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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你适才也说过,诸将势力单薄,无法扭转局势。何况,说是诸将,还要刨去一个张伯英。我纵是一力主战,也难以挽回天心,又能成的什么事情?不妥之至。”
“不然。我公还没看出当今的局势吗?诸将何以主战?说穿了,那是因为与金和议根本不能成功!”吕祉提高声音抗辩道,“否则诸将正乐得安闲,不发一卒而复失地岂不大美,焉能力谏。”
张浚虽然名为主战派,但抗战之心并不坚决,更多是首鼠两端。兼之他自命才华命世,相当刚愎自用,对诸将的意见其实不以为然。“未必。这些大将我看是害怕狡兔死走狗烹,手中握着兵权不愿撒手。尤其是张伯英,为了兵权无所不用其极,赵元镇的门路也去走。嘿嘿。”
吕祉冷笑道:“张伯英倒并非走的赵元镇的门路,而是投到了另外一个元(万俟)的门下。”
张浚烦躁地站起来,说道:“不管这人走的什么门路,安老,你说的建议行不通。”
“相公,”吕祉拉住张浚衣角,“听下官一言,和议能否成功,在金不在宋呀。”
张浚蓦然停下脚步,“在金?”
吕祉微微点头:“是。在金。相公还记得官家掣的签吗?太阳西落月兔东升。”
张浚一怔:“万俟言道,这是大吉之象。”
“非也。日落月升,乃是乱象,主金国必生内乱,挞懒兀术自相残杀。只怕诸公正为一纸合约沾沾自喜之时,金人铁骑已经南下牧马。”
“安老何以如此笃定?挞懒兀术刚刚诚合作斗倒了粘罕,这两人会如签文所说的,再度内讧吗?”
吕祉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所以才如此肯定。他走回自己座位,捡起那张白纸,又重新添了数笔。
日消月长,光华漫地。
吕祉对阴阳五行之说有所研究,也唯有借此打动张浚了。
“相公以为只有大宋朝廷内部有主战主和之争吗?其实不然。金国内部派系林立,同样有主战主和之争。只是,金国的主战与主和又与朝廷的主战与主和有所不同。金国诸酋,无论战和,其根本立足之处都是主战;所谓主和不过是以和议诱我罢了。相公请看,这太阳照耀大地温暖和煦,代表了挞懒的主张。这月亮阴冷肃杀,暂居太阳之下,则是兀术。”
张浚略想了想,算是暂时认可了吕祉的比喻。
“这两人若是能通力合作,便成了一个日月光明的明字。挞懒主内政,兀术主厮杀,于我实在是极大的不利。可惜,”吕祉加重了语气,“兀术是虏酋阿骨打的第四子,挞懒不过是个旁支亲戚。兀术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久居挞懒之下?再加上两人政见也大有不同,兀术一向视我如草芥,可用靴子踏平中原,向来不主议和。不巧的是,这次议和偏又是挞懒主导,势必会激化这两人之间早就存下的芥蒂。这便是卦象所说的含义了,日落月升。月主刑杀,必见刀兵。实乃大凶之兆。相公试想,一旦和约盟誓变成一纸空文,眼下那些得意洋洋的人还能安然于座吗?官家又能依赖谁呢?如果要号召天下,政府之中还有谁挟平杨幺整顿淮西一军之硕望,还有谁能与相公抗衡?官家早知相公能以一己之力安定天下,如何取舍还用下官多言吗?”
吕祉已经把局势分析得相当清晰,张浚却依旧犹豫不决。他理智上同意吕祉的判断,但感情上还是觉得按吕祉的谋划太过冒险。尤其是短期看,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触怒官家。比起抗金大业,张浚委实更看重自己的相位。“子不语怪力乱神。占卜之说,不可皆信。安老,容某三思。”
吕祉早知道张浚的性格,必须逼他今天便下定决心。招数使尽,张浚却还是执迷不悟。他也颇为束手。心念电转,想起历史上淮西之变后,幕僚李若虚接连七日苦劝岳飞下庐山回军的故事。当时李若虚也是泣血苦劝无效,最后只好责问岳飞是否要谋反。他没有李若虚那样充足的时间,只好直接责备道:“相公是和也难被贬,战也难被贬,既然都是被贬,相公何不做个堂堂男儿,却要仿效那些佞臣辈吗?若是被写在史书之上,千秋后世之人,会如何看待相公!我为相公羞!”
吕祉所言如醍醐灌顶,终于惊醒了张浚。张浚顿时面红耳赤,坐回圈椅之上。
刘子羽接道:“安老有见地,说到了点子上。以我公硕望,纵然被贬亦必得一大郡,正可养望且大将之心。相公善思之。”
张浚再左思右想一回,处境确实如两个幕僚所言,纵使迎合上意,也不会有所改善。尤其是难以超越万俟,这人是全无底线,变着法子的哄官家高兴。他叹了一声:“你们这当头一棒打得着实是好,某心意已定。安老、彦修可还有什么肺腑之言吗?”
吕祉想着现在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历史上那些早逝之人大约也会有不同的人生轨迹。真到了那一天,倘若正贬谪福建的李纲能够入政府,是再好不过的。李纲此人疏于细务,但大主意拿得极准,是宰相之才。可惜张浚与李纲有芥蒂,加上官家也不喜欢李纲,所以李纲一直未能再想。只是他不能确定,李纲是否还会在金人败盟之前抑郁而终,于是含糊言道:“下官请相公主政之日,勿以门户为见,广引人才。”
张浚只道吕祉乃是反话正说,是让他执政之后,对万俟之流赶尽杀绝的意思,反而心头一热。他勉强接受吕祉建议的时候,不曾起身相谢,此时却激动地站起身。见案上梅瓶里正插着一株桂花,鲜艳芬芳,沁人心脾,最可赏玩之处,叶子上犹然带着露水,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亲手将那丹桂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走到吕祉身前,将那怒放的花朵别在吕祉帽上。
张浚笑着欣赏了片刻。吕祉本白,又穿着最显肤色的紫袍,原就玉树临风。只是眉眼中颇有风霜之色,显得难于近人。这回帽上簪了这朵娇艳的丹桂,顿时添了一段倜傥。风霜之色翻作峭拔孤傲,端得十分的人才。
“赖有丹桂壮秋色。安老,公务不便饮酒,某便借此丹桂聊表心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代亲为簪花表示一种特殊的礼遇
第164章五年平金(95)
自八月二十五日官家启程,延续到九月初一,吕祉终于送走了诸重臣,有时间处理宣抚司军务。他当天就唤来了刘与王德、关复古等人,劈头问道:“关师古最近可与众太尉有联络吗?”
关复古是负责联络之人,当即回答道:“秉宣抚,关帅一直在与末将互通消息。关帅那边,已经有金人在先期接管诸部,调移居民。所以关帅近来催促得更急了,希望宣抚早做决断。他那里又不只有军中旧部愿意南投,还有许多北方百姓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