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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止疼片。照片中的萧逸穿一身淡青色旧式斜襟长衫,于昆明湖畔倚着汉白玉围栏,背景是佛香阁。大约是二十多岁在北京上学时照的,年轻时颇有几分江南才子姿色。
祁亮私下也问过孟小北:“嗳,你和你小爹,到底‘做’过没有?”
孟小北半笑着瞟着祁亮:“做什么,你懂吗?”
祁亮:“我怎么不懂?我没亲身上阵过我还没看过录像带……我就问问么,你们俩谁是内什么……”
祁亮眼底闪过隐秘的光芒,挺害臊又很好奇,用手势一比划,左手握出一枚拳眼,右手食指往里一捅,再一捅,戳戳戳。
孟小北仰脖大笑:“小处男,别瞎琢磨了,你还小呢你那玩意儿捅不进去!”
孟小北藐视亮亮的睥睨眼神就是在说我已经是男人了,你还是个男孩。
祁亮问:“是你那个他,还是他那什么你?”
孟小北酷酷地道:“爷们儿拒绝回答这种被窝里的问题!”
大年三十那夜,他和他小爹一个被窝睡的,也是平生头一回,在他奶奶家那间小屋里,没有外人,两人坦坦荡荡同床共枕,慢慢在被窝里脱掉全部衣物,战栗着抱在一起,拿这房间当成婚房。
二厂的老式楼房,墙壁厚,房门是沉重上好的实漆实木,两屋隔音。而天花板很高,屋内甚至能荡出回音……
孟小北那晚特别的浪,他觉得他们家少棠甚至有几分妖。孟小北是第二回做得稍微熟练,或者是被老帅哥翔刺激得也像起泵带电,结实的臀不停冲撞,一双长腿绞着对方。少棠仰在床上,脖颈向后仰去,然后猛地弓起身,捉住他的嘴亲吻,腹肌抖动。
少棠眉头微蹙,眼神漆黑专注,一双有力的大手掐着他腰,缓缓移上两肋,掌控他挺身的节奏,有一瞬间甚至掐得孟小北动弹不得肋骨胀痛在窒息中抖动哑声喘息。孟小北最后是趴在少棠胸口说“不行了”,浑身是汗,快要向小爹求饶求放过。那感觉根本也说不清是两人谁在干谁,每一寸敏感在双方身体最隐秘处互相打磨,汗水黏在一起,真正的结合。
他俩其实很少做,隔半年偶尔这样放纵一次。
中途少棠耳朵尖,听见小北他爷爷出来上厕所,赶忙停住动作。
老年人前列腺不好,蹲马桶滴滴啦啦解了很长时间。那十分钟里两人就一动不动上下挺着,互相夹裹着,舒服得快死在对方身体里。等老爷子一回屋,关门,少棠猛然跃起,撞孟小北的胯。
那个瞬间,两人都压抑着低声吼了出来,随后堵住对方的嘴,蒙进被窝。高潮时粗烈沙哑的喉音被厚厚的棉被消音,化作胸腔里一阵闷闷的回响……少棠蒙在被里逗他,“新年好啊”。孟小北嘴上是汗两眼失神,喃喃地说“大宝宝我喜欢你”。
……
******
之后一天傍晚,孟小北祁亮二人放学骑车回家。孟小北骑荧黄色山地,祁亮骑一辆宝蓝色山地,在学校车棚里算是很时髦高档的两辆车。
东大桥附近他们常去的那家游艺厅,旺季门前鲜见的萧条零落,门口贴一张告示,貌似是东大桥派出所要求该店面停业整顿,矫正“非法经营”与“不良风气”。最近北京又逢三年一度治安严打。
两人刚骑到路口附近,在自行车道上等红灯,几乎是同时,一齐看到了。
孟小北一使眼色,努嘴:“亮亮,你爸。”
祁亮斜眼看过去,果然就是他爸爸。亮亮爸没穿风衣,穿衬衫和老板裤,可能是刚在哪吃过饭局,喝了酒,从轿车上下来,臂膀搂一妙龄女子。
孟小北悄悄说:“那女的是你继母?”
