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逃出樊笼(一)
上回讲到刘员外追来,英兰奔入了桃花林。在这桃林下行走真的是如同瞎子一般的。英兰是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唯有东摸摸西摸摸,凭着直觉慌乱走着。荆棘划伤了手脚,枝桠刮烂了衣服,树干撞青了额头。忽而,被一物撞到在地,英兰遂向右边探去,也是有什么类似东西挡着。她再细细一摸,竟然是一块墓碑,立即意识到原来自己已是在坟场当中,顿时,又是惊恐万分,花容失色。英兰当然知晓在这桃花林下有一大片的坟墓,但没曾想自己竟会三更半夜孤身一人处在这里。就是单单想想这样的画面就够让人毛发直立,何况是自己真真实实的就是在这样的场景呢?她已吓到了崩溃边缘,就算是哭叫之声也发不出来,似乎有诸多鬼魂四周注视着自己,忙不迭立即又奔了起来。
越是乱了分寸,越是会让事情变糟糕。英兰刚奔了没几步,便撞在了另一墓碑上,惊恐中爬起,没迈出多少步,又碰在了坟堆上,如这般不晓跌撞了多少下,不知奔了多远,到了一溪水边,方才离开了这恐怖之地。此刻,她已遍体是伤,稍微一动,便是疼痛无比,哪里曾遭过这样的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独自悲哭了起来的。哭过之后,略微感觉好了一点,过了半晌,英兰便缘着溪流行走。溪流曲曲折折,绕来绕去,不知有多久,便到了一山前,但不可辨别是哪里。
她继续走着,忽而,被一块石头绊倒,除了身上数不清的撞伤部位的疼痛,更坏的是脚裸被扭伤了,剧痛无比,寸步不能移。英兰躺在地上,忍着极痛之苦,泪水不停地往外流,想道:“这荒野之中,人迹罕至,若是伤着不能动弹,那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难道我这一生就命绝于此了?”又一想:“就算有人救得下,难保不会去抬我回家中领赏,那我就肯定准会又逼着去成婚的。若是这样,那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吧。若是就这般英年早逝,父母之恩尚未报答,怎对得起他们呢?”此时气候,还有一点微微寒,她遂拿出包袱中几件衣物,披在身上,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不久之后,便已破晓,天空渐渐清明起来,山的半腰中显现出一座尼姑庵来。此庵是何庵?原来却是桃花庵也。看来英兰这是命不该绝的。妙泥师太因近来食用匮乏,箪瓢屡空,故而欲去城中化缘,一个大早便下山来。她刚下到山脚,倏忽,瞧见一人躺在杂草之上,遂走上前去。这人头发披散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像是一女子。妙泥轻声唤道:“孩子,醒醒!孩子,醒醒!……”英兰呢喃道:“娘,我不回去!娘,我不回去!……”
妙泥轻轻摇了摇她肩膀,触到了身上疼痛处。英兰哎呦一声,睁开了双眼,望见一慈眉善目的师太在叫唤着自己,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妙泥道:“孩子,为何这么一个大清早躺在这里?你家在哪里?”英兰哭道:“我本是城中一户人家子女。因不堪父母逼婚,遂半夜逃了出来,躲入桃林中,行到此处,伤了脚,不能行走,以为将命休与此了。”
妙泥哦了一声道:“来,我先背你到庵里。”英兰道:“谢谢师太好意。但先请答应我一件事方可,否则宁死不从的。”妙泥见她以死来要求,心里先是一怔,说道:“是何事?看看贫尼是否做得到。”英兰道:“我孤身一人黑夜里历经重重恐惧好不容易逃脱了出来。望师太千万莫要告知我家人,否则就白白遭罪了。”妙泥道:“既然你都不愿回去,我不会勉强于你。放心吧,孩子。”英兰便道:“那就多谢师太了。”
秒泥先把盖在英兰身上的衣服掀起折叠放进她包袱里,然后便见得她穿着的衣物已划烂得不成样子,心里想道:“她昨夜经历了什么?若非万分恐怖之事,定不能至此地步的。”接着便缓缓把她扶起,攀到自己背上。也许是全身淤青处实在太多了,无处不伤,只要稍微一碰到,英兰便觉疼痛,其中大多咬牙忍住了,少数实在是忍不了的便叫了出来的。妙泥听着心痛,十分小心翼翼,花了好好大一会功夫,终于把她背上了庵里。
她立即去烧了开水端了一碗过来让英兰热热身子,又端了一盆温水来擦洗。秒泥把她身上脏烂的衣服退去后,见其露出的手臂、退脚上要么是块块淤青要么是划了道道伤痕,尤其是那崴的脚十分肿胀,伤处之多,不忍目睹,心中叹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得这样子了呢。”又对英兰道:“傻孩子,你这又何苦呢?”英兰道:“只要逃得出来,再苦也是值得的。师太,你不晓父母逼我要嫁与一个多坏的人。”秒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谁能摆脱这桎梏呢?”
喝了开水,换了干净的衣物,英兰顿感舒畅多了,只是伤处太多略微动一下便就疼痛。稍刻,秒泥拿来金疮药敷在她伤处,而后,熬了米粥端了过来的。虽然是寻常米粥,但因英兰奔了一夜早已饥饿无比,吃起来十分香甜。妙泥道:“今日我要去外面化些米粮来,你先在这躺着,我很快会回来的。”英兰点点头道:“多谢师太了。”妙泥微微笑,便挎上布袋,刚欲关上庵门,忽听得英兰道:“师太,千万记得莫要让他人知晓了我的行踪的。”便回道:“放心吧!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言毕,方才掩门出去的,留下了英兰一人在此。英兰回想夜里的情形,是多么恐怖惊魂,孤身一人,三更半夜,于漆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奔过犬吠声,经过灵堂,遁入桃林,误闯坟场,拼命狂奔,摔了无数次,撞了无数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过她想道:“无论如何,总算是逃出来了的。师太她乃出家之人,定不会骗我,所以她断然不会泄露了我的行踪的。看来,我真的是解脱了。那些所受的惊吓那也是值了的。”
须臾,她想到这位师太,心道:“这位师太又是何人呢?素日似有耳闻在这桃花林中有一不受供的尼姑庵。她为何在这般偏僻出建庵,又为甚不接受外人参拜?”倏忽,瞥见墙上挂着一柄宝剑,喜道:“难道她是习武之人?果真如此的话,那我求她收我为徒,学些武功本领。这样走到外面就不怕坏人欺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