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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归于尽。
方兰生待要躲,灵力几乎耗尽了,只勉强往旁挪了挪,站起来欲转身逃跑,两腿直打颤。女鬼飘到他身后拦住他退路,一副拼命架势,长长指甲直冲着他眼睛挖将过去。方兰生一侧头,发髻被打散,黑发披了一肩膀。却突然慌张起来,眼神只望地上溜去。这关头哪容得他分心,那红衣女鬼一爪子深深插进他腰侧。方兰生一声惨叫卡在嗓子里,佛珠崩断了线,一颗颗滚在地上,回光返照般剧烈亮起来。
只一刹间,整间大堂妖氛一扫而静。方兰生透过化为齑粉的女鬼,见着脸色黑似关公的百里屠苏站在前面,手里握着墨阳。
方兰生这一刹也弄不清看到这人心内究竟是喜是忧,只恨不能马上跟了那女鬼去凭空挥发成一缕烟云。百里屠苏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就走。方兰生还呆站在原地,百里屠苏到了门边,还不见动静,回头不耐道:“还不走?”
方兰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也不顾了,一溜小跑跟上。
顷刻出了自闲。方兰生实在受不了,道:“木头脸你不能说句话?”
百里屠苏这才打量他一眼,道:“说什么?”
方兰生叹口气道:“当我没说,您老继续领路就是了。”
过了四更。东方开始泛起些微的灰白,草丛内青色灯笼,萤火虫一般的漫无头绪。露水成霜,寒气彻骨。只这时候反而开始恍惚,整个脑袋钝痛,不晓得是梦是醒。
百里屠苏突然道:“受伤了?”
方兰生道:“我没……”
百里屠苏一瞪他。虽说天黑得人鬼不分,头上也没月亮星辰,但方兰生穿的是白色衣衫,腰间一片污渍,分外醒目。百里屠苏扯开看了看,解下焚寂剑带缠住,狠狠一勒,方兰生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叫道:“你下手轻些能死!”
百里屠苏道:“你活该。”
转身就走。方兰生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说不得只好跟上,捂着伤处,一瘸一拐的,感到温热液体不断往外渗,濡湿了手心,也发起狠来,心想荒郊野外的,大不了小爷走死在这里,反正有人给尸。正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迈步,抬眼就看见百里屠苏停了。原来走到一片略微开阔处,四下里看了看,道:“天也快亮了。且在此凑合一晚。”
方兰生习惯性哼了一声,其实他也是走不动了。自从学会腾翔之术后少在荒郊野外过夜,甫一回顾就是这样阴森场景,不有点凄凉,生怕一屁股坐下去就坐着了千年的枯骨。
百里屠苏正眼不看他,自去拾拾枯枝败叶,生起一堆火。方兰生当机立断挪过来,想鬼都怕阳气,木头脸阳气颇旺,跟着错不了。
偏一坐下来,伤口就开始猛疼;刚才跑了两步,又裂开了,方兰生虽是又冷又饿,这时连困意都没了,只呆呆盯着火光。百里屠苏也坐下来,映得眉心痣越发殷红。
看了一眼方兰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碰了碰他手肘,道:“给。”
方兰生吓一跳,道:“这是什么?”
百里屠苏道:“日间你做的丹桂花糕。出来头里顺手在厨房拿了两块。”
方兰生想这真是求人不如求己了,一把抢过来,掰了一角往嘴里塞。吃了半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百里屠苏正冷冷看着他,干笑一声道:“木头脸,你也饿?这还剩半块。”
百里屠苏道:“我不饿。”
方兰生没辙,身边人气场之强大他是早见识够了,憋肯定是憋不过他,还不如直接招认,死个痛快。决心一下,眼神都犀利不少,昂首道:“木头脸,我也不是骗你。你要不来,这会我也赶得回去的。”
百里屠苏道:“然后无名大侠便流芳千古了。”
方兰生忙辩解道:“我岂不想跟你们宣扬出来这丰功伟绩?……只这,呃,说到底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百里屠苏淡然道:“你一个人的事?一个人的事,便该一个人去?若不是你们,我一个人去找仙芝,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方兰生急了,大声道:“我真不是有意一个人逞强的……可我不想耽误你,大家都累,我只想着恰好回到这,不如就近结了。比起当初,我也厉害多少不是?我就是没想到……”
百里屠苏冷不防打断他道:“这是你的?”
方兰生一看,百里屠苏手掌心里一支簪子。再细看,是支桃木笄,想起自己头发还散乱着,就举手试图把头发束起来,又因牵动腰上伤口作罢,只道:“呐,又欠你一个人情。”
百里屠苏回了手,眼神奇异的有些暗,最后说:“你竟还……”想说你竟还留着,觉得不妥,又住了口。倒是方兰生奇道:“怎了?”
怎了?这桃木笄,最初是在安陆买的。当时方兰生不在,后来回了客栈,见他换了新的,就也跑去买;结果偏偏是最后一支。这下方小公子不依了,大叫大嚷说木头脸拖个辫子就完了,除了洗浴时,要什么簪子。他给闹得没法,就给了方兰生,自去买了一支兽骨的。后来又不知道换过几次,这簪子也早不见方兰生戴了。没想到今天又看见。
方兰生却不以为意,道:“幸好我一直留着,这次正拿来辟邪。”
他拿根树枝拨了拨火堆,一片火星子飞溅出来,侧身避了避,道:“我老梦见她。真的。出了秦始皇陵后,我老梦见她。”
“我想着我前世,杀的人不止她一个。她爹,她娘,一庄人没留一个活口,都是我下的手,只是她最疼。这么多债啊,还也没法还,那些冤魂都还留在山庄里,没被玉横吸走的。虽说不干我的事了,怎么也该来看一下不是。上次一来就被她魇住了,也没好好看这庄子,这次到处都走了走,才知道,真跟我梦里头一模一样,还找到我们的房间,那梳妆台,结着蜘蛛网,抽屉里头还放着她用过的花钿。……之前想的挺清楚的,晋磊是晋磊,我是我,我不欠谁的,我超度她只是因为我好心,可是我毕竟都记起来了……”
凭什么我上辈子打打杀杀,你上辈子风雅弹琴?!
想起来这句。现在其实是同病相怜,方兰生不知道。
方兰生道:“木头脸,你告诉我,你在祖州,到底遇着什么?”
那时出来在花海里曾有此一问。当时敷衍过了,就没了下文,未曾想方兰生记挂到如今。可仍不知该如何说起,就低垂了眼睫。方兰生等不到回应,脸转回来。
“本也没承望你说给我听。”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木头脸。”他笑了一声,胳臂慢慢抱住自己膝盖,然后说。“我真从没见过你这样人。以前在学堂里,跟人斗嘴,都是盼人回击,能吵起来就有声有色;你倒好,只说些让人心凉的话。开始我还好奇,以为你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