“屁!”祁亮直勾勾盯着他爸背影,两眼发呆。红灯都过了,身后有人按铃催促“走不走啊”,大拨骑车的人从他们二人身侧涌过路口。
“我小妈才刚生完孩子没俩月,肯定在家给孩子喂奶。”
祁亮低声道。
孟小北挑眉,半晌赞道:“你爸可真有本事。”
祁亮爸当天是进了街边一家新开的稍微上些档次的洗浴城。与普通人平时洗澡的大澡堂子不同,里面有温水浴池,软床按摩室,搓背按摩修脚的服务员。祁亮板着面孔又骑出去两站地,突然在路边停下,说:“孟小北你自己先回家吧。”
祁亮掉头逆行,飞快地往回骑,背影迅速淹没在车流中。
孟小北喊这人没喊住。
孟小北当时以为,祁亮就是找他爸爸闹别扭,亲父子爷俩吵架,能有多大事?
他往前骑了一会儿,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返回去找。等他再骑回那家洗浴城门口,往门帘里瞧,就没再找到亮亮的身影。他也没想到能出什么事。
当日正逢周五晚间下班时间,整个儿周末东大桥一带风声鹤唳,警车往来呼啸,查抄数家店面。警用面包车从台球厅、地下音像店内拘捕带走一批打扮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
转过周末的这个周一,中学召开运动会。区重点级别的学校,在籍学生有不少是专业体育生,靠体育特长招进来的,平时专门从事训练比赛。这群体育生就把短距离中距离长距离各个径赛项目大包大揽下来,孟小北这种业余出来混的,就以玩儿票性质参加个高中组男子跳高。跳高赛场上一群人全部瞎跳,有跨越式的,有很不标准的背飞式,还有迈不过去钻杆儿直接扑上垫子的。
孟小北第一跳就霸气外漏,直接将横杆压垮折掉。他捂着脸大笑着滚下来!
台下他们班一群哥们儿很不讲义气地集体起哄嘘他!
他在场边来来回回练助跑,做准备活动。比赛被迫中断十分钟,他们体育老师跑去器材室,到处找能替换救场的杆子。
同年级另一个班一个男生悄悄与同伴低语:“萧逸今天没来运动会?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孟小北下意识回头,竖一耳朵听。
那两个男生八卦:“我靠,卖淫嫖娼被抓了?……萧逸?!……号外啊特大新闻啊!”
孟小北皱眉,狐疑:“你们说谁啊,初中年级副组长?”
那男生答:“是啊,就是他!”
孟小北十分吃惊,都变结巴了:“他被警察抓了?怎么会呢?……萧逸卖、卖、卖什么?不可能吧?”
孟小北趁着比赛间歇悄悄溜号,一溜烟跑到初中部比赛场地,心里特着急。祁亮胳肢窝下夹个红旗,手里还挥着一只小红旗,另一手掐算秒表,初三男子组正跑1000米呢,比赛如火如荼。
孟小北咬着祁亮耳朵说了几句,祁亮面露意外和震惊:“你说的是什么啊?”
“哪个洗浴城?!”
“……”
旁边正好坐着一女生,是他们初中那位四十多岁女的年级组长的女儿。那女生斜眼瞄他们八卦,搭茬道:“对啊,就是东大桥那家新开的高档洗浴城,好像是星期五晚上被警察抓了。”
祁亮难以置信,低吼道:“你别乱说,你怎么会知道?!”
那女生语气里带有天然优越感,慢条斯理儿道:“我妈接到公安局电话,问萧老师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啊,说要调查她情况!我妈星期天还专门为这事去了一趟公安局呢,我骗你俩干嘛?”
祁亮手里的小红旗倒提着耷拉到地上,秒表都忘了看,陷入怔忡。一大拨身背号码的男生,乌泱乌泱地从他面前跑道上飞快跑过,他本来应该为跑最后一圈的运动员摇小红旗示意。
跳高场地裁判抓狂,隔着半个操场吼道:“一班那个男生呢?1109号该你跳了你跑哪去?!”
孟小北匆忙道:“我先回去啦,我还有第二跳和第三跳!”
孟小北迅速麻利儿又跑回去,重新系好鞋带,体育老师指着他批评“取消你资格了”!孟小北赖皮地冲着老师眯眼一乐“来啦我来啦”!老师瞪他,也拿他没辙。
孟小北在啦啦队加油助威声中,助跑,点地,起跳,腾空,来个背跃式,身子歪歪斜斜地蹭过横杆,后仰着摔进垫子。杆子抖了几下,摇摇欲坠,但是终究没有坠!他利索地做了一个后滚翻,抬起头,一眼瞥见不远处跑道旁的祁亮,丢下红旗突然掉头就跑一路飞奔向操场出口!
