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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交易,不敢在外面柜台进行,照相器材部经理亲自出来接待,客客气气将他父子二人请进后面单间,坐到沙发上,喝茶,当面验货,点钱这就是最早的vip级别服务。
少棠买了这台日产雅西卡的单反相机,送给孟小北。
孟小北从店里出来,用手捂着脸,耳朵发红,心里得意冒泡又假模假式地嚷道:“嗳妈,简直太贵了!你把我卖了都卖不到一千块啊啊啊!”
少棠冷笑道:“别跟我装。”
孟小北从后面勒住他小爹脖子,附耳喷着热气喷了一句带色儿的亲密话。
少棠大笑。
少棠横了孟小北一眼,眼底深邃:“你的小屁股,本来将来就是我的。”
“我先预支了,相机就是买给你玩儿的,你小子把腚洗白了给我留着。”
……
中央台投拍名著巨献,在北京南郊建起一座琳琅壮观的大观园,这年也已正式对外开放。少棠带孟小北过年逛大观园。二人勾肩搭背,开开心心的,走在廊桥水榭、曲径通幽之地,用相机拍摄栊翠庵外一片冷艳的红梅。
孟小北踏着白雪,倚着红梅树,摆个相当风骚的姿势,少棠单膝跪在数米之外给儿子拍照。
潇湘馆外翠竹成行,馆内挂着电视剧版陈黛玉婀娜秀丽的照片,还有盆栽梅花展览,游人如织,寒冬里暖流涌动。
孟小北拿过相机,一指:“干爹,你站到梅花丛里,我给你拍一张。”
贺少棠回头一看,严肃道:“林黛玉的照片在那里,我就不去照了,穿的不是一个年代。”
孟小北抖肩膀笑了两声:“你就是黛玉,贺妹妹快摆姿势!”
小混球简直活腻歪了,少棠抬眼四下瞄人,用手去捂孟小北的镜头:“别闹,不准拍……”
孟小北突然忆起八九年前,两人认识初始,在西沟部队军营里,那个受伤生病了躺在被窝里哼哼的家伙。孟小北说:“棠棠,我要听你娇喘,来一个。”
“哎呦!!”
“啊”
孟小北脖子上挎着相机,被他小爹踹出潇湘馆大门,跑到雪地里,“噗嗤”就滑了一个屁墩,坐到雪里,手上护着宝贝相机。他被少棠捏得嗷嗷叫,大声求饶……绿竹成林,落雪飘飞,两人发梢都沾惹上晶莹的雪。
第五十五章悲喜大年夜
大年三十那天,孟奶奶电话把少棠叫来家里,吃饭,陪老两口过年。
少棠客套了几句,“我总去您家吃,合适吗?”
少棠是话里有话,孟奶奶也是痛快人,说:“你来嘛,不要跟俺别扭客套了。俺家四闺女今天不在家,外地出差去了不回来!”
少棠一听这样,快马加鞭飞速就到了。
他这些年也没陪他自个儿亲爹过年,每年都陪孟家老两口,关系就近到这份上。孟奶奶包饺子,还特意问,“勺烫啊,恁爱吃啥馅儿的,韭菜的芹菜的,还是茴香的西葫芦的?俺给你包一锅,单给你煮。”
少棠笑时嘴角黑痣闪动,很招人喜欢:“问您大孙子爱吃啥馅儿,您给他包,我跟着他吃。”
孟奶奶说:“哎呀!俺每回都单给他包一锅韭菜鸡蛋蛤蜊肉的!他就爱吃那个!恁吃剩么?”
少棠说:“我就跟他一起吃韭菜!”
孟奶奶麻利儿地擀皮,擀皮动作熟练身子前后悠起来,嘴里念叨:“爱吃韭菜好,韭菜最壮阳。”
孟小北在门口听见了,猛一阵夸张的咳嗽,想跟他奶奶说,少棠阳气已经够“壮”了一座活火山随时都要喷。
少棠摸摸鼻子,绷住脸,默默地搂着小北脖领子走人,走廊里一阵异动……
少棠陪孟家老爷子下象棋,每盘坚持不出八分钟,一定被老爷子将死。孟小北大声嘲笑少棠。
小北爷爷感叹,“勺烫啊,恁哪处都不比孟建民弱,就下棋不如他啊。”
少棠搓一把脸,无奈笑道:“我没孟建民那么好使的脑袋,我就不是钻研这个的人么!”
