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将死之人（六）
“叮咚！碧邱县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安全。携带的物品，别忘在车上。”
随着巴士内一阵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躺在车内最后排角落处打瞌睡的江厌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
这一路走来，花了差不多六小时，除了睡觉，江厌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
“到了？”顺手揉了揉眼眶，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小县城，江厌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碧邱县，华江市临近市区的一个普通小县城。
地势偏远，并没有什么旅游特色，也没有发达的交通，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城市，却是承载了江厌大半人生的记忆。
是他的故乡。
江厌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而今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景色，莫名觉得亲切。
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压得有些凌乱的衣衫，江厌顺着下车的人流走到车门口。
“呼！”
双脚落地，江厌深深吸入一口比华江市清新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空气，清爽的气息顿时游遍全身，脑袋里残留的睡意荡然无存。
江厌振奋精神，在车站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驶向自己的家门。
然后又花了几百块大洋，在自家楼下不远处的超市买了几瓶好酒，一些适用于中老年人的营养品。
这才急冲冲的往自己家里赶。
叮咚！随着悦耳的门铃声响起。
自家那显得有些斑斑锈迹的防盗门，被人打开。
一名身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后。
看着门口江厌的身影，妇女表情明显一愣，随即露出笑容：“臭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
江厌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哈哈，妈！惊喜不，我就是故意没打电话。”
一边说着，江厌挤入了屋内，随手将防盗门关上，然后把买的东西递给了自己母亲。
“妈，老爹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在大厅看电视呢，听说你们华江市最近出了几件大事，老江这几天天天关注这件事。”
江厌眉头暗自一挑，他自然知道自己老妈说的大事是什么。
地下车库悬尸案这么大的新闻，足以惊动到碧邱县的父母了。
为了不让老妈担心，江厌勉强一笑，并没有对此件事情有所作答。
另一边，江母回应了江厌一句后，随手接过江厌递来的东西，眉头突然一皱，严肃的呵斥道：
“回自己家，还买东西？你钱多啊？”
自己老妈一开口，就把江厌给呛得不清。
不过还好，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老妈说话的方式，刀子嘴豆腐心。
江厌也不在意，呵呵傻笑一声，算是回应。
随即慢悠悠的走到大厅，就看到自己老爹趴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的望着电视机。
只是他那偶尔飘忽过来的眼神暴露了他的伪装。
显然，江父早就听到自己儿子回来了，只是为了维持父亲的威严，硬是忍住了没有开口，也不偏过来脑袋。
江厌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自己老妈嘴毒，自己老爹有时候又顽皮得像个孩子。
“爸，我回来了。”江厌只好开口，主动走到江父的身边。
“你小子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江父终于装不下去了，从沙发上爬起来，面前江厌摆着一张臭脸。
“嘿，回自己家还用打电话吗？”江厌摊了摊手，以自己母亲的说辞，成功抵挡住了老爹的怨气。
说话间，江厌一把搂住了江父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老爹，想我没有啊？”
说话间，江厌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江父双腿，目光为之一黯。
从江厌进屋到现在就可以看出，江父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沙发，或者说，他双脚没有落地过。
连看电视，都是以侧卧的姿势观看。
那就是腰椎间盘突出害得，压迫了神经，江父的下半身已经很难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
自己父亲当年也是当过兵的人，很要强，也很要面子。
在和自己老爹单独相处的时候，为了不伤到江父的自尊心，江厌从来不会提他双腿的问题，江父也从来不说。
父子俩出奇的默契。
“不想，你小子失联快一个月了，心里就没有这个家。”江父白了一眼，以极度幽怨的语气嘀咕着。
江厌一脸尴尬。
他也想联系啊，身在冥界，身不由己啊。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当然，这些江厌不可能告诉自己父亲，佯作不在意的将脸偏向了电视，以极度中二的语气的说道：“老爹，咱们看一部大片怎么样，速度与激情99！听说主角这一次要开太空飞车穿越黑洞。”
在自己小时候，老爹最喜欢带着自己一起看电影。
因为那时候江厌很调皮，只有看着电影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久而久之，父子俩就形成了隔三差五必定要一起观影的习惯。
这些习惯在江厌长大了后，逐渐丢失了。
当然，这并不影响父子俩的默契。
“好啊！”江父眼睛一亮，浑然忘却了之前的怨念。
是夜。
