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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四王爷毕竟谋害了太后。”
苻云倏然哑了。
大太监垂着眼,将奏疏归置整齐,用手试过茶水仍是温热的,捧给苻云。
“母后……”苻云声音涩在了嗓子里,他母后与苻江的母亲那点过节,他从小看多了宫闱争宠,怎么能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会想要扑上去扯对方头发亲口把对方咬死,设计传召苻江一人进京前,苻云已经看过司徒家查到的证据,确实是苻江杀了他的母后,这是怎样也洗不清的。
苻云也不全是撒谎,他真病了,时好时坏,坏起来时神志不清,整个人无比懒怠,什么也不愿意去想。朝堂上的一切都让人心烦,唯独与苻江独处时能有片刻欢愉。
但他不能一直拖下去。
大太监知道不用再说什么了,他把殿内的香续上,就站到一旁袖手闭眼抬头作雕塑。
初十的晚上,苻江一身黑斗篷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宫,依然是前几天那样,走过长长的宫道,夜晚所见与白天完全不同,离宫日久,要是没有人引路,苻江已不大能记得清各宫各殿缩在的位置。
今日这条路不知为何,格外的短。
进入暖阁后,苻江便扯下兜帽脱下斗篷,看见苻云盘膝坐在榻上,披散着发,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那是一串珍珠的手镯。
脚步声中,苻云倏然抬头,面颊发红,像是刚发现苻江走进来了。
“四哥。”
苻江眼色沉沉地注视他。
比起第一次见他,苻云已从漂亮的少年郎,蜕变成俊朗的青年,他有一副好样貌,无论何时都让苻江怦然心动。他不记得因为眼前人吃过多少苦,但他从来甘之如饴,只要他轻轻叫他一声,就能填平他满身要命的伤疤。
“过来。”苻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眼神清澈。
连日来苻云没有一天不是心事重重,现在却一点也看不出忧愁,他肤色本就白,现在脸红着像是很害臊。
苻江一眼就认出,他手里那串就是除夕那晚他给他用过那一串。
苻江口干舌燥地艰难吞咽,到苻云身边坐下,伸手去抱。
苻云却没让他抱着,从身边拿起一把小小的金剪。
苻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不安,只想多把这个人看清楚一些,他突然发现,他可以轻易在千军万马里识破敌军诡计,斩杀的敌人奸细不计其数,却常常无法看透面前的这个人。
轻轻“咔擦”一声,串着珍珠的绳子断了,苻云拈出一颗,在手上比了一下,又拈出两颗。
“四哥,帮我拴上。”苻云伸出来的手骨瘦如柴。
摘去三颗明珠,手镯系在苻云的手上便有些紧,不过恰好能紧紧地戴着。
“给你。”苻云耳朵已红得像要滴出血了。
苻江皱着眉头,并未去接。
“何意?”
前一刻还绯红的脸色倏然褪尽,苻云手里紧紧捏着那三颗珍珠,手指连床单都捏得有些起皱。
苻江伸手过去,握住苻云的手指,轻轻掰开他那只捏成拳头的手,拈起其中一粒珍珠,凑在苻云的鼻子下面,再问:“何意?”
“已经初十了。”苻云轻声说。
苻江饶过他,当着苻云的面,把三颗曾经出入过他身体的明珠进贴身玉佩的锦囊里,然后看他。
“我必须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也要给母后一个交代,还有父皇……”苻云脑海里闪过他父皇咽气时的那个眼神,他看见了,他看见他脖子上那个痕迹,也许他什么都知道。
“父皇什么?”苻江感到莫名其妙。
苻云不说话了,看着他。
“你要杀我?”苻江问。
苻云还是没有说话。
苻江久久沉默着苻云,开口道:“你应该杀我。”
“我不想杀你。”
苻江这口气喘得甚是艰难,他眉心近乎痛苦地皱着,脑中天人交战。
“为什么杀我母后?”苻云眼睛红着。
这句话击碎了苻江最后一丝防线,他难受地看着苻云,不住喘气,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眼泪在苻云眼睛里滚来滚去。
苻江想抱他,这时却抬不起手来。
“你不想杀我?”苻江脑子里吧一声突然搭上了线,他认真看着苻云,问他,“你不想杀四哥,是吗?你难过吗?”
苻云的眼泪滚了下来。
苻江用袖子给他擦干眼泪,终于把苻云抱在怀里,轻声地哄他:“没有过不去的关,四哥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杀我?”
“不想。”
“真不想?你不恨我骗你练功了?”
苻云:“…………”
苻江:“你是太子,现在是皇上,这么多年,被我压得腰疼,就不想杀我?”
苻云心里登时翻江倒海,他没想到苻江什么都知道,他不像他想的那样一味霸道粗鲁,他甚至清楚知道苻云这些年里动过的那些小小念头,那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嗯?云儿,你说,你想不想杀我?”苻江的问话极尽温柔,他从身后抱着苻云,手指轻轻摸他的下巴,嘴唇在苻云耳畔轻轻地蹭着,无尽眷恋。
苻云脑子里乱得很,他与自己母后见面还没有同读书习武的师父多,身为太子,他从小就是读书习武,跟着师傅们学礼仪,他与皇后不亲,比起一母同胞的弟弟苻容,苻云从来就不会向着他的母后撒娇,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恨他吗?即便苻云同母亲再不亲,杀母之仇,天道人伦也不允许他宽恕面前这个人。他想杀他吗?这个问题反反复复盘桓在苻云的脑子里。
苻江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嘴唇在苻云嘴唇附近停住,他低头注视着苻云的嘴,将吻未吻之际,苻江又问了一遍。
“你想杀我吗?”
苻云想要起身,被一把抓住腰摔在床上,苻江一个翻身,轻而易举便将他压在身下,制住了他的两只手,在苻云清澈的眼睛里,苻江的神情中现出一丝痛苦,像是滴进水里的一点墨,缓慢却无法阻止地浸染开去。
“我要给百官一个交代。”苻云咬牙道。
“就不想给你的母后一个交代?”顿了顿,苻江轻轻亲了苻云的嘴角,“不想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苻云浑身颤抖地望着苻江,说不出话,心中如有一把大锤,使他疼得浑身无法动弹。
“你为什么要杀她?”苻云终于问出口。
苻江放开他,坐起了身,他衣襟凌乱,微微将头转向窗户。
“她是我的母亲……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她?”苻云语无伦次地问,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苻江杀了先帝的皇后,杀了他的母后,他们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那一时,苻云并未意识到,他与苻江,本就没什么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