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
秋示意招待把甜品上到她们面前。
薄荧吃着这小小一块甜点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就在一周前,她还在吃着连肉末星子都看不见的食堂定制餐,分到一块两角钱一颗的巧克力球像过年一样,而一周后,她就坐在从前想也不敢想的高档西餐厅里,吃她做梦也见过的美味精致的食物。
这顿晚餐一共吃了快两个小时,在孟上秋他们吃完之前,薄荧告诉戚容自己去一趟洗手间,在招待的指引下,薄荧顺利找到洗手间,女士洗手间里没有人,薄荧松了一口气,站在洗手台前用手指沾水小心地搓着袖口沾到的小小一块污渍。她决定回去后要将礼仪方面的学习加入自己的日常安排,以免再次发生这种尴尬的事。
走出女洗手间的时候,旁边的男洗手间也走出一名少年,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对方明显一愣。
薄荧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但是又说不出哪里熟悉,而且她的脚步已经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也不好再回头看他,从衣着打扮和会出现在这种高档场合来看,少年不可能是薄荧认识的人,理智分析两人没可能有交集后,薄荧甩掉心中淡淡的疑惑,快步走回了孟上秋他们那桌。
孟上秋和戚容刚刚吃完,薄荧回来后他们又坐了几分钟,等着招待拿来账单结完帐后,三人一起离开了法国餐厅。
戚容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给家里搬回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第三天的时候,薄荧就已经和钢琴老师坐在了新买来的钢琴前。
就年龄来说,她的确很大了,这位只有二十三岁,性格温和的女老师手下全是六七岁的儿童,最大的也才九岁,薄荧暗自庆幸教学是私下一对一进行,不用和一群十岁不到的儿童坐在一起磨练她的自尊心。
为了能够弥补年龄上的不足,薄荧在课后的练习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这时候没有朋友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薄荧不需要将时间花在交际上,钢琴老师称赞她有天分、进步迅速,只是因为她没有看见薄荧每天坐在钢琴前练习最少八小时的样子,薄荧从来都不是天才,至今她都没发现自己在什么方面有过天赋,她想要做到最好,就要付出比聪明人更甚的百倍努力。
在孟上秋的帮助下,薄荧获得了参加私立顺璟学校入学考试的资格,七月初,薄荧正常发挥,以预料之中的全校第一成绩被顺璟录取,九月,薄荧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开学的当天,孟上秋专门抽出时间来送薄荧去学校报道。
“薄荧,准备好了吗?”薄荧的卧室门外传来戚容特有的轻柔声音。
“好,我马上就来。”坐在床上换校服的薄荧应声。
她将黑色的中筒袜拉上小腿肚,从床上站起来,在穿衣镜前理了理白衬衣上的飘带领结和膝盖上方的格纹短裙,确认万事无误后背起书包就朝外走去。
戚容和孟上秋都已经等在门口,因为戚容今天上午在上京戏剧学院有个讲座,所以没办法和孟上秋一起送她,戚容为此很是遗憾。
他们一起乘电梯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戚容又叮嘱了薄荧几句后,拿着车钥匙急匆匆地往她的车走去,孟上秋用遥控器打开了黑色越野的门锁:“走吧。”
薄荧坐上了副驾驶,如今她给自己系安全带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一气呵成。
孟上秋的车开到离顺璟学校大门还有几分钟距离的大道上就寸步难移了,路边停放的高档私车一辆比一辆昂贵,被堵死的马路上全是各式豪车,好像这里正在举行一场阵容豪华的大型车展。薄荧识趣地说自己步行过去就好,孟上秋大概考虑到这么几分钟的路程薄荧也不可能走失,遂点头答应了。
“带好你的手机,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孟上秋说。
薄荧应好后,又让他开车小心,然后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俏俏!我在这儿!”宁滢站在阶梯教室门口冲出现在不远处的徐俏猛地挥手。
徐俏来到宁滢面前后,宁滢立即热情地挽上了她的手,灿烂地笑着:“告诉你一个惊喜,你先猜一猜?”
“我们一个班?”徐俏嘴角微笑。
“你怎么知道?”