初中径赛组终点线处一片混乱,主裁判狂吹哨子怒吼,“祁亮一小子抽风吗你干什么去你的秒表、秒表!运动员都冲过终点了你是计时员你怎么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比赛怎么办啊……”
孟小北后来回忆,那天参加初三男子组1000米比赛的学弟们太可怜了!好几人被漏记成绩,难不成重赛吗。
随即,田赛裁判长也爆出怒吼:“1109号你去哪?”
“嗳你怎么也跑了?……老子取消你的资格!!!”
……
就在校外最近一处公用电话,祁亮面色焦躁,口里已经语无伦次。他翻出呼机里存的电话号码,给萧老师家楼下打电话,孟小北这才知道祁亮竟然有萧逸的电话。
电话打过去,当然叫不到人,难道真被抓了……
祁亮口里喃喃的,脑子都混乱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转圈儿,一脚踢到道边一棵树上,把自己脚趾戳得生疼。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
随后几天,萧逸确实没再在校园内出现,同学之间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演变成公开的议论纷纷:初中组年级副组长萧老师,据说犯事儿了,公安局在东大桥一带扫黄,把这人扫进局子。校长年级主任不准学生们私下议论,然而校规堵不住人民群众探求真相的嘴巴。
孟小北给他干爹打电话。
贺少棠听说这消息,也惊讶,然后就托人向公安口的人打听,怎么了?
少棠从部队回来,在祁亮家聚齐。少棠对二人说:“我找朋友问了,是真的。”
祁亮呆怔不语,孟小北惊呼:“萧逸不是‘那个’么,他怎么会嫖娼?!”
少棠皱眉道:“这回赶上市里严打,朝阳分局本来就要彻查打击东大桥学校附近非法营业的游戏厅台球厅,打击寻衅滋事流氓活动。”
孟小北:“怎么会查那家新开的澡堂呢?”
少棠瞅他一眼,不屑道:“你以为这种地方,是你每礼拜去的你们国棉二厂家属宿舍大澡堂子?区别可大了!……这种洗浴城,从广东那边儿流行过来,都不太规矩,里面有乱七八糟的人。去‘洗澡’的大多数是做生意的,有闲钱的。”
“据说有群众举报,可能本来也准备查,警方就搞突然袭击,一查一个准儿,一晚上请出来二十几人。”
祁亮脸逐渐变色,牙齿咬着下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孟小北微张着嘴,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他嫖个男的?”
祁亮突然抬起眼,盯着少棠:“萧老师当时真在里面乱搞了?”
少棠点了一颗烟,眉头拧紧,手里不停摆弄烟盒,显然也在做思想斗争,情绪上产生激烈的矛盾。他原先对萧逸这人完全没有好感,巴不得此人赶紧调走调到别的学校,眼不见干净,彻底扫除威胁……少棠说:“我是觉着,这里面蹊跷,有误会。”
“我那朋友说,警方当场也没有查到任何流氓活动,然而就直接拘留了一大批,萧逸可能也无法说清楚当时在洗浴城里干什么……但凡遇上严打交待不清问题的,无法证明自己没做的,权当是做了,肯定全部拘留。”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抓一个是一个,严打就是这种政策。”
祁亮听着,默然不语,起身出屋。
他在客厅桌上用压力壶接水,结果“啊”得一声烫了手,热水随混乱的心情泼洒了一地。
祁亮撅着嘴,赌气似的,一脚又踢了他们家饭桌。上好的实木亮漆四脚桌,他爸花两千块钱买的,愣被他的皮鞋踢出一道浓重刺眼的划痕!
孟小北倚着门框:“亮亮,那天晚上……咱俩不是在那家洗浴城门口看见你爸了?”
少棠:“……亮亮你爸到底怎么回事?”
少棠脸沉下去,低声质问:“亮亮?”
祁亮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哼了一声:“我爸也被拘留了。”
“我往分局打过电话,我说找祁建东,他有没有被抓到你们局里。”
“警察说有的,正要联系家属调查他的问题……”
“我就跟警察说,祁建东没有家属,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好好调查他吧关着别再放出来!!”
“……”
祁亮说这些话时,不假思索,连珠炮似的,表情漠然,然而眼里迅速充满一层浓密的水雾。再冷的心,也是肉长的。
祁亮说……就是我举报的。
就周五那天晚上,孟小北没追到人。祁亮一路骑回那家洗浴城,在门口处瞧见他爸那辆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风衣丢在车里,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想进去,在前台就被服务员拦住。对方一看他穿朝阳一中校服,学生模样,立刻警觉,说“你找人?我们这里不允许找人,不能进”。
祁亮站在门口,嘴唇咬得苍白,朝里面吼了一句“祁建东我讨厌你”!
