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乡遇故知
出了足校大门,保安大叔冲他摇了摇头道:“早跟你说了吧,别进去瞎凑热闹,这里哪是你这样的娃娃来的地方。我们保安队伍倒是在招人,有没有兴趣来试试?虽然没有迈进这大门但好歹也能看着这大门啊......”
陈诺压根没听见似的,沿着学校的围栏埋头走路,脑子里空空一片,思绪正胡乱地游走着,直到球场上那些熟悉的呼喊声又一次清晰传来,他抬头望去,还是那两拨学生,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飞奔着,飞舞着他们潇洒的青春。而学校的围栏将他们的潇洒与陈诺的落寞清晰地分隔开来。
直到看见单飞,他才意识到,球鞋还没物归原主!他也顾不上旁的,忙冲球场那边呼喊单飞的名字。眼见着单飞朝他跑来,他忙将球鞋脱了下来,赤脚站在地上,将球鞋递了过去,嘴上连连道歉。
不料单飞笑着摆摆手道:“这鞋送你了,你踢得比我好,更配得上它。”
“啊?”陈诺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气馁,徐教练是学院派,素来喜欢搞理论,但也不代表他一定就是对的,我觉得你是个踢球的好料子,但愿以后能再见到你。”单飞说道。
突如其来的夸赞令陈诺一时感动,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好了,我要回去了,再见!”站在围栏那边的单飞冲陈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而陈诺只能呆呆地望着单飞的背影远去,心中泛起的暖意总算带来一丝丝慰藉。
这世上,人性本善也好,人性本恶也罢,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原本微乎其微。直到围栏的出现,才将人们划分成了贫富差距,划分成了贵贱有别。之后,又有无数的围栏出现,将人们继续分割成无数的种类,被围栏分割的人们虽能彼此看见,彼此言语,却谁也无法忽视这一道横在中间显而易见的隔阂。也正是这些数不清的围栏,让有些人高高在上,让有些人挖空心思,让有些人孤注一掷,也让有些人终日抬不起头。
而陈诺,显然是这些众多围栏的主要受害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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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诺没有去坐公交车,而是沿着马路胡乱走着——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去不去公交车站又有什么意义呢?大太阳底下,失意之人的心冰冰凉,几个小时之前的憧憬与雄心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失魂落魄的身躯漫无目的地游荡。
江宁算是南京城的郊区,马路都是刚铺没两年的,宽阔平整,偶尔路过几辆汽车,路边的小树苗栽下也没多久,稀稀拉拉,树荫更是不见,陈诺走着走着,只觉得眼前热浪滚滚,看东西都模糊了,绝望感迅速涌上心间。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回头坐公交,才发觉已经走出老远,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可怎么办?他只好咬了咬牙,拖着早已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浑身冒汗的速度还赶不上汗水蒸发的速度,口干舌燥叫他愈发慌乱。
又勉强支撑着走了一段,他忽然觉着可笑,那是一种绝望中对自己的嘲笑——他的生活不就像是这条看不见头又困难种种的路么?不管他多么雄心勃勃或是坚持不懈,可就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对于现状的改变实在是微不足道,也许他只是在自不量力罢了。
好吧,就这样吧!他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赌气地想着这几日的种种,虽说地面烫得他屁股生疼,可泄了气的皮球宁愿破罐子破摔了,去tmd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脑袋愈发沉重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达轰鸣,陈诺抬眼一看,一辆颇为霸气的银色摩托伴着红尘滚滚冲他驶来,只是那费力的车速与马达的轰鸣声实在不成正比,一路开来黑烟阵阵,更像是县城里常见的拖拉机。
陈诺望了望骑摩托车的人,觉着有些好笑,这么热的天骑车出来也是受罪吧?骑摩托车的人看着陈诺也心里好笑,这么热的天在大街上溜达怕是有病吧?直到两人对上了眼,才愈发觉着对方眼熟,又在惊讶中不约而同地欲言又止后,两人终于才确信,对方竟是旧相识!
“胡不群!”陈诺惊得快掉了下巴,“你怎么在这儿?!”
“狗子!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陈诺连忙爬起身来,不敢相信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就在他无路可走快陷入绝望时,救星出现了——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个与他一起看动画片送他足球,出来前还被村长叮嘱要寻找的村长家的宝贝儿子,胡不群。
当年村长喜得贵子,正值风华正茂,作为村里少有的文化人,虽说也仅仅是多认识几个字,但铁了心要给儿子起个惊世骇俗的名字,于是潜伏县城图书馆三日,逢书必翻,终于翻到一个叫他欣赏的不失男儿气概又听上去深邃涵养的名字——岳不群,故而偷梁换柱,给儿起名胡不群,料定了这是一个惊世骇俗要乡亲们崇拜的名字,也让他得意了好些年。直到后来那台扶贫电视进了家门,村长看完笑傲江湖后,才意识到闹了多大的乌龙,不仅让儿子蒙羞,还可能断了孙子的来路。好在村里读过书人确实少,又道。
陈诺看着故人熟悉的背影心里倍感欣慰:“贵人在这里靠什么营生?”
“废话,当然是工作啊!工作才有饭吃!”胡不群很自豪地说道。
“做什么工作呢?”陈诺问。
“待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