“你真笨!因为我和我爸说的要和你一个班啊!”徐俏终于笑起来。
“俏俏你真好!”宁滢抱住她,又尖叫又笑,徐俏则是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行了行了,别叫了,多丢脸。”
“谢谢你,悄悄。”宁滢压低声音对她悄悄说道:“如果不是你替我交了学费,我们就不可能再一起读书了。”
“这有什么。”徐俏嘴角的笑容里难掩得意。
“你看,傅沛令来了!”宁滢突然狂拉她的衣袖,看着一个方向说道。
徐俏连忙向着她看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双手抄在兜里的少年独自一人朝这里走来的样子,他穿着和其他男生没有两样的亚麻色西裤和白衬衣,敞开的衬衣领口上随意地系着校服领带,俊美的脸庞和冷漠不羁的眼神让他从一大群吵吵闹闹的男生中脱颖而出。
“你看到傅沛令的分班没有?”徐俏低声问。
“看到了,和我们一班,1班。”宁滢回答。
徐俏立即从宁滢身边朝傅沛令走去:“沛令!”
少年的脚步一顿,看着徐俏停了下来。
“我已经帮你看了分班了,你和我都在1班。”徐俏笑着说,和刚刚面对宁滢的笑容有着本质不同,徐俏的笑容在此刻更真切热情,有依赖,也有一点小小的讨好。
“嗯。”傅沛令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这时,后一步走来的宁滢说道:“嘿!”傅沛令看了她一眼。“郑风呢?我们什么时候去礼堂?”
徐俏看向傅沛令,傅沛令说道:“郑风和我约了在这里等。”
“那我们就一起等吧,反正也没事。”徐俏马上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把规规矩矩的校服穿得像个二流子的瘦削男生从不远处冲了过来,激动地一把勾住傅沛令的肩膀:“哎哟哎哟……我跟你说,天啊,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吗?美女啊!超美啊!走走走,快跟我一起去看!”
傅沛令的眉头皱了起来。
20.第 20 章
“有什么好激动的,你是刚从乡下回来没见过美女吗?”徐俏冷下脸。
“哎哟——不是!你没看见,这个真的不一样!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你们别到她身边凑,一对比,你们简直,那个词怎么说的?对,不堪入目。”这下连着宁滢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徐俏的脸更是彻底冷了下来。
“你们都来迟了,刚刚她在这里看分班的时候,阶梯教室都快被挤爆了!”郑风表情夸张地说。
“所以你是早就到了,为了看美女还追着人家跑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宁滢捂住嘴,笑了起来。
“哎哟,不和你们说了,快快快,沛令咱们走。”郑风拉着傅沛令要走,傅沛令的双脚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不去看?”郑风瞪大眼。
“能有多……”傅沛令的话说到一半中断了,“她长什么样?”
“又黑又直的长头发!又瘦又白,个子比徐俏高,长得……哎哟——你要我怎么形容嘛,反正你相信我,绝对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好看!”
徐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带着怒意:“郑风,你自己发春别拉上别人行吗?”
“走吧。”傅沛令迈出脚步。
“沛令!”徐俏睁大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傅沛令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不走?不去礼堂了?”
徐俏回过神来,又笑了起来,连忙拉着宁滢跟了上去。
薄荧拿着新生指南在礼堂找到了1班的班级位置,随意找了一个附近没人的空座位坐下后,哽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太习惯被瞩目的感觉,在北树镇时旁人的冷眼和厌恶她倒是习惯了,但是当人们的眼神换成了惊艳等正面感情之后,薄荧就开始觉得局促了。
薄荧在新学期的目标除了继续保持优异的成绩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野心,那就是交到同性朋友。但是这个野心看起来不大可能实现了,虽然不断有同班同学落座,但似乎所有女生都达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远离薄荧,她们投向薄荧的目光大多是吃惊,并没有恶意,但是不知为何,她们就是不愿意坐到薄荧身边来。
薄荧暗自失落,干脆看起了手中的新生指南,上面介绍了顺璟拥有的各种建筑和设施,以及各种俱乐部和社团,社团是学生组织的,免费,俱乐部则需要一笔薄荧眼中的天价费用才能入部,除了一些比较常见的体育和音乐类俱乐部外,薄荧还看到了冰球俱乐部“上课地点冰球馆”、高尔夫俱乐部“上课地点高尔夫球馆”,最让人吃惊的是,薄荧还看到了马术俱乐部“上课地点顺璟马场”,一个拥有马场的学校,薄荧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被马术俱乐部震过之后,再看到魔术俱乐部和陶艺花艺茶道等俱乐部的时候,薄荧就没什么感觉了。
