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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摇头,示意无妨,“也并不是很重的伤。”
阿力垂下眼,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阿三口中的那个红衣武将,其实……就是你吧?”
“红衣武将?”展昭低低重复了一遍,忽而扬眉一笑,“说起来,都已经过去两年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见他这般坦白地承认,阿力仍然觉得呼吸一顿,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瞬时漫上心头。
沉默有顷,阿力喝了一口酒,将嘴里的干饼连同胸中那股郁气一起吞咽下去,方才低声道,“你……后悔吗?”
“后悔?”展昭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温和,“为什么要后悔?”
“你在沙场上拼死厮杀、流血流汗,为了宋人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他们……他们却背叛了你!”
阿力胸口起伏不定,语气渐渐急促起来,“你的牺牲,换来的不过是权谋算计,不过是人心险恶。而今,夏宋议和止戈,从仇敌变成了朋友,你付出的一切都成了笑话,甚至连名姓也被抹杀,难道还不够令人痛心么?”
他只觉得心中郁结不吐不快,一口气说了许多,待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言语太过鲁莽伤人,不由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抱歉……我只是,只是实在替你不值而已……”
展昭见少年面上满是难得一见的紧张和懊恼,倒忍不住笑了,又真心诚意道,“谢谢你。”
“只不过……”他话音一顿,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即使时光倒转重来一次,展昭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阿力猛一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为什么?”
展昭微挑嘴角,笑得坦然,“你不是也说过么,为了同胞,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又何需言悔呢?”
“可是,可是你一腔热血,换来的却是那么残忍的结局……”阿力皱紧眉头,咬牙道,“我不明白……”
那一箭射入胸口的时候,你心中真的连一丝怨恨也没有吗?
“在当时的情况下,倘若牺牲一个人可以避更大的伤亡,当然是解围的最好方式。”展昭神色平和,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这一点,我懂,原州的守将更清楚。身为一军主帅,肩上担负的不仅是一场胜败,更是万千将士和百姓的生死。战场之上,谁也不能任性而为。”
展昭顿了片刻,语气里多了一丝坚决,“如果我是守将,也必会射出那一箭!”
阿力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到底不能释怀,“真傻……你一心为他们辩护,宋廷却在千方百计地隐瞒推脱。就算你侥幸未死,如今却也一身伤痛流落异乡,为家国抛弃,被世人遗忘……”
展昭一笑,转了话头道,“你且说说,元昊当初为何要那么做?”
阿力抿了抿嘴唇,声音越发干涩发闷,“他要你死在自己的同胞手上,要你尝尽众叛亲离的痛苦!”
“或许吧……”展昭笑着摇摇头,微敛眉峰,沉声道,“但身为夏主,其实元昊最想做的,是要天下宋人为之寒心……”
阿力愣了一瞬,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我们中土有一句古话,叫‘失民心者失天下’,元昊不过是想以此为机,使黎民百姓和三军将士对朝廷失望罢了。”展昭微微垂眼,侧颜在跃动的火光中映出一片坚如磐石的沉静,“若展昭的存在已成为他人谋利的工具,那便让这个名字永远埋没在黄沙之下罢。”
阿力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权谋和人心并不能左右一切,因为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而是应不应该。”展昭轻轻缓缓地一笑,“你也会为了自己的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是吗?”
阿力一哽,良久,才略带一丝苦涩地开口,“你从来都是如此清醒理智?清醒得让人害怕,又理智得让人心痛。”
这话倒叫展昭听得一愣,随即忍不住失笑道,“你太高估我了,展昭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
“你也有过悲伤和绝望么?”阿力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有。”展昭点点头,犹豫了一瞬,终是慢慢言道,“你可曾想过,两军交战之时,展某的宝剑上,同样也沾满了你族人的鲜血?”
阿力看着展昭那双一贯清透的眼里漫过浅浅阴霾,忽然想到了那两个苦苦纠缠于他的黑衣武士,心头原本沸腾的情绪终是一点点冷寂下来。
良久,他方才抬眼望定了展昭,“不错,这笔血债,终究要由你自己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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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的时候,下了整整一日的大雪终于渐渐停息了。
阿力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下被冻得几乎僵硬的手腕,又以尽可能轻缓的动作交替挪动手脚,艰难地往上攀去两个时辰以来,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眼前这面近乎垂直矗立的峻拔山壁上不断攀爬着。
刺骨的严寒快速吞噬着本就消耗甚剧的体力,阿力喘了口气,顿时只觉得那风也跟着钻进了口腔之中,气道与肺部随即传来一阵近乎灼烧的疼痛感。
原来冷到极致,也可以转变成与火焰一般无二的错觉。阿力脑中下意识地闪现过这个念头,又觉得有点可笑。他没有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只勉力抬起头,望向那似乎近在咫尺却始终遥不可及的顶峰。
雪峰沉默一如往昔,堆砌于时光顶端的层叠皓雪与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色一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教人一时有些目眩神迷。
便在这一个晃神的功夫,阿力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少年心里一凉,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一只手早牢牢抓住他的胳臂,将他往上一提,同时就听得耳边一声沉喝,“拔刀!”
阿力本能地拔出系在腰间的短刀,反手扎进冰层之中。这冰层也不知冻了几千几百年,极坚极硬,也亏得那刀锋利无匹,才能一下子刺透坚冰,刀身尽没只余刀柄。借这一阻之力,阿力总算稳住了身子。
想到身后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壁,饶是阿力一贯胆大,也不由有些后怕。好容易回过神来,他转过脸,有些别扭地对身侧那人低声说了句,“多谢。”
展昭依然是温和一笑,“在这种陡壁上,用刀扎着冰层往上爬,会稳健很多。”
这句话展昭早就说过,只是阿力见他自己并没有拿刀或者冰镐,只用皮子裹紧了手脚徒手爬山,不禁也执拗起来,硬撑着一口气不肯用刀。待受此一惊后,阿力才起了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老老实实地依仗着金刀之锐攀越而上,倒也省力不少。
“我说……”阿力使短刀使得很是顺手,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展昭却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身旁,半点也没有落下,“你这身轻功是怎么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