他然后大步跑出门,右拐,找了一处最近公用电话,拨通查号台,先问东大桥派出所号码,后来觉着不够,又问朝阳公安分局举报电话是多少?
祁亮在电话里声音发抖,整个人思维都混乱了,说:“我要举报。”
“东大桥洗浴城,有人卖淫嫖娼,这算流氓罪吗?”
“有个叫祁建东的老板,他包了一群二十多个男的女的在里面胡搞,你们快去抓他。”
……
第五十七章物是人非
祁亮盘腿坐在沙发里,手里端个小水壶那姿势像活观音手擎净水宝瓶,眉目清秀只欠眉心一点胭脂红。然而他这回干的事儿与救苦救难观音菩萨正好相反。他脸上有瞬间的停滞,说不清是怨愤还是后悔了,像是陷入一阵迷茫的回忆,多日前那个寒冷的大年夜凌晨时分,他围了一条尚带体温的羊绒围巾走在北京街头,迈进一个人的家。
孟小北表情都蛋碎了,在客厅走来走去,无法相信:“亮亮你疯了啊。”
这是他最亲的哥们儿,彼此说话直白,孟小北两手比划着无法描述心情:“那是你爸爸啊!!!”
在孟小北的头脑思维模式里,仍保持着中国人最传统的父系社会家庭观念。在一个男孩心里,“爸爸”这两个字,具有旁人不可比拟的神圣崇高地位。他即便与孟建民关系日渐生疏,当着亲爸的面儿仍是老老实实做儿子的,不敢僭越,在家里孟建民也一定是一家之主决定儿子命运。至于他小爹,更是被他十年来顶礼膜拜尊敬爱慕的一尊偶像。在他心里,再混蛋的爸爸,那也是你爸爸!
孟小北恨铁不成钢地给祁亮讲:“亮亮你特蠢,你整天就和一群女人叨逼叨争宠吃她们的醋!你是祁建东的儿子,儿子再怎么也不能给你爹代替女人么!”
这话出口孟小北与少棠对视一眼,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意识里他仍是这么认为,即使某些观念已经被少棠的感情慢慢扭转颠覆。
评判别人的人生都很容易,极易产生代仁慈代宽容的心态。孟小北说:“你爸在外面搞七个八个姨太,他也就你一个儿子,你折腾什么?多么不值得。”
祁亮嘴角抖动,别扭地说:“他哪天再整出一儿子呢?!”
孟小北皱眉苦口婆心的:“亮亮,是爷们儿有点出息成吗?祁建东他和你分家另立门户你就让他走。你都快十七了你将来也是男人,你一辈子就指望‘有没有爸爸”这个念想活着么?你念大学,有工作,男人有了自己事业,你可以下海开公司赚大钱比你爸爸更牛掰更有钱,将来有一天回头看,还计较什么呢?”
祁亮苍白一张脸,因为委屈而眼光抽痛,盯着孟小北反问:“……我计较?”
“我还计较了?!”
“现在没爹没妈没有家了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孟小北我没有你那样幸运,你爸爸要是哪天跟你妈打架离婚了你家散了你肯定无所谓,因为你从生下来你就有两个爹,你有两个家!”
孟小北被喷得一顿,下意识想,我爸爸是多么正派可靠的男人。人和人简直太不一样,孟建民本来也不会干出那种事,这么多年就我妈一个女人,患难夫妻不离不弃,牢固恩爱着。
祁亮指着少棠说,“孟小北你走到哪都有一个备份儿的爸爸!你就是硬要把我塞到你的情况立场里面让我大度宽容无所谓我做人要伟大善良……我一点儿都不坚强不伟大!”