礼堂慢慢坐满了学生和老师,一个穿着小礼服的主持人快步走上台,开学典礼开始了。
主持人作了开场白之后,邀请今年的新生代表上台讲话,薄荧作为入学考试的第一名,原本也期待过这个殊荣,但是学校的衡量标准似乎不是以成绩为主,她没有收到邀请。
新生代表讲话的时候,坐在薄荧身边,一直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显得很不安分的一位男生终于按捺不住对薄荧开口了,他的白衬衣要比实际身材大上一号,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深色的校服领带像围巾一样散漫地打了个结,领结都垂到了胸口的位置,看到他的第一眼,薄荧就联想到了以前在北树镇学校里看见的,天天逃课、放学后随机逮人收保护费的那种人。
“很无聊,对吧?一想到这才刚刚开始我就要疯了。”男生盯着薄荧的脸说道。
薄荧不太喜欢他的目光,但是又不想惹怒这位看起来像是混混的人,于是简短地嗯了一声。她希望对方就此对她失去兴趣,但是显然对方没有这个打算。
“本来顺璟邀请的新生代表是我哥们,就我旁边那位——他嫌麻烦,拒绝了,不然我打包票今年的新生代表讲话会成为历届最短。”
薄荧看了他旁边一眼,之前她一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坐在男生旁边的人竟然是和她在法餐厅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他面色冷淡地看着礼堂台上的新生代表,仿佛没有听见旁边涉及到他的谈话。
“我叫郑风,我们一个班!”男生说。
薄荧心想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薄荧。”
“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不是直升上来的吧?”郑风问。
薄荧对这个问题很抵触,她说道:“我不是本地人。”
“哎哟!真的?”郑风瞪大眼,“你的普通话很好呀,我一点没听出你是外地的。”
薄荧淡淡地笑了笑。为了不在第一天就结下仇怨,她不得不在郑风过度热情和兴奋的讲话中偶尔做出回应,但她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礼堂台上,新生代表的讲话已经结束了,现在换上了顺璟的校长,虽然其他学生对他的讲话兴致缺缺,薄荧却被他演讲中强调的“梦想”一词给吸引了。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梦想和实现梦想的权利”,说的多好啊,薄荧的梦想就是成为被人喜爱的人,她愿意付出一切来实现这个梦想。
校长讲话结束后,接下来就是校长为上学年学习成绩优异、活动表现突出的学生颁发获奖证书,薄荧看着台上的人心里有些发热,因为她想到了明年自己也会站在那里,从校长手中接过金色的证书。
漫长的半小时后,开学典礼总算结束了,在闹哄哄的礼堂中,一名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宣布自己是1班的班主任,告知了一些关于明天正式上课的注意事项后,就宣布大家可以离开礼堂了。
所有人都起身往座位外走,郑风一边走一边回头问道:“你打算参加俱乐部吗?还是社团?”
“我还没有想好。”薄荧说。
等到走出座椅区后,薄荧借口有人在等着接她回家,总算是从这场让她不适的对话中抽出身来。
“好吧,那我们先留个电话吧。”郑风自来熟地掏出手机,薄荧愣了一下,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说:“你直接念你的号码吧,我记得住。”
郑风怀疑地看着她,念了一遍自己的号码:“真的记得住?”
薄荧马上重复了一遍,打消了他的怀疑,郑风接着说:“好,那你告诉我你的……”
薄荧赶在他说完之前,无奈地向他解释自己赶时间,郑风被她的微笑晃得头脑空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自以为有了个美好开头的郑风精神抖擞地走出礼堂,和等在大门不远处的傅沛令三人汇合。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人间极品啊!”郑风昂头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
“哟,要到电话号码了?”宁滢打趣道。
郑风觉得自己也差得不远了,所以抬起下巴骄傲地回答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我才不信呢,拿出来看看!”宁滢说。
郑风脸上的笑容一顿,咳了一声,慢慢说道:“她留了我的电话号码。”
“你真是傻到没边了,人家不联系你怎么办?”宁滢笑着说。
傅沛令一直在旁边看手机,这时他抬起头来,对郑风说道:“晚上去打冰球?”
