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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困,不得善终,便是像如今这般,被亲仇所折磨。朕又怎么忍心让她再承受更多的苦痛?
元幼祺心底里便是这么想的,于是,面对墨池刚刚提出的问题,她只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年纪大了,自然头发就白了。”
墨池闻言,皱眉。
在她的眼中,元幼祺正值壮年,决不至于衰老到生出华发。壮年之人血气旺盛,便是青丝染霜,充其量也不过染上十根八根那样。
【心火旺,反克肾,肾阳盛而肾阴不足,以至少生华发。】
蓦地,这样一句话,毫无预兆地跳入墨池的脑中。
墨池面色微变。
这是医书上的话?
为什么,她一想到元幼祺“少生华发”,脑袋里就会跳出这么一段话来?
倒像是,在为她的结论寻根据似的。
墨池从不记得自己深研过医书药书,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先冒出药名、炮制法,此刻又冒出医书里的话来了?
那种感觉很熟悉,仿佛是一度被她忘记,而今又渐渐有回想起来的架势。
元幼祺观墨池脸色有变,疑她对自己的发色入了心,怎么舍得?
忙嬉笑道:“卿卿难道不觉得,这发色衬得朕更加俊逸了吗?”
她意在显示自己不止不在乎这发色,更因此而颇为自得,孰料,迎接她的,却是墨池沉郁的神情。
元幼祺一惊,那个嘻嘻哈哈的笑容刚笑了一半,就被唬得噎了回去
这神情,好生熟悉啊!
曾经,每每顾蘅不认同她的言行,意欲出言警示、训导的时候,便是这样的表情。
元幼祺喉间滚了滚,略定了定神。
只听墨池肃声问道:“公子今年贵庚几何?”
元幼祺因着这个问题而微微张嘴,她盯了墨池一瞬,一时间摸不清墨池的底里,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三十有一。”
墨池略一沉吟,续道:“三十一岁,正值人之壮年。而且,观公子情状,这白发决不是一两年内新生出来的……”
元幼祺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暗自打量着墨池,嘻嘻又笑道:“都是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墨池却盯着元幼祺琥珀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转了一个来回,秀眉微耸。
又来!每次淘了气、闯了祸、言不由衷的时候,就是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
墨池心道。
她竟像是习惯了元幼祺这样一般,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中生出这样熟悉的感觉,是何等的诡异可怕。
“究竟是为何如此,公子还请直言!”墨池正色道。
声音不大,却足以撼住元幼祺。
这感觉,怎么……怎么像是回到曾经阿蘅在的时候了呢?
元幼祺暗暗咋舌,小心翼翼地偷瞄墨池的眼睛。
墨池蹙了蹙眉,顿生出被某种毛茸茸会“喵喵”叫的幼小动物窥察的感觉来。
她于是毫不客气地自元幼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元幼祺:“……”
手中一空,温香软玉飞跑了,心情真是跌倒了谷底……
元幼祺这下真老实了,垂着手,耷着眼,像个刚被家中长辈强塞入私塾的小小蒙学生,面对先生的问话,规矩得一塌糊涂。
她乖觉的模样,看得墨池心头发痒。明明个头儿比自己还要高出将近两寸去,却失宠的猫儿一般,令人可怜可爱。
墨池的心尖儿上痒,手心更痒。她极想,抬手揉一揉元幼祺的脑袋。
顺一顺毛,应该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吧?墨池心想。
可是,元幼祺接下来说出口的答案,让墨池的所有念头都止步了。
“因为……亡妻。”元幼祺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靴尖。
亡妻!
墨池的心脏一抖,像是听到这两个字,便能够感同身受元幼祺的痛楚似的。
天子之妻,唯皇后。
大魏无皇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那么,所谓“亡妻”……是曾经的东宫旧人吗?还是,吴王府中人?
墨池怜惜地看着元幼祺微垂的脑袋。如此,她看得格外分明
在元幼祺的发心之上,也有一缕白发。
这该是怎样的痛苦啊!
天人永隔,那女子逝去了,她便为她白了头发。
那时候,她才十几岁?
那件事,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墨池早就知道自己要效仿的,是个怎样的女子,可是,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不过是执棋之人手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她不可能知道,她所效仿的,究竟是怎样身份的女子。
那个女子,一定是不俗的,一定是高贵的,一定是倾国倾城、姿容美好得令人无法直视的……
不然,怎么会让堂堂大魏天子魂牵梦萦,纵是阴阳相隔,十余年不能忘怀?
墨池肖想着元幼祺挚爱的女子可能的样子,没肖想出什么来,却酿出了一肚子的醋意。
接着,她就被自己的荒唐想法给气笑了
吃醋吗?吃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的醋吗?
又凭什么吃一个故去之人的醋?
又有什么资格,拈酸吃醋?
墨池苦笑,笑自己异想天开。
一个“罪臣之女”,一个连身世都不敢公开来告诉旁人的人,一个处心积虑、用了诸般手段被安置在皇帝身边的女子,又有什么资格染指那至纯至洁至高贵的爱情?
皇帝爱不爱她,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皇帝的身边!
墨池的眼神,从失焦落寞中苏醒过来。
她望着元幼祺担忧的脸色,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公子节哀……”
纵然元幼祺早就以“朕”自称,她仍是称呼她为“公子”。
那个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墨池不敢揭开。至少眼下,唯有选择暂时糊涂下去,她才不至于乱了分寸。
元幼祺说罢“亡妻”的话头儿,便担心起来。她怕墨池想起什么,又怕墨池什么都想不起。
这般纠结着等待着墨池的反应,不成想,得来的只有“节哀”。
这话,元幼祺实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难道,要她说“多谢墨姑娘的好意!朕很好!”吗?
那么,下一步,她就真得麻溜利索地滚出这个房间了
谢也谢了,心有亡妻,还缠着人家姑娘做什么!
说起来,宁王府的侍女,是元幼祺最该感激的人。
因为,就在她们二人陷入尴尬,只差墨池一句逐客令的当儿,侍女在门外禀说:“请墨姑娘准备沐浴吧!”
房门打开,盛了浴汤的浴桶被抬了进来,放置在了内室的那扇大屏风的后面。还有两名侍女捧着沐浴的诸般用物入内。
放下之后,诸侍女向元幼祺与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