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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已然出袖。
飞扇一旦出袖,便不能后悔。静又,你可曾后悔过?
漫天蝴蝶,妖娆美丽,但,蝴蝶终不能舞火化为灰烬,粉身碎骨,却是为了那一瞬之间的梦幻,原本遥不可及的温暖,也在所不惜。
眼中心里,再无旁杂。
“我知即使如此,也断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败得如此惨。”静又揩揩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
把命搭上,就是为了要杀我?
静又带的兵基本被爹肃清。整个平原,我和静又身边除了尸体,突然成了无际旷野。
回萧瀚山庄的路上,一路无言。爹骑着马在我身边,除了风卷旌幡,马蹄咄咄,便没了任何声息。
娘的人这时候早已把萧瀚山庄清理干净了吧。洗砚阁我虽然接管,却无甚作为,娘让洗砚阁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大军开到萧瀚山庄已是月到中天。整个萧瀚山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重檐歇山映着浓重的夜幕。
我从未想过,还能回来。从未。
远远看见娘举着火把,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等着我和爹。看见我们平安归来,娘笑得温柔满足。风起,撩起娘的长发衣襟,月白的细绒披肩衬得娘高贵华美,如少司命般,持着剑,迎接着胜利。
静又在囚车里,看了看萧瀚山庄,笑了一下。
“你这混蛋,总是这么幸运。”他有点嘲讽地说。爹引大军前去驻地,我一把把凌静又扯出来,抓着他的领子拖着,对娘说:“娘,我有些事情必须了了,所以……”
娘看了看我,看了看静又,点了点头。
我薅着他,一路打马冲进山庄,冲到翠竹居前勒马一跃,掠进屋中。
我拽着他的领子一拳打过去,声音里透着怒不可遏的颤抖:“凌静又,你一直以为我是什么?嗯?”他挣扎着,一脚要踢开我。我扳着他的脚,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嗯?给我下蛊?串通三世僵尸夺权?借柳王之手干掉我?把我娘吊在街上任人亵玩?乱刀砍死,砍死柳可语?”我掐着他的脖子,渐渐觉得自己又快要失掉神智。
为什么。好像,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理智。
静又一听柳可语这三个字,突然也怒了一般一拳打来,我们疯了一样在黑暗中厮打起来。我扯碎他的衣襟,在他唇上乱咬,他也咬回来,口中渐渐都是血腥味儿,不清楚到底是谁的。我们像两只发了疯的动物,忘了所谓的礼义,忘了所谓的廉耻。我拼命搓揉着他,我知道我发怒了,他也发怒了。我们滚在一起,头发缠缠绕绕,纠结在一起,理不清了。
“为什么这么折磨我?为什么这么逼我?”我低喘着,攥着静又的双手,“说!为什么!”
静又说不出话来。他在瑟缩着,他很冷。他纠缠着我汲取温暖,饮鸩止渴。
我蛮横地进去的时候,静又哭了。我说,你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我告诉你疼是什么感觉,你知道么?
静又大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只是疯狂地按照野兽的本能去做。不加以遏制……
静又,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们,全错了。
静又说,雷焕,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知道什么是“菜籽”吗?就是那些达官显贵认为嘉摩族的人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于是专门捉怀孕的孕妇回去养着,等到正好八个月了就活活剖开肚子拿出婴孩炖汤,就是“菜籽”……你见过没有,有些被拿出来都会哭了的……或者生生割下童子的睾丸泡酒……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救救我们吧……
嘉摩族的长老是个很明的老家伙。我开门见山:“我是受人之托。你们信得过我么?”
长老低头一想,笑道:“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横竖都是死,死得痛快也不错。”
我点点头:“很好,你很配合。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你我知道。泄漏出去,谁也救不了你们。”
长老点点头:“多谢兰陵王。这权当是最后的希望吧……”
“权佑十七年三月十一,兰陵王命嘉摩首领扶乩,得大凶,无一统天下之命数。王大怒,问之无解,遂起杀意。逐悉数族人于窄谷之中,埋之。时人皆谓之残暴。”
《大国书兰陵王传》
十一楼的办事可靠,率领嘉摩人从地道逃走。我保得了嘉摩人一时,可保不了一世。索性丢了这个名称,重新过活,再不搞那些乱七八糟长生不老的东西。反正我嗜杀成性的名声也在外了,不怕多这么一条。我都已经安排好,嘉摩人分批遣散,化装成商队前往天方。之后的事情,各安天命吧。
回到山庄,发现静又已经走了。最近他一直很安静,总是静静地作画,静静地看书习字,静静地发呆。我没有限制过他的行动,我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功夫被我废掉了,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可他还是走了。
所以当我站在法华寺外的时候,突然特别想流泪。
寺院钟声悠扬宏大,佛祖悲悯慈爱。僧人整齐的诵经声传了出来,谨然有序。
静又,你在这里,安静么?幸福么?
纠缠了一世,终于,摆脱了么?
这许多年的纠缠,结果不过是,繁华落尽。
第65章完结章
大军顺利撤回萧瀚山庄。不得不说,爹不愧为当年的天降传奇,练军指挥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兰陵军现在在驻地休养生息,毕竟打了大半年仗,很有损失。现在萧瀚山庄连着随和柳的大片领地都是兰陵王的势力范围。也算不错了。
我突然厌倦了。打来打去的日子。
或者说,我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这个?
天下有多大?
可语说,天下其实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嵌在心里的人。那人,便是天下。
这样说来,我其实是个失败到家的男人。
转眼又是春天,空气都温和起来。爹喜欢抱着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娘蜷在爹怀里,惬意而且舒适。我悄悄经过,想起去年。
白驹过隙。
以暖的伤养得不错。偶尔焚香鼓瑟,怅怅地坐着。眼睛完全失明,所以神情恍惚,淡然。
我有时候去看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听他弹琴,默默地坐着。我才知道,以暖喜柳,所以他的住地我命人前后都栽了柳,扶风而立,浅浅地告知着春天。
“柳枝……都见绿了吧?”以暖轻轻地问。
“是啊,都见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