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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的眼中,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荷包吧?
墨池已经能够肯定,这只荷包一定是出自那个皇帝心心念念的女子之手。
墨池的心情十分复杂,掌心下的绸料原本该是丝滑沁凉的,却突然烫手起来,让她只想尽快丢开手去。
皇帝的问题,她没法回答。
回答“好看”,自然能让皇帝欢欣,却会让自己心里憋闷;回答“不好看”,显然会惹皇帝不高兴。
于是墨池定了定神,避重就轻道:“陛下的荷包,能让我看看吗?”
话一出口,墨池也忐忑起来。
这算是她的小小试探
那只荷包,皇帝珍之重之,时时带在身上,足见在意。方才被自己无意之中摸到了,她是皇帝,没有必要顾忌任何人的感觉,若她反感自己碰她的荷包,立时就会甩下脸来。但是她没有,这便说明,至少这种程度的接触,或者说,至少来自于自己的这种程度的接触,皇帝是不反感的。
墨池的心里,因此而腾起了些许希望。她不愿自己在皇帝的心中,比那个已经逝去了十几年的女子地位低下。
哪怕,只是与那个女子比肩,墨池都会觉得心满意足。
而提出看一看那只荷包的想法,无疑能更清楚地看清皇帝的心。
元幼祺没有墨池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她的想法很纯粹:阿蘅送的东西,阿蘅想看,自然应该给她看。
于是,元幼祺三下两下就解下了荷包,递给墨池。
她解得这么痛快,倒把墨池给吓着了,呆了呆,没顾得上接。
元幼祺眨眨眼,又把荷包朝前递了递:“给!”
那只被她惦记了许久的荷包就在眼前,稍微伸伸手就能够得到。墨池的喉咙滚了滚,生出些近乡情怯的不安来。
她缓缓地探出手去,轻握住荷包,凉丝丝的料子又一次烫到了她。
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在猜测出这只荷包出自何人之后,新的问题,又在墨池的脑中升起。
往日在丽音阁中,墨池的用度不差,衣衫、配物、巾帕等用物多是价格不菲,出自江南或是蜀地的成手绣娘之手。
她从小也学过女红,但自问与那些成手绣娘的手笔相较,差了许多。唯一勉强可比得的,便是做女红时候的认真劲儿了,一如她对待所有事的认真劲儿。
眼前的这只荷包,墨池瞧上一眼,便知道,这绣者大概是同自己差不多的性子。
阵脚细密,缝制得格外用心。但是,不得不说,咋一看去,绣工当真算不得上佳。
是因为贵介女子,不以女红为安身讨生活的技艺,所以才不擅长的吧?
墨池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可是,当她再仔细看那阵脚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
绣娘所制的绣品,因是为了卖钱的,针尾线头的处理多有讲究。就是寻常女子绣制的时候,到结尾处也会妥善处理,不会留下尾线,或是与主题无关的累赘。
偏偏墨池做女红的时候有个习惯:尾线总要在绣面上多穿插几个来回,随心做些与主题无关的小装饰。
而那荷包的绣者,仿佛也和她有着同样的习惯,看那一串桃子中最后的一个下面,多出来的半片尚不完整的叶子,以及那蝙蝠翅膀上用尾线挑起的尖儿,便知这不是偶然一为,而是那绣者的风格便是如此。
天下会有如此巧合?
墨池直了眼睛,麻木了脑袋。
她是学了那人的行事做派,会了那人擅长的琴技,可当初学女红的时候,没人教她这么绣物事啊!
就是她的那种随心的绣法,不知被女红师傅责怪过多少次。她能忍耐着用“正常绣法”应付师傅,应付过去之后,她仍是我行我素,五六年来皆如此。
那么,天性如此,她是不是该将那个女子引为知己啊?
真如此简单倒好了!
墨池却越瞧那荷包越觉得眼熟,她摩挲着针线的走向疏密,肖想着若是自己来绣这个图案,会是怎样的光景。
得出的结论就把她给吓着了:她竟觉得,若她来绣,大概也是这般的。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想同那个女子同流合……不是!她真的不想处处都像极了那个女子啊!
她墨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音姬,还是个存了复杂动机的小小音姬,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过去,或许有过成为别人的替身来图某些什么的想法;但是现在,她绝不想再成为某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的替身。
阿蘅?
对!皇帝叫她阿蘅。
那个女子的闺名中或许带了个“蘅”字。可是,世间名字中带了个“蘅”字的,又岂止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知道小顾这一世叫什么名字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墨池仍是渴睡,总也睡不够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睡梦中还是变换无尽的情景,人与物交错在一处,像是经历了三生三世那么长。
所不同者,当她醒来的时候,梦中的光景比以前记得更清楚了。
睁着眼,仰躺在榻上,墨池失神地盯着头顶上的床帐。
秋香底色的床帐上,两只燕子立在枝头,似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吉祥图案,墨池却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她记得,曾经有一副床帐,是浅杏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那副床帐也是这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张床.榻比身下的这张还要宽阔华贵……
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墨池的目光深邃起来,缓缓锁定了床帐上的那两只燕子。
燕子……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
这是韦庄的诗《燕来》中的两句。
燕来,燕来
墨池的脑中瞬间极痛,仿佛正正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痛得抽气,身体本能地抗拒着那种痛楚。
好在,那痛意转瞬即逝,某个在梦中只一闪现的画面也随着那痛意倏忽跳出,又倏忽不见。
墨池暗自咬牙,拼着再次被痛意侵袭,勉力捉回了那帧画面,强留它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于是,她看到了,那是一副匾额,置于一座宫殿的正殿之上。
匾额上,只三个字:燕来宫。
字体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
那种熟悉感,不同于之前梦中见到的石碑上的颜祖体字。颜祖体字让墨池觉得似久别重逢的故人般亲切,而这三个字,却勾起了墨池切切实实的恶心之感。
墨池急喘几下,方缓缓平复了心绪。
那令她觉得陡生恶心之感的匾额暂被她丢在了脑后。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