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宝山
农村的新年不像城里那么冷清,余江的习俗,除了守岁放烟花,还有开财门这么一说。
春节晚会,赵大爷的卖拐笑点十足,随着春晚末尾的倒数报数,陈爸拿着串鞭炮递给陈砚。
“爸,这意思往后就得靠我了?”
陈正刚瞪了他一眼,又拿着鞭炮自个儿打开了大门。
开财门选在凌晨这个点,新年的第一秒钟,打开的就是新年一家子一年的财运,可陈砚上辈子到头来都没开过家里那扇大门。
鞭炮声响起,紧接着他和陈曦拿着烟花到院子里,点上之后,站到一边看着夜空。
大年初一,陈家吃素。
寓意着把一年的苦难都先吃干净,而这一天,陈家是不许出门的。
到年初二,吃完早饭,陈爸和小叔备了些酒菜,带着陈砚几兄妹上了山。
姓陈的一家子,唯独有老人没跟着去。
余江的山水算不上秀丽,接着些云贵的尾巴,山坡时高时低。
在村子背后的一座山坡上,紧挨着林木交接的地段,静静的堆着一个土丘。
土丘前立着石碑,碑上刻着在场所有人的名字。
陈靖六岁,奶奶也走了六年了。生前最宠着自己的老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山坡上,也只有遇上过年和清明才有人来看一眼。
陈砚点上香,在坟前磕了个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前半生,来得还是有些晚了!
祭拜完,家里的气氛因为几个小孩的吵闹,变得欢快起来。
三姑陈晓丽初三一早就带着小表弟一起过来了,找到了玩伴的陈靖领着比他大两岁的表哥,在村子里到处疯跑,下午回家的时候,刚换上的衣服还被鞭炮炸了个孔,被陈正阳好一阵修理。
农村过年不像城里,人亲客往,不论初四初五,家里都热闹,就算到了大年十五年味都散不去。
可下午临吃饭,一家人却找不着陈正阳。
“三姑,你们先吃,我去找找,村子里就这么大,他能跑哪去?”陈砚想起了一件事,陈正阳有个拜把子的兄弟,年关回来找到了陈正阳借钱,钱没借着多少,最后连家也没能回。
为这事,小婶还和小叔吵了一架。
陈砚心里也没底,只能先到老房子瞄一眼。
“叔,我陈砚!”陈砚吆喝了一嗓子。
屋里稍微有了些响动,半晌之后,才稍稍探出个头来。
“陈陈,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我有点事,晚点再过来吃。”
“大过年能有什么事,人在家,门也不开着。”陈砚顺着门缝挤了进去,才看见火炉边围着炉子还坐着一个人。
“保山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到这了也不到我家去坐一坐。”
“陈陈,来了啊!”林宝山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一脸苍悴。
“走,上我家里吃饭去,陪我阿公喝两杯。”陈砚作势就要去拉人。
陈正阳连忙把陈砚拦住,“你保山叔找我有事,你先过去,我们等会就来。”
“这大过年能有什么事?”陈砚完全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
“好了,坐下!”陈正阳瞪了眼陈砚,回头把门关上,才对林宝山道:“宝山,这小子不是外人,满脑子鬼主意,你那事找我也没多大用,不妨跟陈陈说下,没准他能帮上忙。”
“五万多呢,他一学生能帮上什么忙?”林宝山脸上有些不高兴。这年头,数遍余江这一圈,能拿出一万块闲钱的人家都不多,更遑论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了。
陈正阳正色道:“年前我是挣了点钱,加上卖菜的那些,最多就能跟你凑一万。可这小子不一样,过年光交到我大嫂手里的就两万,我刚跟你说的那事,就是这小子安排的。你那事实在没办法,我就只能厚着脸皮去把我大嫂手里那两万借出来,可还是不够。不过这小子手里,我估摸着应该还有一部分。我们那活动,他拿的是分成,藏着掖着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分了多少钱!”
陈正阳指的是家电活动,陈砚没想到二人已经聊到这事上面了,看来林保山来了有一段时间。
“真的?”林宝山诧异的陈正阳,又转头看了眼陈砚。
林宝山的经历,陈砚所知不多,不过也都是风言风语。过了年之后,林宝山被人找上门,这事在余江附近才渐渐传开来。
有说林宝山在外面被人骗了的,有说林宝山好赌借了高利贷的,不过后来也都渐渐统一成一句话。林宝山挪用买材料的款买了股票,全赔了进去。
至那之后,林宝山没在出门,跟着陈正阳一起踏踏实实卖菜,把账还清之后,才把在外面的儿子接回来。至于媳妇,已经跟了别人。
“先说说吧,是什么事?”
“正阳,陈陈真能帮上忙?”林宝山还是有些不相信。
陈正阳叹了口气,“你保山叔把工地买钢筋的钱,挪出来买了些股票,差点全都给赔了进去。还好后面出手得快,要不然亏得更多。”
“胆子不小嘛,连公款都敢挪!股票这玩意,这时候陷进去,再想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对于股票,陈砚所知不多。不过新千年这个档口,互联网经济泡沫破裂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不过按理来说,现阶段泡沫还没破裂,林宝山怎么就亏了?
“保山也是被人拿捏了,要不是他们工地那老板一直朝他伸手,以保山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他去鹏城这么多年,不也是想着能落地生根么?现在好了,股票亏了,钱对不上,工人只找他这个包工头。保山挪的钱要是不还回去,迟早要闹到家里来!”
陈砚没怎么在听,而是仔细回忆着那个具体的时间点。
互联网泡沫的破裂就在今年,具体的时间点陈砚记不清,可最起码年后这一小段时间里,还是有利可图的。
陈砚正色道,“股票的事你懂多少?”
“不怎么懂,刚开始都是跟着我们老板一起去的。”林宝山摇了摇头。
“你在那边还有熟人没?”
“倒是有几个,不过工地那事一出,都没联系了!”
“回去还能联系上么?”
“能是能,不过现在都这样子了,别人不找上门来都是万幸,我哪敢回去?”林宝山唉声叹气。
顿了顿,陈砚才道:“你这事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回去,把之前那些人联系上,最好能找个能合作的操盘,具体怎么操作我电话联系。何时收手何时出手都得听我的。”
“这事你真能帮我?”林宝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能是能,但这钱我也不想就这么打水漂了,还是得看你能不能联系上之前那些人。”
“能,一定能,那些人天天都守交易大厅,我回去就能找着!”
林宝山颓丧的面颊终于有了变化。
陈正阳脸色沉下来,“陈陈,怎么的,这事你要掺和进来?”
“我手里还有些闲钱,放在卡里也不是事,不如花出去。”陈砚笑道。
“你不是给了你妈两万吗,你和孙老师到底分了多少?”
陈砚白了他一眼,对林保山道,“保山叔,你也就别火急火燎的了,这事我承下了。这家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明儿到城里再商量,大过年的,先到家里喝杯酒。我阿公好久没见着你,昨儿还在念叨呢!”
林宝山抬头扫了眼陈砚,又看了看陈正阳。
“好了,走吧,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陪老爷子喝一杯。这小子鬼精着呢,刚我跟你说那事,大头没准在他手里,五万块还真难不倒他。”陈正阳安慰着,一脸好奇的盯着陈砚。
“那陈陈,叔这事就真的拜托你了。解决了这档子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得到陈正阳的确认,林保山这会儿才有些如释重负。
“多大点事,走,陪我阿公喝酒去。明天我叔也要出门了,到时候我们一道去城里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