年夜饭有炖鱼和红烧肘子,孟小北吃了三十个韭菜蛤蜊馅儿大饺子,少棠陪老爷子喝莱州老家亲戚捎过来的泰山特曲。
少棠也是喝得有些高,脸膛殷红,眼底含水。
孟小北如今也比以前成熟稳重些,反而故意不和他小爹挤挨着坐,坐在对面,干啤酒,乌黑的眼很酷地盯着人看。少棠先忍不住,起身往走廊里走,对孟小北勾勾手。孟小北随即跟上。
少棠拎一瓶啤酒,拿两个空杯,把酒满上,随后又在两杯酒里各打进一个生鸡蛋!
孟小北搂着小爹后腰,在厨房内嘀嘀咕咕:“生鸡蛋怎么吃?”
少棠说:“就这么吃,可香了!”
孟小北:“啤酒加生蛋黄?”
少棠眼底有酒意红潮,附耳低声道:“我们部队里当兵的,都这么喝酒。”
“这个比韭菜还壮阳。”
“@#%&¥!”
两人凑头互相挤兑,又不敢笑得太猥琐大声。两杯啤酒生蛋喝得一滴都不剩,心头火烧火燎,火势几欲燎原……
大年夜,电视里欢歌载舞,家里就一台电视,几口人争抢频道。
小北他爷爷奶奶每年雷打不动就要看央视春晚,孟小北非要看中央二台播的《红楼梦》,还不停对少棠抛眼神儿。
后来商定每人看十分钟,只要有爷爷奶奶喜欢的相声小品和戏曲节目就拧到春晚,出现无聊的歌舞大联唱就换台到《红楼梦》。黑白14寸电视机,没遥控器的,换频道仍是那种转钮式的调台开关。孟奶奶拍着大腿呲儿她孙子,“小混蛋恁掰来掰去的,把那个按钮给俺掰下来了!!”
中途,孟小北真的把那个转钮揪下来了,“啊”,拔出个塑料按钮在手里!
一家人傻眼了,随即一起拍腿狂笑,指着大孙子骂。
少棠紧急出手,撅在电视机前修那个按钮,一时半会儿还装不回去,调台开关只剩下里面一个突兀的小棍儿……
孟小北天生兴趣里就具有浓厚艺术细胞,心目中也极推崇这类古装经典。《红楼梦》这剧面世,他特意跑很多家书店买到央视剧组出版的服装造型画册,还有大观园建筑图集。
孟小北坐在床沿,距离屏幕只有一尺远,动情而专注。他看完一集电视剧,随手就将剧中人服饰造型、头饰画出草图,再添加枝枝叶叶,给宝哥哥林妹妹设计几套贵气的贺岁冬衣,把凤姐画成眼角顾盼风流的卡通版本,灵感随钢笔笔尖游走。
少棠就坐在身后,一手搭孟小北肩上,轻捏脖窝,静静地看。
少棠或许也是从那一年起,逐渐起了活络心思。自己常年在部队,即便在京多年,接触圈子仍然太窄,社会上人脉不够,帮不到他儿子多少,甚至比不得像祁亮爸爸那一类个体生意人。再联想到与孟小北感情上的未来,优越的身份甚至可能成为一道障碍,就是随时引出事端的导火索。单纯热血的理想与现实前途相角力,让他盘桓思虑多日,很难决断。
……
二厂家属宿舍区一大片红砖楼,家家户户窗上涂染一片白色雾气,映出朦朦胧胧的暖黄色光芒,窗内传出斗酒欢闹声。
朝阳公园附近大街一侧,道边干枯的树木枝头挂起红色灯笼,点着一串稀稀疏疏的灯,游戏厅内灯火通明。
祁亮在柜台一气儿买了四盒桃汁,一个义利维生素面包,又换了一裤兜的币。他准备在游戏厅彻夜鏖战,这就是他的“年夜饭”。他坐在软椅里,头往后仰着,熟练地拉动操作杆,按开火键,嘴里念念有词,嘟嘟嘟,嘟嘟嘟嘟,咚!……全灭。
身后突然有个温暖的手掌拍拍他肩,他猛一回头,略微诧异:“……萧老师?”
萧老师神情也很诧异:“祁亮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祁亮微微挑眉,淡淡哼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萧逸说:“今儿是年三十晚上啊,你怎么没有回家呢?”
祁亮头已经扭回来,凝视屏幕,手里操纵杆不停,直接用对方口气反问:“萧老师,您怎么也没有回家呢?”
萧逸:“……”
萧逸穿一身灰色呢子长大衣,戴黑框眼镜,围一条羊毛围巾,又因为室内暖气太盛,镜片立刻渍上一层哈气,被迫把眼镜摘下,眯起眼,拽过围巾胡乱擦净。祁亮看这人就忒么想乐,电视剧里标准的“五四”青年打扮,又秀气又黏糊的男人,可惜就是岁数偏大了!
