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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吴邪应该明白,可他还是跟来了,为什么?
这才是张起灵想知道的“为什么”。不是“为什么要跟来”,而是“既然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跟来”。朋友一场,其实不需要那么寻根问底。他想。就像胖子,那才是朋友。
张起灵曾经梦到过三千夜前的长白山上,吴邪从三十多米高的山崖上坠落,被寂静冰凉的白雪淹没,而他漠然地前行,没有哪怕一秒的停顿。
这是极少极少没有嘈杂记忆的梦境,所以他才会记住。他也记得结尾处,是自己站在青铜门前,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冷静地说道:吴邪死了。
张起灵这一生的路都坎坷曲折、荆棘丛生,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偏偏还有胆大的人企图掺杂进来,不是因为居心不良、被他杀死,就是运衰命薄、亡于途中。于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张起灵几乎已经习惯了独自看生命在眼前流走,而不露一丝动容。
但当他从那个梦里醒来时,却发现自己额上一片冰凉,全是细密的冷汗,刘海都已经湿透也正是那时,张起灵发现自己的头发实在过于长了,用短刀干脆利落地削下一大截。
黑色的发丝飘落在地上,让他想到禁婆,以及那个被禁婆缠上却后知后觉、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的吴邪。
张起灵杀人,也救人,杀人很少会留后手,救人却不一定能成功。易折难愈,生命本就如此脆弱,所以才会牵扯出那么多长生的妄念。张起灵拥有与生俱来的长寿,这种长寿同时也赋予他无尽的痛苦,但这些都不意味着他不懂得珍惜生命。他对于生命流逝的漠然,只不过因为没有联系,一旦那种流逝开始牵扯到他的“联系”,他也只是个会痛的普通人。
如同记忆里,墨脱寂静的三日,他的手握得再紧,也无法阻止掌心弥足珍贵的东西被生死隔断。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痛得蜷缩在雪地里,眼里自发涌出温热的液体,起初他以为是血,但喇嘛说:“血有颜色,这是眼泪。你学会了痛苦。”
神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没有牵挂。张起灵不是神,他只是个缺少与世界的联系,只是个过于残疾的人。这种残疾的伤口隐藏得很好,可一旦触动,那种痛楚将不亚于全身骨裂。
吴邪对他而言就是联系,就是触发伤口的绝刺。多年前,当母亲死去时,张起灵将突如其来的陌生悲伤雕成了一座黑色石像,留在墨脱的雪地里可惜,情感终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完全转移,否则,他就不会在苏醒的瞬间如溺水者一般狼狈喘气,以减轻心中难以名状的痛苦。
进入青铜门,张起灵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局,完成了最后一个“张起灵”的最后使命,从此,这个名字再无意义,而他却还奇异地存在着,身处门内,无法了解外界的具体动态,只能靠心里的感觉来确定那一丝联系的断续。可即使有一天,那条联系真的断了,他除了继续在这里睡着、醒来、一天天记录下自己走过的寿命之外,无计可施。
张起灵这一生只在做两件事,一是完成身为张家人的使命,二是找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他一直以为前者是后者的一部分,现在才突然明白,这两者其实互成悖论:命里带来的路逼着他走向终点,不得超生,没有任何自我行动的资格,而如果不能为“联系”拼命,他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死循环。“张起灵”这个名字,意味着世间最残酷的死循环。
从走入青铜门的那一刻起,张起灵就只作为守门人而存在。于是,终极里有那么一个人,终其天年,都在做一个称职的门卫,也只是门卫,而不是自己本身。
在道上人看来,哑巴张谜团重重,神出鬼没,深不可测,其实他只是一场漫天大雾,早已丧失形体,随处可在,遮蔽他人,也永远看不清自己。
按照所谓的天道,张起灵会在终极中老死,距离他死亡的时间还很长,足够他慢慢地为这个世界遥远的未来思考。而现在,地上虬结的蛛网,地底撼动的终极,一切都在向连他也无法预计的方向走去。
张起灵的难得安稳被中途打搅,但他并不觉得不满,相反,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期待。他的命运原本在千百年以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向那个方向走去,而如今道路突然被打破,一切都超越了既定的规律与规则。这种变幻、诡谲、违背常理的情况,确实应该产生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让“张起灵”成为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名字。
背弃那三个字背后的含义,这是张家的禁忌,是对无数辈先祖英灵的叛离。而今,在摇摇欲坠的规则前,陈腐的大门开始断裂,缝隙之中透出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这点微光使他想起,在“起灵者”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
他长久地站着。
这些漫长、漫长的黑夜,这是极深、极深的地底。
长日将尽。三千夜,待天明。
====-freetalk====
时隔一年(……)电子书终于做完啦,用的不是最终校对版(因为最终校对是在已经排版好的pdf上进行的),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小错误,大家可以找我报错哦。
顺便吐槽一句:现在再看自己的第一篇文还真是羞耻play,尴尬值max……当年不懂事的天真的我……
回过头会发现《去日苦多》的遗憾实在很多,称不上是一部很好的作品,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很让我惊喜,也很让我感动,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不爬墙!好好产出!
第57章[817贺文]
上接三叔817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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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来时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必须做好徒步下雪线的准备。我和胖子都还好,但闷油瓶外衣外裤都在我身上,就显得单薄很多。
闷油瓶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即使他体质异于常人,也需要一段适应期来应对外界环境,更何况我们一上去就是冰天雪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此一来,我就面临一个难题:脱?还是不脱?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显然不适合这么理直气壮地抢别人衣服穿,可如果我当着闷油瓶的面把裤子脱下来,那场面估计会更尴尬。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一路,估计脸色不太好看,因为胖子问了好几次,说我是尿急还是想拉屎。要不怎么说这胖子嘴黑,被他问了三四次以后,我居然真的有了尿意,一边骂娘一边跑去角落里方便。
尿了一地,我突然想到闷油瓶说我老了,忍不住借着光对地上那摊水渍照了照,自我感觉还行,如果身边没有某些人,应该很容易讨小姑娘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