“去啊去啊。”郑风亲亲热热地把手臂挂上傅沛令的脖子,随即就被脖子主人嫌弃地拉了下来。
“我也要去!”徐俏说道。
“你又不打,去了傻站着。”傅沛令皱起眉头。
“我可以去陪你嘛,晚上再一起回家啊。”徐俏说。宁滢在这时帮腔道:“对呀,你们的家都在一条街,多方便啊。”
“有什么好陪的。”傅沛令不为所动,他看了眼郑风,“晚上联系。”
傅沛令转身毫不留恋地快步走了。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就是喜欢他这酷劲?”郑风砸吧着嘴看着徐俏两人说道。
徐俏和宁滢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走啦,明天再见。”郑风挥挥手,在傅沛令之后也离开了。
“悄悄,你说傅沛令会不会看上那个女的?”宁滢忽然说道。
徐俏看了她一眼,厌恶爬上眉梢:“胡说八道,沛令才不是以貌取人那种人。”
“可是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真的很漂亮,你不做点什么防范万一吗?”宁滢说。
“我才没那么无聊。”徐俏翻了个白眼,也迈出了脚步。
“好吧,我忘了我们俏俏心胸最开阔了!”宁滢嬉皮笑脸地又追了上去,挽住笑起来的徐俏胳膊,两个小女生笑成一团。
21.第 21 章
薄荧给孟上秋打完电话后,半个多小时后孟上秋的车出现在了她眼前。
“快上来吧,”孟上秋皱着眉给她打开车门,“过来的路上堵车了,本来我就在这附近办事。”
“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薄荧笑着说。
薄荧上车后,孟上秋发动汽车离开了街边。
“开学还顺利吗?”
“很顺利。”薄荧忽然问:“孟叔叔,顺璟高中的学费一年是多少?”
“怎么突然问这个?”孟上秋看了她一眼。
“这个学校好像收费很贵。”薄荧说:“我工作后一定会还您的。”
孟上秋微笑起来:“你都跑到我的户口本上了,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我一定会报答您和戚阿姨的。”薄荧也笑了起来。
孟上秋笑着看了她一眼。
回到家后,戚容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两人。
“累了吧?快把书包放下,来吃饭。”戚容一见薄荧就立马迎了上来,从她身上取下书包,推着薄荧来到餐桌前坐下。
“戚阿姨手艺真好,在门口我就闻到香味了。”薄荧笑着说。
“那你一定要多吃一碗饭才对得起戚阿姨的手艺。”戚容笑眯眯地在薄荧对面坐了下来:“学校感觉怎么样?”
“很大,很大,还有马场呢。”薄荧说。
“真的?还有马场?”戚容也吃了一惊,她看向随后坐下来的孟上秋:“顺璟还有马场?”
“好像是吧。”孟上秋不大关心。
“怪不得它的收费那么贵呢,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操场上连塑胶跑道都没有,现在的学校居然连马场也修起来了。”戚容感叹道。
吃过晚饭后,薄荧主动留下帮戚容洗碗,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后,薄荧就坐到了钢琴前练琴,每练一小时休息十分钟,一直练到十点后,薄荧才上楼洗漱。
洗漱间就在薄荧卧室的斜对面,因为孟上秋他们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一间独立浴室,所以二楼的这个公共洗漱间就等同于薄荧的个人浴室,浴室里没有淋浴间,只有浴盆,薄荧在第一次走进这间浴室的时候心里就有点抵触,但是为了不给孟上秋他们添麻烦,她什么都没说。每次洗澡的时候,薄荧都是用的淋浴头,她甚至都不愿意坐在浴盆里,就在浴盆里站着洗,用最快的速度洗完离开浴盆。
她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后遗症,不会影响到自己也不会影响到他人,直到第二天正式开学,薄荧在教室里拿到班主任下发的课程表,看到上面的游泳课三个字,薄荧如坠冰窖。
教室里嘀嘀咕咕地响起了议论课程表的声音。
“游泳课?我才不想下水。”
“你们想好要参加什么社团没有?我觉得俱乐部好像挺有意思。”
“我想参加回家社。”
“做梦吧你,活动课是必选。”
坐在薄荧前面的张立转过身,看着薄荧期期艾艾地问道:“薄荧……你准备参加什么活动?”
