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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
雷耀开始蹿个子,长得很快。我看得出,他是个不安分的小子。萧瀚山庄困不住他,迟早他得飞走。这也挺好。别和他哥似的,盛名在外,其实窝囊得要命。心爱的人都守不住。
我们一家去踏青。还是翠屏山。小玩意儿很高兴,格儿格儿地笑。娘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小鼻子。
春光很灿烂。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看得出来,娘很想让我成亲。他怕我孤独终老没人管。我笑。娘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叹息。
娘说,福儿,你总要找个人来照顾你,娘才放心。
我说,娘,这样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家的了么?
娘说,胡说,怎么会?
我们坐在回廊上,看着天高云淡。娘一直想知道我以前的生活,于是我躺在娘的腿上,缓缓地,絮絮说起师父,祈元山,静又,丫头,朔冽峰,柳可语,莲现,以暖。
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娘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轻声说,苦不苦?
我摇摇头,不苦。我很好。
只是,娘,儿子没劲儿了。爱上一个人……真的是一件疲惫的事情。
突然想着,一年一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守着一家人,逍遥地活着。春夏秋冬,完完整整。
外面打啊,闹啊,随他们去吧。不掺和了。偶尔提醒他们一下,最好还是不要惹恼兰陵王,就好。
夏天来临的时候,娘喜欢轻着薄纱,傍晚的时候抱着风行坐在夕阳熏风中小憩。我命人在后院承风亭旁的大理石空地上铺上了含烟玉象牙席,再置上萧竹嵌牙躺椅,这样娘的发和衣便不会沾染尘埃。
翠竹居前挂了一只娘做的小小风铃。这是娘那边的传统,小孩子生过大病或者有过灾之后挂一只母亲亲手做的风铃,祈福消灾,安稳心神。
很好,很好。
路过承风亭的时候,已是傍晚。娘正坐在暖风之中闭目养神,小玩意儿趴在娘身上,玩得很开心。
我过去,跪在娘的脚边,把头靠在娘的膝上。娘没有睁眼,只是伸过手来,放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浓郁的花草香在微风中弥漫着,温暖甜蜜。小玩意儿窝在娘的怀中,搞出咿咿呀呀的小动静,好奇地四处打量。
对他而言,这是个多么奇妙的世界。
完
特别番外微尘
有些男人是不能爱上的。这是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懂的道理。
她呢,以前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却也是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父母健在,衣食无忧,日日有贴身的丫鬟小厮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只等着以后觅得良人,然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后来战争来了。大批的军队攻入城门,守军将领临阵脱逃,城中的百姓从偏门蜂拥而出,她亲眼见到有人不小心跌倒之后被后面涌来的惊慌的人群活活踩成肉泥。
她和家人走散了。
她竟然感觉不到惶恐。
因为已经绝望了么。
她踉踉跄跄地跟着人群溃逃,没有珠钗绫罗,没有仆从车马。她只是个难民而已。看不到希望,感觉不到疼痛。
后来人群顿住了。她茫然地张望,发现人群之前立着几匹马,赫然的山贼。战争时期山贼们只需专门在驿道边等着难民们送上门,把他们最后一点点积蓄榨干,方便得很。然后连刀子都不用动,这些绝望至极的人最后肯定会饿死,自尽,要么被别人吃掉。没吃的东西了只能吃同伴。吃了人肉之后再发疯疯死。反正不用山贼动手。疲乏的人们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山贼们夺走手中的包袱,哭不出来,只能发出类似“哈哈”的奇怪声音。还有山贼的马踩到人的,一蹄子下去,骨头断的清脆异常。
她倒在路边。像她这种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山贼是决计不会浪掉的,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想笑,但是嘴唇干裂,咧不开嘴。
她看见了他。就在这个时候。
阳光有些刺眼,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那骑着马缓缓走来的人。
白衣轻裘,一身内敛凝重的贵气。她也算见过世面的,她被他那阴森森的张狂之气吓了一跳。
那是一位俊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年轻男子。目光很冷,面无表情。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跟他无关。
她看到了他,突然恐惧起来,非常恐惧。她刹那之间发疯一样想哭叫,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她曾经在梦中幻想过英俊温柔的良人,幻想过相夫教子温馨的生活,在他走来的时候突然让她全部记了起来。
马上的男子微微挑了一下眉。那几个马贼看见了他这只肥羊断没有放走的道理。挥舞着钢刀张牙舞爪地冲他围过来。她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他唇边一闪即逝的轻蔑的微笑。然后他抬手,一道白光从他袖中窜出,划过扇形的轨迹。等白光回到他的袖中,马上那几人正大了眼睛,然后头颅便滚了下来。
他略一垂眸,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和瘫在地上的难民,目光一扫,然后抬眼,驾马不疾不徐地缓缓离去。
她眼看着他英挺的侧脸缓缓路过。
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又如此强悍的男人。
他在马上,她仰着头,虔诚地望向他。
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她不知道他是谁,却记住了那个唇角浅勾的笑。想着了魔一样,恍恍惚惚,眼前都是那个男子,似笑,也非笑的脸。
他带来了她的恐惧。因为他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突然不想死,她开始怨恨,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怨恨谁。
她终究还是死于战乱。那个年月人命如微尘,被人随意地践踏,很多人和她一样,死得莫名其妙。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男子就是战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兰陵王。那个残暴无耻变态冷血的著名疯子。他害死了她,可是她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个一轻微若尘的女子,如痴如狂地恋上了他。至死方休。
命运在那时候打了个转儿,她看见了他,然后,沦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