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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什么模样,脸皱巴巴地,丑得像个猴子。
皇帝却看得很是欢喜,直道:“真好看,和他母亲一样好看。”
他想起她,迫不及待就要入府探望。
管家却拦住他:“皇上,苏相有句话托老奴带给你,她说,等她想见皇上的时候,自然会去见,还请皇上不要强求。”
她在孕中,不肯让人瞧见发肿的模样,一律不见外客。
他多次苦求,她也不肯。
皇帝没有办法,只得抱着孩子离开。
燕王悄悄地折返,他敲相府的门,那管家仿佛知道他会回来一样,打开门什么都没说,将一封信塞过去。
“苏相说,若是燕王殿下折返,便将这信交于殿下。”
燕王捧着信,像皇帝捧着孩子那样,揣在怀里生怕摔了跌了,紧紧用胸口温热,回了府邸关起门来,这才颤颤巍巍掏出来看。
“与君相识,甚是欢喜,来生已许陛下,若有来来生,期与殿下再续前缘。吾之子嗣,托于殿下,大周山河,亦托付于君,百年之后,吾于黄泉碧落静候佳音。”
她要他守护她的江山。
守护她的儿子。
唯独就是不要他守护她。
燕王捧着信,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疼,视线落在那行再续前缘,满眼眶的泪却不敢往下掉,生怕弄脏了她清秀的字迹。
病秧子的无情算计,一如既往。
这个栽,他认了。
小寒之天已做隆冬大雪。
相府。
通灵玉舔舔南姒的手,问:“主人,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为何穿成这样?”
南姒摸摸它,“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宫里,太子的满月宴,皇帝内心焦灼不安。
他不停地问:“苏相呢,苏相人在何处?”
她修书给他,答应见他最后一面。
老太监硬着头皮道:“苏相说,鼓声起的第三下,陛下就能看到她了。”
皇帝看向不远处的楼台。
鼓声敲响第一声。
第二声。
第三声。
丝竹声起,楼台高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雪纷飞,她着一袭红衣曼妙而舞,如梦如幻,美不胜。
皇帝愣住。
继而眼泪汹涌。
他想起自己床底之间的戏言:“苏相倾城倾国貌,若是舞起佳人曲,该是怎样一番倾倒众生的模样?”
那时她笑着说:“微臣体弱,不善舞蹈。”
他非要戏弄她:“若朕非要看呢?”
她道:“那就等臣死的那天吧。”
一语成谶。
大周和盛十年壬子月戊辰日,一代传奇女相苏承欢病逝。
后人修碑祭奠,赞其开创大周百年繁华之端。
大周和盛二十年,燕王贺兰辞领十万铁骑,攻下晋国都城,杀王子敏耳。和盛二十五年,大周领土再度扩张。和盛三十五年,大周一统六国。自此延续百年盛世,各方俯首做臣。
大周五十五年,燕王贺兰辞病逝,终身未娶,依遗言所嘱,死后未入皇陵,入棺葬于苏家祖坟。
大周五十六年,周帝贺兰瑾驾崩,未留下只字片语。
虚无缥缈的白雾中,通灵玉揉揉眼睛,“主人,三个条件皆已满足,这次的任务,依旧是满分。”
南姒点点头,快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能看看这个世界所属的黄泉碧落吗?”
通灵玉开天眼。
奈何桥上,贺兰辞龙钟潦倒等在桥头,他问鬼差:“可有苏家小姐在此待我?我来向她复命,她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
前头贺兰瑾已迈过奈何桥,他回头道:“阿辞,我先去来世寻她。”
贺兰辞仿佛没听到一般,蹲在桥头傻傻望着。
南姒怔怔看了一会,片刻,她转身离去,“走吧。”
第26章
六月的颐州,天蒙蒙下起淅沥细雨,风吹过道路两排洋梧桐树,簌簌旋起飘零几片深沉墨绿的叶子。
雨势渐大,卖报的孩童和街边卖烟的女郎跑起来往廊下躲雨,橱窗前挤满了人,玻璃后摆着的红宝石蛋糕被人影遮住。店里头靠窗的位子,天鹅绒铺就的桌布上一杯暖热咖啡,少女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老板平日不喜欢与客人太多接触,嫌麻烦怕招惹是非,这时却忍不住走上前。
“小姐,外头的人是否挡着你看风景了?需要我赶他们走吗?”
少女回眸看他,干净的脸蛋白璧无瑕,两弯细细的淡眉仿若笼了层雾,不笑时如隔远山蹙若西子,笑起时娇柔纯净,美得令人屏息。
十五六岁的年纪,介于少女与女人的界限,天真稚气与妩媚妖娆转换自如,乍见时像一朵洁白的丁香花,再看时却灿若一株嫣红玫瑰,带着刺的那种。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不必,看他们躲雨,也是一种风景。”
老板点点头,禁不住往少女身上多打量几眼。
少女穿得朴素,一身湖绿竹布及腰短袄过膝裙,七寸倒大袖下一双白白瘦瘦的手,保养极好,仿佛新生婴儿那般娇嫩。虽然衣着简单,但一看就是矜贵人家出来的千金。
少女问:“老板,今日陆军署的专车过去了吗?”
老板道:“还没,就快了。”
新来的督军排场大,听说是南京那位元帅的四儿子,今年刚过二十五就坐上了陆军署总座指挥的位子,到底是本家势力强劲,刚来就镇住了下面一众牛鬼蛇神。
颐州是叶家老家,别处比不得,连出行防范都比旁处松懈,这家店往前几里就是叶公馆,虽是划出来的一片禁区,但未设关卡,只是两排士兵轮流看班,到底没太过分扰民。
老板见她杯底已空,殷勤地准备为其续杯,少女莞尔一笑,婉拒他的好意,丢下一个银元,不等找零,缓步离去。
廊外躲雨的人见屋里出来个女学生,撑开一把油纸伞,伞微微抬起,露出张水灵的脸,柔美青涩,眉眼间溢满年轻的纯真。众人一愣,惊叹真是个美人胚子。
路上顶雨而行的人没几个,方才的微雨早已化成狂风暴雨,蒙蒙地竖起雨织成的雾,这样的天气赶路,无异于蜉蝣在水里荡圈,未寻着方向就已被拍落。
少女撑伞往雨中一站,悠悠地前行,与旁边匆忙行进的路人不同,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场大雨倾盆。
通灵玉不太满意自己的新身份,它飘进南姒的耳旁问:“主人,这次为何不让我化成活物?”
南姒低头摸了摸腕间的玉镯,“你做活物时吃太多,我怕养不起你,这次化作玉镯,我成天贴着你不也很好吗?”
通灵玉怏怏地缩回玉镯里。
雨飘进来,打湿脑后两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