薄荧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还没想好。”
“昨天开学典礼结束后我去参观了乒乓球社,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
“我考虑看看吧。”薄荧说。
“切,薄荧别听他的!”附近的一个男生听到张立的话,也侧转过身来加入了对话:“我代表足球社欢迎你来我们社当经理!”
“你昨天刚入的社就好意思代表你们社团了?”张立一转过头,话也不结巴了,利落地骂道。
“我们社长可是说了,薄荧要是愿意来足球社,社长这位置都能给她当啊。”说话的男生嬉皮笑脸。
坐在薄荧前面的女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几名男生,脸上的嫌弃不言而喻,虽然她没有看薄荧,但是薄荧清楚自己在她心中的观感恐怕比这些男生好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因为座位排序是班主任安排,大概薄荧的五尺之内都不会有女生存在。
“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女生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想和你做朋友的男生多了去了,你要是摆个台子登记一下,人能从这里排到校门口呢。”x散漫地坐在薄荧左边同学的课桌上,左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抵着左臂,手指撑在下巴上看她。
薄荧没说话,她却继续说道。
“选择和你做朋友,那可是连做绿叶的机会都没有,换做是你,你愿意做莲花下面的烂泥吗?”x表情浮夸地摊了摊手,手腕上的许多镯子撞在一起,发出铛铛的声音。
她倾下上身,露出狡狯的神情:“这就是过分美丽的烦恼啊,我建议你许个愿,我可以拿走一点你的美貌,或者直接给你很多女性朋友。”
薄荧闻若未闻。
这时班主任又开始挨个分发泳装,这些款式一样的泳装型号各自不同,都是按照学生的尺码定做的,之前为了定做校服薄荧曾测量过一次数据,却不知道数据还会用在定做泳衣上。
男生们已经兴奋地拿出泳裤查看了,女生则是含蓄地在包装口袋里翻看了一下,没谁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
薄荧没有去看,她的心情烦乱,现在去看泳衣只会徒增她的压力。
下课铃响了起来,上午的课结束了。
薄荧将服装袋放进抽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郑风已经从教室的最后一排冲了过来:“终于下课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教室另一边,宁滢走到徐俏身边,皱眉看着郑风和薄荧:“他不会要让那个女的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徐俏也皱着眉:“你过去看看。”
宁滢走向郑风,徐俏则起身推醒了坐在她前面,一上午都伏在桌上睡觉的傅沛令:“放学了,我们去吃饭。”
傅沛令抬起头,徐俏这才看见他埋着头是在桌下玩游戏机,徐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刚的对话,但是傅沛令脸上并无异色,他将游戏机仍入抽屉,站了起来:“郑风呢?”
“他还在邀请他的梦中情人呢。”徐俏调侃道。
两人走到郑风面前的时候薄荧刚刚离去。
“怎么,没留住女神?”徐俏说。
郑风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只是遗憾地说:“她说不太舒服,去保健中心一趟,不去餐厅吃饭了。”
四人走出教室,朝餐厅走去,宁滢挽着徐俏,小声说道:“俏俏,你说我要是向郑风表白的话,他会接受我吗?”
徐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挺看不起他的吗?”
“哎呀……我现在觉得他还不错啊,傻是傻了点,但是傻也有傻的好处呀。”宁滢说。
“你是觉得有危机感了吧?”徐俏一语道破:“以前别人喜欢你的时候,你看不上,现在知道后悔了?”