两人都是有家不愿归的人,都怕年夜独身待在一栋空房子里,天上的烟花都随心情寂寞凋落。
萧老师也不言语,默默坐到祁亮身边的空座,呆看。祁亮斜眼瞄这人几眼,撅嘴咕哝,丢过来两个币:“塞你机器那个投币眼儿里,萧老师我教你打街霸!”
日本流传过来的火爆京城的游戏,街头霸王持枪浴血亡命,最吸引十几岁男生。祁亮熟练地拉杆,指挥萧逸按开火键:“按啊,您倒是按啊!……打啊!!!”
萧逸哪玩儿过这个啊,手忙脚乱,指头乱动,手指永远比同伴慢半拍,而且玩游戏竟然心软,不忍心消灭眼前的敌人!祁亮十指修长,指头在操纵盘上照顾得八面玲珑,“萧萧萧萧逸你别挡我路,萧萧萧萧让开让开快让开!我操我在你下面,你把我压下面去了我靠救命啊啊啊快开火开火!!!……”
萧老师都被指挥晕了,屏幕里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屏幕外竟然笑了,大笑着忙叨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开心。
祁亮悲愤地吼:“我靠你又慢啦!!我的血都打光了萧老师咱俩一起挂了!!!”
游戏厅里许多人抽烟,萧逸大约是受不了那刺鼻呛人的味道,皱了皱眉头,眼睛被烟火气息熏得发红。
两人在游戏厅足足玩儿到深夜,眼瞅着快十二点,外面要敲零点钟声了。
两人似乎都极力回避望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寸一寸叩响新一年的开始。
祁亮垂下眼自言自语道:“萧老师,您说,旧年夜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来年是不是仍然要孤单?”
萧逸站起身,对祁亮点点头:“祁亮同学,我现在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去家里坐坐,好吗?”
祁亮愣住,盯着萧老师。
萧逸说:“我并没有不好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一人住,我也一个人过年。”
祁亮调开视线,不说话。
以前姓萧的找他去办公室“谈话”,他都坚决鄙夷!
萧逸帮他拾掉桌上饮料盒面包纸残留的一片狼藉:“天冷,吃这些对胃口不好的,我回家煮一锅面条,你想吃吗?”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一声不吭地起身,拿起棉衣。
天冷,他真的就想吃一锅热汤面。
他还没出游戏厅大门,猛地又停住脚步。
萧逸眼底蓦地失落,愣在那里,不好意思道:“真的没有什么,你倘是觉得不好,就……”
祁亮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状:“你等等啊,我我我需要先去趟洗手间!我都憋仨小时没上厕所了,尿都憋疼了!”
萧逸:“……啊?你快去啊,不要憋坏了!”
祁亮颠儿着奔向洗手间,扭头吼着:“你等一下我!你先别走呢!”
……
二人走出游戏厅坐公交车,夜晚风大,祁亮把头缩到棉猴帽子里,头发帘被风吹起来,被冻眯了眼。
萧逸摘下围巾给祁亮把脑袋脖子裹严实,自己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抵挡风寒。二人相隔两尺远走路,却因为冬夜天寒风大,实在是冷得掉了清高矜持,走着走着完全是下意识的逐渐移近,胳膊贴着胳膊走路,借对方的温度御寒。
十里地之外,孟家,春节晚会渐入高潮。这年的央视春晚,邀到港台明星助阵,一经播出,千家万户电视机前都引发骚动。烫一头致短卷发、衣着帅气的翔,操着混血口音的国语,在台上踏着风骚舞步,疯狂地扭动臀部!
几台不同机位的镜头都被翔的翘臀晃晕,摄像师一定手抖!导播在后面慌忙切换,导演在耳麦里低声指示,“播他的大头,不能拍他下半身那个扭啊!……”
翔向观众抛射水蓝色媚眼,水汪汪的,脸型俊美,两条长腿诱人,高唱“你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孟小北半张着嘴,看呆。他干爹在下面捏他:“看傻了吧?!”
孟奶奶皱眉不喜欢:“这扭得是个剩么,这小伙子一点都不‘庄重’!俺宁愿倒回去听刚才那个越剧黄梅戏。”
孟小北低声道:“这屁股……扭得……太、浪、了……”
后来听说翔在春晚高歌一曲随即就把大兴安岭唱着了一场旷日惨烈的大火,此是后话。然而在当时,翔确实把小北少棠俩人都唱得浑身从每个毛孔骨头缝往外冒火冒油!
