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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元山的夜晚风一向很凛冽。以暖兀自站在寒风中,憔悴的脸色,凌乱的发丝在空中无依无靠地飘荡。
什么都没有了。雷焕是不是早知道了?这是他的慈悲,还是他的残忍?
他拢了拢身上不怎么合身的宽大衣袍,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看着凌静又把雷焕擦拭干净,放到了床上。
那个曾经高大俊挺的男人。那个有着漂亮眼睛,总是不动声色地温柔着的男人。
以暖怯怯地靠在门边,看着凌静又忙碌。站的久了,左腿又开始隐隐作痛。报应,他想。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替身。以为自己就是所谓的照龄世子。直到后来冒出来个柳可言。娘亲造反失败,带着他潜逃,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时候,他竟然很高兴,心里还想着,这样娘亲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娘亲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多好。
后来这个男人救了他。给他吃的,厚葬了娘亲,把他呆在身边。他也好高兴,只觉得自己真的太幸福了。这样一辈子伺候这个男人也很好,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跟在他身后,微微仰着头看着他宽阔的双肩,或者在他看书累了的时候打个手巾,沏杯热茶,或者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给他研墨。
他还记得呢。那个初夏的午后,雷焕站在案后作画,他在一边缓缓地研墨,是雷焕最喜欢的临清墨,清香淡雅。一室的墨香,书房外池子里的荷悄悄地露出尖尖小角,阳光罩在雷焕身上,让他看上去如若天人。
可是,那个柳可言到底还是追过来了。
他真的好恨。凭的什么?从小到大,自己拼命地研习书礼,总希望母亲在看自己的时候能多带些笑意。柳国皆知照龄世子七岁便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可谁知十几岁之前他几乎没有走出过那间小小的书房?只要柳可言轮值到荣华公主府,娘亲的笑脸便是自己怎么也挣不来的。父亲贵为驸马将军,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妻奴而已,做什么都得看母亲的脸色。他无论多卖力的讨好,都敌不过柳可言一个慵懒的笑。
母亲的看他的目光,从来都不会如此的慈爱。
柳可言是知道的。要不他也不会在荣华公主府大大咧咧地进进出出。府上下人皆当他是“若少爷”,看着因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他是个冒牌货。确切说,是替死鬼。
后来就是战乱。父亲被五马分尸。有很多人在追杀他,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睡觉,深怕一睡过去就永远也不能睁开眼睛。他怕死,当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罩在心上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是如此的怕死。那感觉,让人崩溃。鼻子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父亲被几匹马生生撕碎的情景。很恶心。
他替柳可言闯过了鬼门关,柳可言自然要替他快快乐乐随心所欲地活着。好不公平。他一直在想,柳可言是不是真的很该死。雷焕和他站在一起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看着心里酸疼。
其实他有点明白了。柳可言永远都是雷焕心里那个气质清醇,才惊绝艳的人。自己不过是个仆从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没有权势地位,就什么都不是。他想取代柳可言,他想告诉柳可言世界上没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便宜事。可是最后他还是输了。没想到柳可言竟然代替雷焕进入了蘩焉。柳可言不是凌静又杀的,是菱沁杀的。他没多问为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尸体被吊在架子上觉得很过瘾。非常过瘾。
后来,他看到雷焕抱着柳可言的尸体发呆,然后状若癫狂地离去。
他明白了,柳可言赢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这个总是打碎自己梦境的家伙,真的赢了。
凌静又一直在忙,还心满意足地微笑着。也对,只有这样,雷焕才能乖乖听话,谁也抢不走。
谁也抢不走。
第57章
“(兰陵王)身中奇毒,无解,匿迹于大凉山。时有异人当街歌之:‘潜龙归,玄凤伏,世人只道事事皆辛苦,不如归去乎?不如归去乎?’”
帝国将军白袍重现,若兰清大军拔营,歌舒威宁领军南下,大凛大楚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小国更是蠢蠢欲动。
祈元山,幽静深山,凄魂哀怨,幽咽怨天。
屋子里的人,神态安详。修长的手指举着茶盏,茶香袅袅,冬日的雪厚厚地压满了山。静又看着床上的雷焕,一脸的微笑。
“你知道吗?我救不了他。所以我只能看着他死。”以暖默然。
“下雪了。”静又袖着手,望了一下天,以暖走上前去,给雷焕掖了掖被角。生不如死。偏偏死不了。静又走出去,宽大的袖袍摩擦出细细的微响。
“少爷……”以暖伏在他身上,轻轻唤了句。雷焕在床上眼睛竟然轻轻颤了颤。以暖愣了愣,试探性地有唤了句:“少……爷?”雷焕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以暖捂住嘴,“少爷!”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少爷你还明白?”
雷焕眨了眨眼睛。黑沉沉的眸子里,大雾蔓延地无边无际。
以暖突然手足无措。他惊慌地地向后退,一下子撞上了圆桌。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床上的那个男人。
雷焕还是看着他,目光平静,而且温和。
以暖跌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着膝剧烈地抽泣起来。“少爷别看,少爷别看……”
他真是个笨蛋。愚蠢到家的笨蛋。这个男人看他的目光从来没有改变过。
以暖轻轻抚上雷焕的脸颊。因为张不开嘴,雷焕喝水都相当的艰难,所以嘴唇上起了一层白色的皮。以暖颤颤巍巍地拿起茶杯,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撬开雷焕的嘴,沿着汤匙的凹槽一点一点地往下渗水。没渗下去多少,雷焕嘴里的水便溢了出来。果然,竟然连水也灌不进了。以暖痴痴地看着他,抚摸着雷焕变了形的脸。雷焕吃力地蠕动嘴唇,急切地想说着什么。以暖听不清,几乎趴上去才听清三个字,峰顶崖。
以暖知道那个地方。峰顶崖,丫头魂归的地方。以暖突然笑了。其实他也不笨。以前伺候雷焕的时候,就知道他对那个女人用情到底有多深。人一生最彻底的爱恋到底能有几次?他说用额头轻轻碰碰雷焕的,笑着说:“放心吧,少爷,以暖知道。”
雷焕很累似的闭上眼睛,唇角轻轻勾起,算是了微笑。
邵阳帝扶着额头,一脸自嘲地笑着。
“死小孩,我来玩啦!最近好不好呀?”月柔凑上前去,伸出小手轻扯昭乾予悯的脸颊,硬是拉出了个笑脸。邵阳帝轻叹,用手指弹了弹脖子上的剑,苦笑道:“其实,没有这个会更好。”
柔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