“俏俏!”宁滢撅起嘴。
薄荧去到保健中心后,医务室里只有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坐在桌前吃着便当盒里的饭菜,看到薄荧的时候,她一愣,薄荧勉强扬起微笑,轻声说自己头晕,想要在这里躺一会,护士放下筷子,问了薄荧几句有什么症状,确定没有大碍后点了点头,同意薄荧在里面的病床上休息一会。
薄荧选择医务室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幽静,能够让她独处一会。走在学校里,无论是哪里,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在被围观的珍稀动物,珍稀动物不会感到羞耻,她会。
“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x悬浮在空中,从高高的医务室上空俯视着薄荧的双眼。
“你怎么还没消失。”薄荧微微皱起眉。
“这和你的心情有关。”x笑道。
薄荧沉默地看了x一会,看着她渐渐露出狡慧的笑容也不说话,终于退让了,主动在心中问出了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如今的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完全有机会获得你想要的一切。”x看着薄荧:“可是你的内心还是倾向于过去的做法,将自己伪装成一只平凡的小鸡,想要融入平凡的鸡群。”
“你还记得看过的童话故事吧?”x的身体缓缓降了下来,她盘腿悬空坐在薄荧身边,两人隔得这么近,仿佛动动手指就能碰到。
“丑小鸭能够被误认为是鸭群的一员,是因为它还没有蜕变出洁白的羽毛和纤长的脖子,而你呢?你被排斥是因为什么?”x转过头,用称得上柔和的目光俯视着薄荧,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薄荧的脸颊,轻柔的声音里似乎带有魔力:“因为你无法隐藏身上属于天鹅的特征,他们清楚地知道你是异类。”
x的手指没有任何温度,就像空气一样。因为她是幻象,所以当然没有温度,薄荧在心里想。
“同样是和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对比,有的人会产生嫉妒,有的人会产生崇拜,你想要抹黑自己的羽翼去迎合嫉妒你的人,这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错误的。这条错误的道路会抵达的地方只会是第二个北树镇。”x微微一笑:“你的内心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可是你依然在犹豫,心存侥幸,将希望寄托于上天。”
22.第 22 章
“同样是和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对比,有的人会产生嫉妒,有的人会产生崇拜,你想要抹黑自己的羽翼去迎合嫉妒你的人,这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错误的。这条错误的道路会抵达的地方只会是第二个北树镇。”x微微一笑:“你的内心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可是你依然在犹豫,心存侥幸,将希望寄托于上天。”
“难道你不知道,上天从来不会眷顾你吗?”
“……我应该怎么做?”薄荧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你明明知道答案,只是希望我能肯定你的做法,肯定你的身不由己。可是我不会说的。”x的目光看穿了薄荧心中的一切,她俯在薄荧耳边,用温柔的声音残酷地说:“从白手套死亡的那天起,纯洁无垢的薄荧就跟着一起死了。你可以在外装作一个好人,但是我永远知道你真正的样子。”
薄荧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她睁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目光黯淡。
x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知又过了多久,薄荧突然在安静的医务室中听到了郑风的声音。
“我来看我的朋友,她在这里吗?”
薄荧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走了出去,郑风正提着一个塑料口袋朝这里而来,看见薄荧,他立马加快脚步走到了薄荧面前。
“……你怎么来了?”薄荧问。
“你不是没去餐厅么,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郑风耳朵尖往外露着红色,他的目光也有些游移,不敢直视薄荧。
薄荧看着他,淡淡一笑:“谢谢你。我正好饿了。”
“真的?太好了,我来一趟果然是对的!”见薄荧没有拒绝,郑风马上精神起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薄荧刚刚躺的病床边的床头柜,走过去将塑料口袋里的零食一袋袋拿了出来。
“谢谢你了,我回教室再拿钱给你。”薄荧微笑着说。
“哎哟——谈什么钱,太见外了。”郑风耳朵更红了。薄荧随手拿了一个不会弄脏地面和病床的面包,坐在床边撕开了包装。郑风随意地在她对面的病床上坐下。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都买了点。”郑风期许地看着薄荧,薄荧没说话,抿着嘴微微笑了笑,郑风不大自在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我准备报篮球社了,你要不要去篮球社当经理?”
薄荧说:“我打算去钢琴社。”
郑风没显得吃惊,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哦,你也学钢琴啊。女孩好像都学那个。”
薄荧在心里想北树镇就没几个女孩学钢琴,学钢琴太贵了,不说买钢琴的费用,单就学费就能让大多数人望而止步。
薄荧对钢琴的憧憬来自电视和书籍,在她的认知中,钢琴总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的专利,她对钢琴这一技艺本身倒没有多大的兴趣,仅仅只是觉得学了钢琴,她就能离梦想中的那种人近一点。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要问什么?”
薄荧没想到他期期艾艾一会,问出的竟然是:“我听说你的入学成绩是全校第一?”