俩人手背相贴,指甲盖轻轻碰着,“啪”得蹭起静电,打出火花。
听完这首歌,少棠借故去洗手间,孟小北跟着就进去了。少棠一扭身,紧紧抱住小北,用脚尖顶住门。
少棠捏小北要害处软肉,低声逗:“浪一个,你也浪一个给我瞧瞧……”
孟小北一把蹿到对方身上让少棠抱起他,拱动胯部用那地儿拱少棠小腹:“我浪给你看!……”
浩浩荡荡一群人涌进屏幕镜头开始民歌大联唱,窗外花炮声阵阵,“窜天猴”在厕所小窗玻璃上映上一片五缤纷的光影……少棠和小北不发出声音地抱着,手伸到对方毛衣里用力抚摸,头抵头,互道“大宝宝新年快乐”。
……
祁亮跟随萧老师去了这人的家。两人还在楼下看了一会儿邻居小孩放花。祁亮锁着脖,拿了一束钻天猴往天上喷,绚烂的花火像雨点般从两人眼前落下。
萧老师年轻未婚,然而学位职称资历都很够,学校分给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条件相当不错。祁亮进屋,打量萧逸的家。普通的红砖居民楼,然而厨房窗明几净,灶台见不到一丝油烟气息,客厅餐桌洁净,茶具致。墙上挂几幅颜色素淡的水墨花鸟,好像还是萧老师自己画的,心装裱起来。
祁亮刚要迈步,脚还没沾地,萧逸咳了一声:“请换拖鞋。”
祁亮低头一瞧,咕哝道:“……我在家从来就不换鞋。”
萧逸从鞋架上拿过一双干净绒拖鞋,直接蹲下,把鞋端给祁亮。“好了嘛……”祁亮拗不过对方,只得换了,“别嫌我球袜臭啊。”
萧逸蹲在他身旁一皱鼻子:“两天没有洗袜子。”
祁亮:“我……”
当晚萧逸做了一顿暖胃的夜宵,一锅热乎乎的汤面。
两人对桌吃面,萧逸说:“我们杭州的特色小吃,这个叫片儿川,里面有雪菜冬笋,还有瘦肉丝,怕你不吃肥肉,我没有用肥的。”
“片儿川?挺好吃啊!”祁亮胃都是冷的,一碗热汤面骤然下肚,浑身皮肤从里到外热得发痒,热力慢慢流到指尖。他又吃了第二碗,碗底汤都舔个干净:“嗳……内谁,你不是我们北方人啊?”
萧逸解释道:“我父母老家在杭州,我是在北京上的学。”
祁亮嚼着面条瞟对方:“哦,过年放假也不回老家?”
萧逸默然片刻:“你呢?……你在北京总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为什么不找他们一起住?”
祁亮耸肩,面无表情道:“我奶奶早没了,我都没有见过,我爷爷一直住在郊区。我姥姥倒是经常叫我去她那里,我不愿意去。”
萧逸:“为什么呢?”
祁亮拧起眉头,嫌恶道:“我姥姥家住交道口小胡同里一个破平房,平房家里没有厕所,大冷天要我去外面大街的公厕!我们老北京胡同公厕有多么臭你能想象到吗,你肯定都没去过,能把我熏一跟头掉坑里,简直就不能忍么!”
萧逸皱着鼻子忍笑:“我了解的……你快吃面吧!”
祁亮吃完面又皱眉,捂着小肚子。
萧逸忙问:“你怎么了,没有吃坏吧?”
祁亮扁着嘴巴,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是憋尿尿不出,我膀胱要炸了!”
萧逸:“……啊?”
“那那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呢?”
祁亮又在马桶边立了一会儿,然后拉下马桶圈脱裤子一屁股坐下,喘口气,说:“站着好累,我还是坐着吧!”
萧逸一直紧张地扒着门缝问:“解出来没有呢?……你这样行不行呢?”
祁亮蹲了十分钟出来,提上裤子,无大碍,就是生活习惯不好,打游戏长时间憋尿,男人那地儿容易尿频尿痛。
萧老师又进去拾,擦净,按下冲水开关。
祁亮在客厅里揉自己小肚子,哼了两声,然后伸脖默默瞥视萧逸背影……
第五十六章检举
开学后不久,早春四月,晴空万里,他们朝阳一中又召开学校运动会。
放学后,班里男生一个个拎着书包,不回家,到操场上打篮球热身,热完身再滚回教室上晚自习据说这样肾上腺素分泌比较旺盛学习效率更高。孟小北打了一会儿球,然后在操场一侧的田赛场地,练跳高。
横杆架上,厚垫子摆正,他助跑,侧身起跳,腾空,身体向后反弓,裹着横杆一起栽进垫子。
祁亮在远处叉着腰说:“孟小北,牛逼,你竟然还会背跃式啊!”
