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纵横派
第二章纵横派
乌山的山岩几乎都是墨色，乌山也是由此得名。
要说上山，实际上姚青在经过山门、抵达乌山镇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山上——乌山镇素来就是建立在半山上的小镇；只不过人们平日间言语的“乌山”，还是习惯性地指作屹立在乌山镇外六里地的那座乌山主峰。
此峰的确也当为乌山之魂。
前朝初叶，纵横祖师玄微真人云游至南州，偶然之间来到乌山之上，与山上朝元观的一众道士论道数十日，交流探讨武艺；其间，玄微真人意兴激涨，又受朝元观主之邀请，索性留于观中向道士们传授武学，数年后更是广招门生，便是俗家弟子也得以拜入门下；待到玄微真人教到三代弟子之时，其门人竟达到了百余之众。
这下自然不可能再于朝元观中授习，否则不免惊扰了观内道士的玄门清修。于是玄微真人率众弟子在朝元观之下、乌山峰腰之处，盖建了几座房舍，其后便与门人同处于此研习武学。自此乌山之上道武分家，玄微真人正式开宗立派。
而玄微真人诸多武功当中，要数纵横剑法最为闻名；因此，世人以及武林同道便把聚集在乌山半腰的这些武人，称作“纵横派”或是“纵横剑派”。
随着俗门弟子人数渐长，纵横派也是彻底演变成了俗家武林门派。
这就是纵横派的创派经过，距今业有近三百载时光了。
二百多年来，乌山上的建筑翻修又翻修，甚至添了教习平台、盖了殿宇。
二百多年来，纵横派在魏王朝开枝散叶，早已是雄踞中原武林之巅的一头猛虎。
……
姚青从睡眠中醒来。他看了看时间，较往常早很多。
洗漱完毕后，他又看了看天色，犹豫了良久，方才走到隔间的门前，轻轻敲响房门。
他没承想的是，房间里立即有了回音：“进来吧。”
原来俞叔早便起了。
推开门，只见俞珺盘着双腿坐在床上，瞧其姿态，像是刚刚做完晨间的吐纳。
他看到姚青，显得也有些意外：“比前些日子起来得要早啊。”
这时候姚青回想起，这几天来，明明都是俞叔把他叫醒的。
“兴许是今日要上山了罢，”姚青说，“身体上都有些兴奋了。”
“兴奋太早也不好，往后有得你苦的。”俞珺一边提点着他，一边翻身下床穿着。
两人在客栈内简单吃过早饭，接着把马车换了匹骑乘的良骏。俞珺坐于鞍前驱马，姚青坐在他的身后，两人便这般朝着镇子外的乌山出发。
这是姚青头一回骑在骏马背上，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乘奔如御风的感觉。
但他毕竟不会骑术，若不是紧抱着俞珺的腰身，这一路下来，姚青不知得被甩下马身去多少次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马儿伴着辔头的拉扯逐渐停下了疾行的步伐。俞珺拍了拍姚青的胳膊，笑了笑：“到啦。”
姚青这才醒过神来，松开环抱的双手，扶着马鞍翻身下马。他没能适宜骏马的奔腾，身体硬捱了一路上的颠簸，下马的时候只感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不住干呕，好一会儿方缓过来。
姚青看着这匹棕色的生物，内心不由涌出一股敬畏。对于能够潇洒骑乘的俞叔，他更是好生羡慕。
俞珺也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儿，领着姚青，又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一条山道之前。
山道两旁遍植着松柏，即使已经来到了十月份，这儿也是有着一抹浓郁的青色。
“从这里上去，便是纵横派。”俞珺开口说道。
旋即他转头看向姚青。姚青感受到了目光，抬起头与他两眼对视。
俞珺扔给姚青一个布袋子，后者接过。听见的声音、拿在手里的触感，表明里面装的是一些银两。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俞珺说，“再就是件叮嘱，你务必要明白。”
姚青仔细听着。
“上了山之后，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的名讳。”
姚青有些疑惑。
“不必多想，会有人为你安排，”俞珺说，“我的事你不要谈，你自己的事也最好想想再说。”
姚青思量了一下这话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去吧。自己珍重。”俞珺挥了挥手道。
姚青向山道走了几步，忽地停下，回头望了俞珺一眼，说道：“俞叔，你也保重。”