薄荧从郑风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就知道他的成绩在1班一定是倒数了,她尽量选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告诉他答案:“那天我的运气比较好,很多题都是见过的。”
“你太厉害了。”郑风耸耸肩:“以后的成绩榜上估计就是你压头我压尾了。”
薄荧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风被她的笑容晃得痴了,心跳如鼓,猛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我……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好了再回教室吧。”
郑风留下一袋子的食物落荒而逃后,薄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她神色平静地咬下一口面包,椰蓉的甜味在她口中扩散,最后被她吞下。
薄荧回到教室的时候,午休时间正好结束,学生们都在陆陆续续地回教室,前面的一群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热络聊天,从中间为首的女生身上掉出了一个手机链,薄荧在后面捡了起来,然后走了上去叫住了中间的女生。女生们都停了下来,看着薄荧的目光中带着不解和疑惑,以及一点小小的防备。
“陈昕,你的手机链掉了。”薄荧淡淡笑着递出手机链。
中间的女生愣了愣,然后接了过来:“……谢谢。”
薄荧笑了笑,越过她们朝前走去。
“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字耶。”
“你认识她吗?”
女生们压低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薄荧头也没回。
当天下午放学后,薄荧去了第三教学楼,在地下室的众多乐器社团中找到了钢琴社,薄荧走进钢琴社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是一愣,薄荧已经习惯了第一次见到她的人的反应,神色不变地微笑着说出了自己想要入社的想法。
负责新人入社事宜的女生正要说话,一名长发的女生走了过来:“我们很欢迎你加入社团,但是因为乐器有限……”
女生疑惑地看了长发女生一眼。
“所以满员了是吗?”薄荧问。
“社员的位置我们还有的,就是要麻烦你练琴的时候去第二教学楼的旧琴室了——当然,如果有什么活动,我们会通知你的。”
薄荧看了她片刻,笑道:“好。”
薄荧走后,最开始的女生疑惑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的钢琴很紧俏吗?”
“你傻啊,你愿意和她一起练琴,我可不愿意。我男朋友还要来看我呢。”长发女生翻了个白眼,坐回钢琴琴凳上继续涂起了她的手指。
女生吐了吐舌头,将薄荧的入社申请放入了社员档案盒。
回到家后,戚容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孟上秋则因为《地狱和玫瑰》在香港和台湾的首映会而赶去了这两个地方。
两人和乐融融地吃完晚饭,薄荧还是老样子帮戚容洗了碗,又说了些学校里的事逗她开心。她毕竟不是戚容亲生的,不像亲生孩子那样什么都不做就会有母亲满满的爱,薄荧获得的好感,都是一点一滴从平时的生活中积累起来的。
做完家务后,薄荧练习了半小时的钢琴,这时候已经八点,她回到楼上自己的卧室,做起了作业,做完后又开始了功课的复习,卧室里的灯光直到凌晨一点才终于熄灭。
早上五点半,闹钟响起,薄荧穿好衣服下楼做了个水煮蛋,回到二楼动作迅速地洗漱,然后下楼把煮好的鸡蛋拿出放凉,再次回到二楼卧室,在书桌前背了十五分钟单词,接着预习今天一天要上的课程,在七点钟的时候拿着冰箱里的一盒牛奶和已经温热的水煮蛋出门搭乘校车。
校车来的时候薄荧正好把鸡蛋和牛奶吃完,薄荧上车的时候几个坐在前排昏昏欲睡的男生被同伴用激动的拳头捅醒,薄荧视若未见,她往后排走去,发现同班的吴悦,坐在她课桌前面的女生也在车上,对方看见薄荧愣了愣,薄荧在短暂的犹豫后带着微笑走了过去,隔着一个过道坐在了她身旁。
“早上好。”薄荧微笑着低声问好。
“早上好。”吴悦顿了顿,犹豫地回答。
还算一个不错的开始,薄荧在心中想。
从这里到学校一共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按照薄荧的原计划,此时她应该拿出耳机听手机里下载的英文散文锻炼听力,但是现在她临时改变计划,决定将这二十分钟花在人际交往上。
“你一定起的很早吧。”在斟酌之后,薄荧选了一句看似随意的话作为开场。
“对啊,我六点就起床了,你怎么知道?”吴悦好奇疑惑地看了薄荧一眼。
“你盘的头发很漂亮,如果是我的话,一个小时也盘不出来。”薄荧微微笑着,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的盘发。