“我伟大也没有人爱我么,我不仅没爸我也没有男朋友宠着我……不对不对,什么男朋友?”祁亮自己先颠三倒四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没有女朋友宠着我!我又不是‘那种人’,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孟小北也愧疚,两手不知往哪里放,怔怔道:“……亮亮你别这样。”
想当初他也曾经像堵洪水猛兽一样对孟小京说,你离我小爹远一点儿这个爸爸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少棠抬眼看着两个快成年的大孩子,摁住孟小北的后背制止。少棠掌心宽厚,抚摸着孟小北后颈一下子让他冷静下来,心软。亮亮说的没错,他背后永远有一堵最坚实的依靠,撑他不倒,他的男人稳重如山。
孟小北从背后抱住祁亮,勒住祁亮的胸口用力揉揉,“亮亮别这样啦,哥抱抱你,对不起么,别这样我也难受了”。
祁亮把脸埋进膝盖,眼神执拗:“我就是想给祁建东找点麻烦,让他们那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痛快……”
“我想让他进公安局转一圈儿,吃个苦头……然后就能回家来……”
“我小妈知道了肯定跟他打架,我巴不得他们那个家散了……然后我爸就能回来,就仍然是我的爸爸、不会变成别人的爸。”
“……”
祁亮说出令人心酸的实话,蜷在沙发里,咬自己的裤子。
哪个做儿子的,当真不在乎爸爸在内心中那块无可动摇的位置?又是多少年多么深刻的积怨,以至于亮亮会干出如此离谱的事?
孟小北在祁亮家住了一宿,一个被窝里搂着亮亮睡觉。
祁亮冬天有手脚发冷的毛病,孟小北说你可真是个妞儿,你怎么像女人的毛病还会手脚发冷,亮亮你会不会痛经啊?
祁亮头发蓬乱地坐在床边,大声道:“会啊,我正痛着呢肚子好痛!”
孟小北被迫还要帮这人烧一壶开水,兑出一盆洗脚水,帮着搓搓脚丫。孟小北忿忿道“老子都还没给我男人烧水洗过脚呢!”
数九寒天,暖气还烧得不太热,晚上在一个被窝筒里互相焐脚。孟小北认真地说,“亮亮同志,你需要一个贤妻或者良母。”
“良母你这辈子没落到一个,寻觅一个贤妻吧亮亮,不要那种贪图你长得帅或者家里有钱的。”
祁亮脸型像个俊俏的大桃子,有尖下巴,眼睛长得尤其漂亮,就是个娇贵又难弄的少爷。祁亮在床头昏暗光线下睫毛微微扑簌,没吭声……
祁亮后来有一阵时常在学校办公楼走廊处徘徊,路过语文教研组办公室,向里张望,也像是起了心结,心里被看不见的一条丝线牵绊住。
然而一次都没有再瞧见萧老师了。
萧逸桌子空着,桌上和书架上东西都还在。有一张椅子他记得自己以前进办公室被谈话坐过两次,那一套红泥小茶壶他沾过嘴。
后来祁亮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带走,好像是《中国古代诗词选注》之类的书。他看到扉页里有萧逸的红色印章。
萧老师这件事,少棠辗转托人问过两次,然而公安第一时间已经通报给学校和朝阳区教育局,对涉事人影响很难挽回。
少棠回来后对两个男孩缓缓地解释:“事情是这样,你爸是和一个女的去洗浴城,被举报流氓罪。生活作风这个事儿,可大可小,毕竟,你爸一不是国家机关干部,二不是事业单位公职人员,第三他又不像我们部队军人受制于各项规矩,你爸说到底就是个体户。”
“祁建东处以治安拘留十天,交五百块钱罚款,过几天他就放出来。你爸一没单位二没领导,纯生意人,婚外情这事不会把他怎样,除了家里媳妇丈母娘可能要找他别扭。”
祁亮沉默半晌,双手握着少棠的膝盖恳求:“少棠叔叔你能帮忙把萧老师弄出来吗,我没有想要举报他啊!……我知道我错了。”
少棠说:“他肯定不会坐牢,不至于那么严重,只是调查处分,你不用担心。”
“但是学校饭碗恐怕保不住了。”
“当时的情况我大致猜测,他与按摩嫖娼无关,可是坏事就坏在他偏偏出现在那样一个错误时间、敏感地点。他当时是与你们隔壁学校一位男老师一起在洗浴城里,他没办法解释……他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你们明白吗?”
少棠说到此处,也有一丝艰难和不忍:“承认嫖娼都比承认是两个男人要好些,否则才真的要进拘留所。”
孟小北摇头无法接受:“这不是个冤案吗,他岂不是被冤枉了吗?”
祁亮冲进卧室,一头扑进被褥之间,把脸埋起来,浑身疼痛像要发烧烧着他的心,难受极了。卧室窗外的天空被枝桠割成一块一块迅速阴霾,他的生活仿佛变得更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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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夏至,街道上车流与行人皆褪去灰淡的颜色,尘埃中浮动出一阵阵暖意。城市旧貌新颜交错,朝外大街两侧道旁的月季花酿起一片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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