慌张。甫一停下身形,便飞跑向父亲,双手环在父亲腰间,娇嗔道:“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回来也不提前打招呼,害得我吓了一跳。”
岳飞替八岁的女儿整了整衫裙,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安安,你不好好读书,又在捣什么乱呢?”
“爹,人家是在练武。”安娘眨下眼睛。这孩子生得极其讨人喜欢,一双秀目透着灵动,皮肤莹润如玉却并非病态的苍白,说话的语调俏皮动听。“上个月张叔叔教我的,让我好好练,说是练得好了三五个人不能近身。”
岳飞算了算日子,上个月他正在襄阳。张宪死去的浑家与他的妻子曾结拜金兰,所以并不避嫌疑。“这些花拳绣腿练了也没有用处。”
“爹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张叔叔教我的更像是舞蹈。”安娘笑眯眯地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爹是万人敌,教我练武吧。”
岳飞点着安娘额头:“你个女儿家,练一身武艺是要做什么?还想当马上的将军吗?”
“想呀,想呀。凭什么只有大哥能做将军,我就不能了?”
岳飞不理会女儿的纠缠,扫了眼庭前,发现两个儿子都跑回房了。他拍拍安娘肩膀,“安安,好好读书识字,长大以后跟你娘一样,不比做将军好多了?”说着领着安娘进了正房。
李娃正在灯下算账,左手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右手则是运笔如飞。她一心三用,早把院子里面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做声。
“孝娥,今天什么日子?小皮猴子们怎么都放假了?”
“正要跟你说。”李娃写完最后一笔,起身笑道,“安安和三宝的先生临时有事,请假回家了,没布置功课。发发读书久了,我让他到外面散散心,怕闷坏了他。三个赶到一起,又兼着安安卖弄,凑巧就都让鹏举看见了。”李娃说着瞪了安娘一眼。安娘长得跟母亲有八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脸型。所不同之处,李娃行动颇为飒爽,少了小女儿的娇憨;加之她身材高挑,不过矮岳飞半头,举手抬足间自带了股气势。
“鹏举这会儿回来。可吃饭了吗?我提前让厨房多预备了些茶果点心,这就叫下人端过来。”这夫妻两人以表字互称,也算是当时一奇,颇有同志之意。
“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你好歹吃上一些,也解解乏。”李娃见安娘还赖在父亲身边,命令道,“安安,你快回房间摹写灵飞经去。”
安娘不敢违抗母亲,皱着眉回自己房间了。
岳飞坐在椅子上,见妻子这样安排,苦笑道:“孝娥这是又要给我布置什么任务了?”
李娃笑着把账本递到岳飞手里:“不才劳烦宣相先看眼账目。”
账本上详尽地记载了每一笔支的来龙去脉以及最终的结余,显然是经过了做账之人的心整理,以便让不熟悉会计的人也可以看懂。不同于典型的女性婉丽字体,账本上的字迹端方有力,彰显出写字之人沉稳的个性。
“鹏举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仔细说。”李娃坐到岳飞身边说道,“这是咱家最近三个月的开支,的你也知道,都是官家的赏赐,其他便只有支出了。江州的岳氏宗族找到我,说今年眼看要割了,可是打了这次仗,被当地的衙门抽了丁,所以人手不足,找我要钱雇人割。我想着鹏举既然把地租给了宗族,这点事情必然也是同意的。我算了一下,雇一个壮劳力一天至少一百文,就贷给了他们一百贯。鹏举,利钱我可以不要,这本钱可是一定要回来的。还有一件事,安安和三宝的先生是老母亲病重回家照看的,我看一时半会儿地是没法回来了,又怕他有个急事手头不敷用,所以多给了他一些盘缠,一次给了他十贯。再有,牛太尉(牛皋)的小儿子前两天行束冠礼,虽然鹏举不在咱家也要随礼的。牛太尉特别钟爱这小子,虽然平常军中家中都是节省为重,但这次太省了面子上过不去,我就自作主张多出了些钱……”
李娃如此絮絮地一直说到了端午包粽子的事情:“自从鹏举上回平了杨幺后给韩相公送了一艘车船,韩相公心中欢喜一直按年节给咱们回礼,过年送些腊肉,端午给个粽子什么的。这回端午韩相公送了两筐的咸鸭蛋过来。我寻思着用鸭蛋黄包了一百个咸粽子出来,剩下的鸭蛋清剁碎熬了咸粥。鹏举喝着可觉得还算入口?”
岳飞险些被正在喝的那口粥呛到,他放下粥碗苦笑道:“这粥真是人间美味。不过孝娥,这点小事也需要跟我交代清楚吗?”
李娃歪着头欣赏丈夫颇有些窘迫的表情,含笑道:“鹏举不是说过吗,咱们的家事从来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情,关系着国事军事。既然是这样自然便事无巨细,就算只是一角一厘也要跟你交代清楚。否则难保再出了拿家里钱去做绸缎衣服的事情!再说,鹏举时不时就要变卖家产补贴军用,我这个持家的,也必须打细算。万一鹏举真有急用,不至于让这一大家子人饿肚子。哎,堂堂一个宣抚使,真要到这个地步,再张罗借钱别说人家笑话,我看人家根本不会信呢。”
李娃说得爽快,岳飞如听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插不进一句嘴。等妻子说完了,他才脸色微红尴尬道:“孝娥,一件小事你要记挂到什么时候?”所谓的小事,是指当初岳飞责备妻子不该穿绸缎衣服,养成骄奢之风的事情。至于变卖家产补贴军用,一般人是一定介意的,但岳飞深知妻子深明大义,向来并无半句怨言。
“记挂每时每刻,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怎么办好?”李娃笑着从岳飞吃下小半碗的粥里舀了一勺,慢慢品着,“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想起鹏举一片报国痴心,我要是忘了,又如何做你的良人?”
岳飞心头感动,握着李娃的手叫道:“孝娥,辛苦你了。”他这人向来不擅甜言蜜语,就算是对着知己也是少言寡语的时候多,实在激动了也只会当着妻子的面泪流满面。这时一句简单得辛苦,就将千言万语都包含了进去,再要他多说些“你又操劳家事又养育孩子,我亏欠你良多”之类的情话,却是不可能了。
李娃深知自己丈夫的脾气,也不怪岳飞连自己的生日都未曾庆贺。适才夫妻二人玩笑一回,于她已经解了数月聚少离多之苦,心满意足了。她见丈夫神色开朗了许多,便转入正题。
“鹏举,这次吕宣抚的夫人贺我生日,着实送了不少礼物,让她了许多心思。你说我该如何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