充当着严母角色的江母亲自下厨，弄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其乐融融。
父子俩推杯换盏，喝的都迷迷糊糊了。
江厌一般不喝酒，但他老爹喜欢，他自然奉陪到底。
酒过三巡，酒量相差无几的父子两人都给喝趴在了桌上。
“我看你们两个明天怎么起来。”江母狠狠的瞪了一眼父子两人，语气虽然是在抱怨，嘴角却是挑起笑容。
说话间，她慢吞吞的开始收拾桌面上的食物残渣和餐具。
留下父子两人还趴在那里。
“小厌啊！”江父含含糊糊的开口。
“啥？”江厌气若游丝的应道。
“你啥时候找个媳妇儿啊。”
江厌：“……”
一夜无话。
江厌依靠自己强壮的体魄，忍着醉意，把老父亲抬上了床。
然后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卧室，一头就栽了下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烈阳高照。
“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江厌适才慢吞吞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到洗漱间洗了把凉水脸，瞬时恢复精神。
这时候，江父已经坐在了他的老位置，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江母则在厨房里捣鼓着午餐。
一家人的画面出奇的和谐。
倏然，江厌眼睛一眯，他看到厨房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人的存在。
那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光看背影就能感受到那种青春靓丽的活力感。
少女时不时的和江母交谈，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江厌貌似已经猜出了少女的身份，略微犹豫后把脑袋伸进厨房，试探性的叫出一个名字。
“邱雪？”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少女回头，望向门口处的江厌。
她的容貌完全呈现在江厌眼里。
美眸明亮有神，精致的小脸天真而烂漫，樱桃小嘴在看到江厌的时候，勾起浅浅笑意。
难能可贵的是，如此相貌丝毫没有化妆品点缀的痕迹。
如她这般双二年华的少女，本身就不需要任何化妆品的修饰。
那种青春洋溢的少女感，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所独有的气质。
“江厌哥哥！”邱雪看见江厌明显很高兴，甜甜的叫出了江厌的名字。
“小雪，你没上学啊。”江厌挠了挠头，回以笑容。
邱雪，江厌的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因为江厌要年长几岁的原因，从小就特别调皮，而邱雪小时候则像一个跟屁虫。
江厌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久而久之，两家人的关系也亲密起来。
江厌小时候经常去邱雪家蹭饭，邱雪也隔三差五的来家里找江厌玩。
因为年龄增长，江厌去外省读大学后，两人就很久已经没见面了。
乍一眼看去，险些没有认出来。
而且江厌记得记得邱雪今年应该二十岁，上大二了，不是应该待在学校里吗。
“你难道感受不到气温的变化吗？”邱雪眨了眨眼睛，随即捂住了自己的粉额，佯作一副头痛的俏皮样子。
“都夏天了，现在放暑假。”
“别理他，上班人都上傻了。”江母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掩嘴偷笑。
“啊，原来如此。你们忙，你们忙！”江厌脸庞一僵，讪讪一笑后，非常识趣的溜出了厨房。
待江厌坐到沙发上，一直目不斜视盯着电视机屏幕的江父突然以压低了嗓音的音量，开口：“我觉得邱雪不错。”
“啥？”江厌一脸茫然的发问。
“我说当媳妇不错。”江父沉默稍许时间，眼睛依然盯着电视机。
江厌：“……”
“将军！老爹你输了！”
随着江厌的归来，冷清的家里逐渐热闹起来。
父子俩围着茶几摆开了一盘象棋，杀得昏天黑地。
江母站在江父身后指点江山，邱雪则亭亭玉立的站立在江厌后面。
一盘四人的对局，随着江厌一招马后炮，宣告结束。
“不算！你偷袭。”江父很不甘心，赤红着面庞，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掌，欲要把江厌的马和车拿开。
“老爹，落子无悔，你别欺负自己儿子。”江厌毫不退让，急忙按住了江父的手臂。
两父子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了下来。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江母头痛的按住自己太阳穴，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小雪在旁边看着呢。”
邱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甜笑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江父眯了眯眼睛，威胁道。
“呵呵，老爹，你还以为我小孩呢，你吓不到我了。”江厌呵呵一笑。
就在两父子的画风一度走偏，就要发展成大型家暴现场的时候。
咚咚咚！缓慢的敲门声传来。
成功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力。
“你去开门！”江母朝着江厌努了努嘴。
江厌则看向邱雪。
后者双手抱住自己初具规模的胸腹，佯作没有看到江厌的眼神暗示。
“小子去开门吧。”江父感觉自己占到了上分，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也是出声催促道：“你老子双腿不方便。”
江厌无话可说，一脸郁闷的挪开了位置。
不用想也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的马和车肯定已经被挪走了。
“谁呀！”江厌一脸不赖烦的拉开了防盗门。
一名脸色硬朗的男子，出现在门外。
看着男子面容的刹那，江厌眼瞳不受控制的一缩。
心头嘎登一声，暗叫不好：“是他！”
“江厌吗？”李正国勾起一抹笑容，看着门后的江厌，眼中满是属于胜者的神采。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