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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他的眉毛。
苻秋匆匆道:“发完丧赶紧回来,朕还要与你共商大计。”随即凑过去亲了亲东子的嘴唇,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知道了。”
“人的一生,总有一死,你爹和你娘能葬在一处,也是幸事。”苻秋复又亲了亲他微微渗汗的鼻梁,眼神闪闪发光,神情羞窘,“我死的时候,能同你葬在一处,就什么也不求了。”
熊沐背着苻秋,如同一只灵敏的鹞子,翻上墙头。
东子捞起袍带,轻系于腰间,那两个人的身形转眼就看不到了,他吁出一口气,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还有几天要守,他心头数着,原本对私奔一事的不安似都随这一夜烟消云散了。即使在黑夜里,他也没有没有错过苻秋隐忍的,心疼的神情,他那样怕疼的一个皇帝,会怕他要娶妻生子。
“啪”一声衣服甩在搓衣板上,东子一面搓衣,一面隐约想起流放在外的那几日,他娘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给他爹洗衣时脸上的表情。粗布麻衣,不以为苦。
十日后早朝,东子重新立于朝堂之上,底下跪着的大臣中唯独少了他父亲。
朝后,承元殿内。
苻秋赶着批折子,自天亮至天黑,他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处理政事得心应手,一日三餐皆在承元殿中用。夜夜在承元殿待到三更,小睡至四更,五更上朝。
腊月初雪,八王爷苻容被赦为庶人,太后病故。
凤栖宫重兵把守,禁止外臣出入内廷。
冬天的一个晚上,漫天疏星撒落,苻秋步入淑兰宫,叫人在后院摆酒,他屏退左右,只留了东子和熊沐两个。
宫灯隐约照亮苻容的脸,他举杯敬苻秋,笑道:“怎么今日独请本王一人,不想见你母后?”
苻秋摆了摆手,磕巴嘴唇,“不是朕不想见母后,怕是母后不愿见朕。何况,母后现照看幼弟尚无暇,哪来功夫应付朕。”
苻容拢着袖子,一身布衣,约略望了望天,叹了口气道:“你母后,对你也甚是想念。今日入宫前,她还说若能时时进宫相见便好了。”
苻秋笑道:“这么想便罢了,但一见母后,就难想起父皇,还是不见为好。”
苻容沉默不语。
“朕今日找皇叔来,是有要事相商。”苻秋饮了酒,眼神发饧,冲苻容招招手。
苻容倾身前来,听闻苻秋说话,脸色渐渐转为惊愕。
“这怎么行……”
苻秋眼睛一鼓,“怎么不行?!”
“江山易主……使不得。”
“八叔不是造过朕的反么?如今怎么了?胆子被狗吃了?”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也只是想南北分治,不曾动过易主之心。”苻容忙道,“万万不行,秋儿,除了你,和你的太子,谁也无法名正言顺坐在这个位子上。”
苻秋端起酒杯,盯着杯上荷纹,好没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一个个都知道这个位子不好坐,都不坐,把朕撂在这,再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有些醉了,“四叔控着兵,却一直支持朕,不曾起来造反,便是明白皇帝是个苦差事。只有十叔是个大大的善人,可惜他做皇帝,比我做得都差。”
东子把快滑到地上去的苻秋扶起来,苻秋便侧身过来抱着他的腰。
一时间苻容有些明白过来,被心底涌起的念头震得难以言语。
东子看了眼苻容,把苻秋半抱着扶起来,“皇上喝醉了,八王爷就在这间殿内歇息,等明日皇上醒了酒,再商议国事。”
于是苻容眼睁睁看东子把苻秋半抱出去,难以置信地蹙起眉头,隐约像见到总是替他皇兄挡酒的四哥。曾有一回,只他们兄弟三人,苻容喝得醉意上头,便去出恭,以冷水净面,回来便见他四哥以手垫在他亲哥脑后,俯身将他压在桌上,满地杯盏。
二人俱是袍服散乱,先帝眼角微微发红。
没几个月,他四哥战死沙场,他亲哥便再不爱说笑言谈。
次日苻秋下朝来苻容的院子,八王爷刚睡醒,在院子里坐着,剥菱角。
苻秋在他对面坐下,艳羡道:“八叔是甘心归田园了?”
“有轻容相伴,余生足矣。”轻容是太后的闺名“咱们都是苻家人,对这江山有责任。”苻秋道。
“皇上所求为何?”白胖菱角喂进苻秋口中,苻容剥起下一个。
“为江山稳固,也为不在世上白走一遭。”
苻容拿帕子净手,抬目,“皇上想如何?”
“昨晚朕已对皇叔说过了。”
“醉话岂可当真?”苻容坦然相视。
见苻容松口,苻秋徐徐一笑,当日午后,后宫喜讯遍传,淑妃已有三个月身孕,普天同庆,加封淑妃为贵妃。
彼时方殊宛被禁在凤栖宫中,除必要衣食,禁止宫人进出。一日傍晚,梆子买侍卫,入了凤栖宫,与方殊宛通消息。
“皇上肯宠幸嫔妃了?”方殊宛疑道。
“是啊,淑妃有孕之后,皇上日日都去。”梆子回道。
广袖猛然一拂,茶碗跌碎一地,方殊宛咬牙道:“本宫等着看,淑妃的肚子,能不能生个儿子出来。”
此时公主哭闹不休,手足无措的宫人只得抱了过来给方殊宛,本以为亲娘哄着会不再哭闹。谁料那孩子愈发嚎啕,方殊宛紧抿嘴唇,恨恨望着襁褓中哭得满脸泪光的婴孩,瞳孔阵阵紧缩。
要不是个公主就好了。
要生下的是个男孩,必定会是太子,她也不必再着急方家恩荣。不必成日提心吊胆,生怕父亲兄弟又做出什么事来连累方家三代盛荣。
方殊宛冷冰冰的手掌贴着小孩的脖子,哭声歇斯底里。
宫人吓得跪了一地,梆子亦满头大汗,磕头道:“娘娘,娘娘息怒啊!”
婴儿一个尖声,将方殊宛从怔忪中唤醒,她抿了抿唇,挤出僵硬的笑容。
“你们紧张什么,本宫只是看看是不是领子系得太紧,才哭闹不休。”方殊宛笑了笑,把孩子放在小床上,打发梆子再去留意,叫人打来一盆冷水,放在地上。
“娘也不想利用你争宠,等你有个弟弟,娘会教他,一生一世,护你平安。”方殊宛喃喃道,手指解开婴儿身上的小被子,白嫩嫩的婴孩挥舞着手臂,胳膊合拢,夹紧方殊宛的手。
她手掌一开一合,极是可爱。
方殊宛抱着她,口中轻轻哼着哄孩子的歌谣,把婴儿放进冷水中,以帕子沾水,给她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