俞珺笑了一下。
……
由山道拾级往上，姚青很快便来到了一座人工建造的平台之上。看这平台的修砌也是有些年头了，地砖上可见好些细密的裂纹。许多乌山镇的居民挑着柴薪、香火以及日用品于此间支摊贩卖。
穿越嘈杂的声浪，姚青走到又一条山道之前。他知道平台的另一端还有另一条山道——那是通往乌山山顶、朝元道观的路，此刻就有不少信徒在那条山道上攀跋。
姚青所走的这条山道正好相反，一路不现人踪；愈往上，石阶两旁的树木愈发茂密，山道也随着植物的遮掩而愈发幽深。
又行了半晌时间，姚青目及一道巍峨的山门。
山门之高接近三丈，周遭林木稀疏，好似山门这宏伟的气势为其在这大山深林之中排开了一方天地。山门有道石质横匾，鸾翔凤翥地刻凿着“纵横”二字；看其质地皆是不新，想来已是在这儿立了很久了。
山门之下有间木屋。似是察觉到了姚青的到来，木屋里走出了一位灰袍的青年人。姚青瞧他的灰袍，其右襟处白底黑线刺绣着一个篆形字：“横”。
“如果你是要往朝元观烧香的，那么你走错了地方，朝元观要从另一头上去……”青年人看着姚青的装束打扮，心中也是暗自奇怪，哪有人负着这么多行囊去上香的？于是他不再往下说，而是径直问：“你是做什么的？”
姚青先向他行了一礼，回忆了一下，然后清声说道：“我想找一下贵派的辛灵烟。”
青年人两眉一挑：“你找掌门作甚？”
姚青不曾想到俞叔让自己找的辛灵烟居然会是纵横派的当家掌门，心下不由得一惊，顿时便张口结舌起来；这会儿他突然记起了俞叔交予他的信物，赶忙将木盒从怀中取出，递给灰袍青年人。
青年人接过木盒，上下瞧了瞧，心想这不就是个普通的盒子吗？打开来看看，发现里面是一块精美的玉玦。
“你贿赂我？”青年人盯着姚青，眉头锁得更紧了。
“不是啊，”姚青连忙摆手作否，“辛……辛掌门应当认识这枚物事。”
青年人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会儿，将木盒盖好交还于姚青，然后说道：“你随我来。”
……
过了山门之后，两旁的大树渐渐少了起来，剩余的多是灌木，这么向上走，颇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跟在青年人身后，姚青第一次见着了传说中纵横剑派的真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广阔的露天道场。此刻已是到了巳时，微暖的太阳把场间照得通亮。数十位身着灰袍的年轻武者分散在道场各处习练着各自的武艺，看上去应该都是纵横派的弟子。
山林间还有不少跑动的身影。
想着自己以后或许也将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姚青不禁心潮澎湃。
迎面走来几名纵横弟子，先是与领着姚青的那名青年人互相见礼，其后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姚青。姚青感到局促，低下头、加紧了步子跟在青年人身后。
又经过了一些高矮错落的房舍。
姚青跟着青年人来到了一座厅堂正门之前。
遍铺着深青琉璃瓦的厅堂，房梁门柱均是由色泽乌深的实木打造；那高高的正门之上，挂着书写“合纵堂”三字的横匾。姚青瞧着这气势森然的建筑，想着待会儿就要面见这纵横剑派的掌门，天下武林中数一数二之存在，就难免地开始紧张起来。
青年人示意姚青原地等候，再向其讨要信物木盒，便推门走入这合纵堂中，向师长禀报斯事。
姚青留在原地，眼睛不由自主地张望起与这合纵堂依偎相连的那些殿宇。近来该是有所修缮，外漆都是新的；屋檐扬天，鳞次栉比。
只是一会儿，青年人就从合纵堂之中步出，向姚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掌门师叔唤你进去。”
姚青依言走向前，跨入合纵堂的门槛之内。
厅堂很大，阳光透过窗格化作微弱的薄芒。屋里不似外头那般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合纵堂的正中是几把椅子，上首前站立着一位黑袍人。
那人身形瘦削，却很高大，长发只是简单地束于脑后。由于他背对着门口，姚青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容。
但是姚青看见了，那人手上握着一枚玉玦，正是俞叔昨日给予的那枚。
——此人便是辛灵烟。
纵横剑派当今掌门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