孟小北在垫子上后滚翻折过去,跪在那,头发乱蓬蓬的,摇头感叹:“老子退出体坛多年,岁数大了,不敢提当年了,想当年老子在八里庄小学……”
祁亮乐道:“吹牛吧,我认识你十年了!!”
祁亮仍然不参加项目,被抽调去初中部站岗,给学弟学妹们做计分丈量裁判。他在跑道上举着木尺子帮老师画白色跑道线,两手沾满白粉,然后还拖着一个一个木头架子,往跑道上摆。祁亮累哄哄地嚷:“还要比一百米跨栏,这么高的栏,这帮小孩子蹦得过去才怪了!……”
祁亮过来帮孟小北摆杆,测量助跑距离计算脚步,孟小北跳三次大约能过一次。
两人半躺在垫子上吹风,祁亮垂着眼,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事儿……我……我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在萧逸他们家睡的。”
孟小北手没撑住,几乎从垫子侧面掉下去:“……你在哪睡的?”
孟小北盯着祁亮很俊的一张脸:“你们俩都干嘛了?!”
“你不会是跟他搞成那什么了吧?萧逸本来一开始就特喜欢你!”
祁亮不屑道:“你别想歪,又不是像你和你小爹那种情侣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干,老子是清白的。”
孟小北凑过头,逼问祁亮:“到底怎么样么,你去他家什么感觉?”
“感觉啊……”祁亮抓头想了想,撇嘴道:“萧逸这个人有洁癖,特别龟毛,简直麻烦死,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进屋要换拖鞋,上阳台还要再换阳台专用鞋!”
“这还不算完,饭前要求我洗手,饭后还要我洗。冬天水那么凉,我这么怕冷的人!”
“我的手长得这么嫩,皮儿这么薄,怎么能沾凉水?你看你看,皴了吧!”
祁亮伸开手给孟小北看。
孟小北爆出一阵毫无气质风度的大笑。
祁亮掰着手指数落:“还有呢,他家里厨房灶台,厕所马桶,天哪,太干净了。我一点儿都没夸张,绝对一尘不染!吃完夜宵他刷碗,我想客气客气我就勉为其难动手帮他擦个桌子,我操,他竟然嫌我擦得不干净,他又重新擦两遍!”
“上个厕所,哎呦,甭提了,我提上裤子刚从厕所出来,他紧跟着就进去乱看,然后说我撒完尿没有把他的马桶边缘擦干净,他的马桶!我在家从来都没有擦过!!”
孟小北在垫子上打滚,疯狂地嚎着笑。
孟小北心里一动,亮亮眉眼间那种不耐烦又偏偏千丝万缕有勾缠的表情,分明像男人私底下对哥们儿抱怨嫌弃自家贱内糟糠的那么个意思。除了你妈和你媳妇,谁会等你撒完尿还帮你擦马桶、给你擦屁股?亮亮你亲妈都快不要你了。
亮亮亲妈上回竟然来了一趟学校,给祁亮送了满满一提包的崭新外贸衣服,还白给孟小北两件,然后塞给祁亮一堆打折券,嘱咐儿子一定把券发给老师、发给班里同学,帮打打广告,她的老店旁边又新开一家外贸时装店,生意火着。
祁亮忿忿地说:“洁癖也是一种病么!……反正我就是看萧逸那个人,不顺眼。”
孟小北抖着肩膀乐,毫不客气地评价:“亮亮你这人真膈应!你明明看人家不顺眼,你还吃他做的饭,睡人家床?一桌吃饭一床睡觉,这关系处得!”
祁亮小声咕哝:“他做的面条真挺好吃,比我妈做饭强多了。”
“萧逸这人投错胎了,他应该是个女的。”
……
回溯当夜,祁亮留宿萧逸家中,两人什么也没有。萧老师那人可能是上回被少棠威胁得怕了,又或者就是彻底打消掉那方面的念头渴望,感情上略有消沉。萧逸抱出两床棉被,指着里屋:“你睡我的床好吗,我睡客厅里那个简易床。”
祁亮挠挠头:“哦,这样,多不好意思的……”
祁亮嘴上说不好意思,就他这副公子哥儿的娇贵身板,断然不能睡钢丝床,睡木板的他第二天都会后背疼。
他不仅占了萧逸的床,还穿了萧老师的一身棉睡衣。缎面被窝十分暖和,驱散冬日的孤单寒冷。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好奇心重悄悄翻床头柜抽屉,拿出一样又一样。床头柜里有一只略显女性化的红色小闹钟,相框,小记事本,半袋恶治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