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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卫庄没有和往常一般顺着他答话:“横阳君真的觉得这门亲事会对我国有益?秦国后宫不乏山东六国的公主王孙,例如昭襄王母宣太后、庄襄王母华阳太后,甚至如今的秦王之母赵太后,可白起拔郢都、烧夷陵,围邯郸,如今王翦攻伐赵国,可有半分念着故国人情的样子?”
说得好!红莲心中一畅,简直要拍案称快了。
“……这这这,怎可一概而论。”公子成面上尴尬,支吾起来,“勾践灭吴,还有西施的三分助力。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国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红莲这一去,倘能为我国赚得数年生养教训、整兵经武,韩国才确有保存社稷的机会……”
“……听闻秦王政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且不说这些市井传言,就看他之前数年的为政之风,除,灭仲父,兴水利,伐武城,可知此人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可不比吴王夫差,会被区区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这……可如今,如今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先前秦使姚贾还再三逼迫父王,令他出兵攻打赵国父王忧心忡忡,倘若拒绝秦国,我国必然第一个遭殃;可倘若真的出兵,我国损兵折将不说,谁不知道三晋唇亡齿寒,赵国不保,韩魏也是在劫难逃”
卫庄也冷笑道:“姚贾此举,的确是把我国逼到了刀口上。无非是一死,只令我们挑选死期是今日还是明日”
听到这里,红莲也随之揪心起来。韩国,真的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那我
那两人又压低声音絮语了片刻,忽听公子成道:“贤弟,我听人说你和闭门谢客多年的公子非有些交情?”
“交情称不上,不过他的师门与先师有些渊源。荀卿高徒,先师也是经常称赞的。”
“原来如此。不过贤弟千万小心,韩非虽也是宗室公子,可此人出语狂妄,诋毁高士,不以正道说君主,唯谈重刑立威、利欲使人,韩国上下都知他是个刻薄鄙俗之徒……贤弟日后一定要离他远些。”
“……”卫庄沉默了片刻,低声答了些什么。语调倒是很平静。
横阳君继续说道:“怪就怪在秦使数次提到此人,似乎是秦王读了韩非所著的书,十分喜爱,甚至说出‘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话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王,想见他?”
“正是。姚贾已面见父王提出此事,就在贤弟养伤那几日……我只是想不出秦王这次又在图谋些什么。欲见这么个妄人,是为了摸清韩国的底细?不过韩非久不在朝堂……父王迟疑不决,没有当即允诺,秦使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红莲又坐了许久,没听他们再提任何重要的事情。约莫到了戌时,卫庄突然起身请辞。
“这么晚了,贤弟还有急事未办么?”横阳君讶异道。
卫庄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公子莫要笑话小弟,不过是一些……私事罢了。”
公子成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甚好甚好,愚兄可不是不解风情之人。只不过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贤弟的眼,改日愚兄可要一睹真容。”
卫庄闻言亦笑,红莲却觉得那笑声别有深意,仿佛将一颗心活生生地沉入水底。
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关于武学和剑术的描写均为杜撰,尤其是涉及历史人物,如苏秦。这里配合玄机设定,默认所有鬼谷一脉的弟子都曾习剑。
第14章十四
卫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一条寂静偏僻的街上行走。身后相隔大约二十步,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常常一晃就不见,再一晃又小心翼翼地贴墙跟了上来。
少女的身躯轻盈柔软,修习轻功的资质极佳;卫庄此生见过的对手中,走路完全不出声音的不超过十指之数,却没想到身后这一位居然也会是其中之一。
他停下了步子,装模作样地对月叹息。
“公主倘若真要令旁人无法察觉自己,衣袂之中可不能带着宫里的熏香才有的香气。”
黑影一滞,随即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秀丽的面庞上带着三分恼怒,七分疑惑。
“你”
“啊,卫庄得罪了。这衣服本身并没有被熏染过,可惜成日与其他衣裳藏在一处,不知不觉也沾染了香气,这本是公主难以预料的。”
红莲听他说得好似亲眼所见一般,愈发吃惊,连恼火也忘了。只见男人转过身来,唇角噙笑,目光清冷,衣裳下摆无风自动,有天人之姿。
“公主胆识过人,下臣十分钦佩。可惜,行事还是该谨慎些。我若是殿下,早在被人识破行踪的一刹那便掉头快走,最好一路高声呼喊,引出些吵闹动静,让图谋之人有所顾忌,方为上计。”
红莲瞪着他,脚下不自觉地倒退几步。“图谋……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要杀人灭口?”
“哈哈哈……公主说笑了。卫庄自问行事光明正大,何须掩人耳目,更何必灭口呢?”
红莲十分不雅地大张了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夜凉露重,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为好。”卫庄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转身欲走,红莲却突然出声道:“等等!”
“公主还有何吩咐?”
“……”红莲咬住下唇,低头道:“你,在鹿鸣阁上说的那些话,是你心中真的那样想呢,还是早就知道我在那里才那么说的?”
卫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公主指的是那一句?”
“关于我……嗯……去秦国……”
“自然是肺腑之言。”卫庄扬唇轻笑,“公主不是西施,秦王不是夫差,横阳君更做不来越王。况且……”他又转向月亮,一脸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忧色。
“秦国就像一条永不满足的巨蟒,只有实实在在的土地城池,才能填饱他们的贪欲。”
“如今,秦国逼着父王向赵国出兵,要如何才能……”
“公主不需要为这些国事劳心。”红莲猛地一惊,发现那人的声音不知何时竟然贴到了耳边,温暖而暧昧,夹杂着一丝调笑,“韩国的谋臣,还没有死绝呢。”
目送着耳根烧红的少女快速地施展轻功跑远,卫庄脸上的笑意很快去,连痕迹都不留。
刚要以轻功赶路,突然眉目一敛,鲨齿出鞘握着剑柄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将妖剑甩至背后,却不偏不倚地将一连串淬毒的白羽挡落。
只有几缕来不及回的杀气越过剑身,将他鬓角的白发扬了起来。
他面罩寒霜,突然运起缩地之术,长臂如毒蛇吐信一般窜出从房檐下面拎出了某个未能一击得手便要开溜的小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