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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温热的气息刺激了我一下。“身上怎么总是这么凉?”他皱皱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别人不着急,你能不急么?就是你总是阴着个脸,没人能看明白你的心思而已。也难怪你了,瞧你爹那张脸,几时有过表情了?”月柔轻笑了一下:“有心事就说说看,自己闷着总不是办法。昨天是不是没睡好?下眼圈都青了。”说着抬手要抚摸我的脸。
我突然站起来,狼狈不堪地看着窗外。再下去我会崩溃的。月柔身上总是有股温馨的气息,无论是什么飞扇公子还是什么冷绝医邪,统统成了可笑的笑话,一触即灭。
“雷焕?怎么了?”月柔不解,“你等一下,我有东西……”
“桌上是连城霏公子给你送来的寒冰玉,你吃了它,会舒服一些。我还有些事,先回房了。”不等他回答,几步走到门前,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抢出门去。
为什么,为什么,问什么!娘,儿子该怎么办?我栽倒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狠不下心,心里隐隐在痛,钝钝地在痛,娘,儿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哪里的稚子用清脆的声音在念,
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
重缝不忍轻移拆,上有慈母旧线痕。
我突然吼出声:“别念了!别念了!都给我闭嘴!”
没人回答我。左膝突然一软,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上。慈母旧线痕,我却只有一张泛着黄的画而已!我用后背装向床沿,整张床蹬蹬作响。疼痛总是让人清醒,我喉中一甜,一股血沫破口而出。
我呆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这么早。我抹抹嘴,指尖的猩红刺痛了我的眼睛。昨天晚上,我刚刚年及弱冠。当年那方士说我出生在子夜,必定是多福多寿,前途无量。可是,我没有时间了。那本来也是以命补命的法子,用我的命,补静又的命。静又的血脉愈加强健,我的气血却在节节衰退。等到乱雪纷飞,蓝莲盛开,最后一次帮静又理气调息之后,我的作用,也就完成了。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不会。只要能让我变得强,不就是少活几十年么。”
“你啊。”
没时间了。我默默地把手擦干净,把地板擦干净,换了一件衣服。起码现在,我是尉迟雷焕。这就很好。
“少庄主,月公子请你去用早点。”尉迟城在外面说。我压低声音应了一句:“我在运功,你把早点给我端来吧。”
尉迟城疑迟了一下,道:“是。”
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雷焕,你别生气啊,千万别生气啊,我知道其实,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是月柔,声音发抖。“以后我一定注意,所以,这碗寿面你吃了它可以么?求你了,这是我做的,那个,我放在门边了啊,你,你一定要吃呀,我这就离开……”
一溜小跑。我打开门,门外当真放了一个碗,满满一碗的寿面。做工很巧,还是我最爱吃的牛肉面。
中原的习俗。孩子生辰,要吃一碗娘亲做得长寿面。我坐在桌前,看着碗发呆。看着看着,脸上一痒。
那年余嬷嬷拉开我的被角,轻轻问,哭什么。
我问我自己,你,哭什么。
“少庄主,前面的人回来报,盘罗的路暂时通不了了,我们可以绕道阜城。”
“知道了,通知下面,拾一下,上路。”
走的时候,不见了月柔。连城霏那边似乎也得到了消息,也要绕道阜城。他和我客套半天,一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四下寻着月柔。我也等得有些不耐,于是催道:“城管家,月公子呢?还不快请?”尉迟城道:“属下刚刚见着月公子往您房间去了。”正说着,月柔低着头从客栈里面出来,鼻梁微微抽动,眼睛红肿红肿。我没管太多,牵过若翼,翻身上马。这几天气血不畅,坐马车坐得烦闷至极。通身雪白的若翼见着我很高兴,不停地刨着地。我喝道:“城管家?准备好了么?”尉迟城扶着月柔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回道:“准备妥当了。”我催动马蹄,跃身而去。
这一路上,有点寂寞。若是我没料错,找茬的,应该已经快了。
第11章
这一路上,我遇到不少乞丐。
缩成一团一团地窝在墙角,或者被人驱赶,或者扯着路人的衣角伸着空碗要吃的,然后被人踹上一脚。只能怪年景不好,战乱连年。我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一群人殴打一个小小的身影。大概是嫌脏,只用鞋底踩,间或吐上一口痰。那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微微战栗着,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在一片人腿鞋底中间,那一团小小的肮脏的泥色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突兀。人,最不拿人当人。我驱马慢慢走上去,那群人见有个衣着不凡的公子来了,便散开一条路。
“他怎么了?”我问。
“妈的这个小混蛋经常在这里偷包子,昨天已经好好教训了他一顿,今天不知死的又来了!”
那小身子动了动,想抬头,没成功。我沉默。那群人见我没什么反应,有一个想再上去补一脚,我一挥马鞭,他应声倒下。我掏出块银子砸在他身上,他摸起银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小乞丐终于抬起头,看了一圈看向我。
一对黑白分明的大大的眼睛。眼神清澈见底。我愣了。
他惊恐地瞪着我,我淡淡地说,“起来,快点。”他挣扎着爬起,身上不知道穿的到底是什么,瘦小的身子在里面摇摇晃晃。“站着走完这条街,我给你吃的。”我一带缰绳,若翼飞奔起来。我不经意间一回头,那小乞丐竟然跟在我后面跑。脚是光着的,踩在尖利的石子上似乎也没什么知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里嗯嗯地响。
这条街很长。我在马上甚至有点后悔。若翼跑完这条街,我勒马转身,却不见了他的踪影。等了好大一会,他才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想要吃的么?”
他拼命点头,喘气喘得太惨,根本说不出话来。我下马,买了一笼包子。他瞧着冒着白气的包子,咽了口口水。我递给他,他抱着一大袋包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记住,这不是我施舍给你的。这是你达到了我的要求,应得的。”他眼睛红了,用袖子蹭了蹭,朝我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他越走越远,一直出了易安城。来到荒凉的郊区,他紧紧抱着包子,突然兴奋地朝一处破庙跑去。
“阿妈!阿妈!我们有吃的了!阿妈!”他一颠一颠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