“这也没什么,很简单的,我一开始也是怎么都盘不好,练习了好久才会的。”吴悦脸上出现了笑意,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你姓薄,是那个明钟集团的薄吗?”吴悦好奇地看着薄荧。
“不是。”薄荧不大想提及孟上秋,因为这必然会涉及到他的成名电影《地狱与玫瑰》。“我父母是户海人,最近才搬来上京的。”薄荧紧盯着吴悦的表情,从她眼中果然看到一丝不屑。
“是吗?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没准我爸妈也认识呢。”
“真的吗?你父母在从事什么工作?”薄荧把这个球踢回给吴悦。
“他们搞批发零售的,知道那个全国连锁的沃家吧?就是我们家旗下的。”吴悦的语气中隐有自豪。
薄荧在户海和上京都看见过沃家连锁超市,在国内的地位大概类同于欧洲的家乐福超市,没想到坐在自己前桌的同学的父母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主人,作为一个三个月前连百元大钞都很少见到的福利院孤儿,薄荧不可避免地被震住了,她注意到吴悦正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见震惊和艳羡的表情,所以她的吃惊都压在了微笑下默默进行。
“原来是这样,我父母没有经商,他们在上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薄荧在吴悦产生更多兴趣前用这句话作了结语,然后将话题转到了这周星期五之前必须决定的活动课上。
“吴悦,你想好上什么活动课了吗?”薄荧问。
“不知道,我有点想去拉拉队,”她顿了顿,突然警觉起来,看向薄荧:“你呢?”
23.第 23 章
“我不大喜欢运动,打算选一个能坐着进行的社团。”薄荧了然,淡笑着说道。
吴悦放下心来,两人在路上又断断续续闲聊了一阵,校车终于开进了顺璟学校气派豪华的大门。
吴悦下车后看见了同班的另一名女生,她松了一口气似的,立即转头对薄荧说:“那我先走一步了,教室见。”
“教室见。”薄荧笑笑。
吴悦叫着那名女生的名字,快步奔了过去。
薄荧正要抬脚往教学楼走去,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她的声音。
夹着一阵凉爽的晨风,郑风单肩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从校门口奔到薄荧身边。
“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刚刚那是吴悦?你们一起来的?”
“我们在校车上遇见的。”
“你是坐校车来的?”郑风瞪大眼:“那多麻烦啊,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可以让司机来接你,我们一起上学嘛。”
“谢谢,校车挺方便的。”薄荧婉拒道。
郑风露出遗憾地表情,垂着头走在薄荧身边,但是没几秒,他就又精神了起来。
“吴悦是不是跟你炫耀他们家开沃家的了?”
薄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郑风依然接收到了她眼中的信息。
“你别听她瞎吹,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她爸在集团只是一个中小股东,沃家集团要真是她家的,她还用得着坐校车上学?”郑风鄙夷地说。
薄荧没说话。
郑风忽然反应过来,无措地说:“薄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我只是看不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的那种人……”
“没关系。”薄荧用微笑抚慰了不安起来的郑风:“我家本来就很普通,这次换你压头我来压尾。”
郑风咧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黑发茂密的后脑勺:“我也压不了头,这几年顺璟的天下不出意外都是我哥们的了。”
“你哥们?”
“就是经常和我……”郑风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他躲开薄荧的目光,含含糊糊地说道:“就是我一好哥们,总之我离压头还远呢。”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薄荧收拾好东西,赶在郑风过来纠缠之前快步走出了教室。
顺璟的高中部学生餐厅距离薄荧上课的第一教学楼只有五分钟路程,薄荧去到餐厅的时候还没什么人,食物已经在足有二十米的自助餐台上摆好,单是水果就有六七种,更别提让她眼花缭乱的各种菜式,薄荧甚至看到了牛排和披萨。在另一个稍小的自助餐台上,则竖着一个标牌,写着清真二字,菜式虽然没有大餐台上丰富,但依然香气扑鼻,勾得薄荧突然饿了起来。
身后大量的学生开始涌入餐厅,薄荧学着别人的样子拿了餐盘,走到餐台前排队夹了一些以前没见过也没吃过的食物,她拿着夹子正要伸向一盘顶着生鱼片的寿司时,旁边一只夹子同样伸向了她瞄准的那枚寿司,两只夹子在相撞之前都停住了,薄荧抬起眼,看见身旁站着她曾在法国餐厅遇见的少年,也就是常常出现在郑风口中的“我哥们”。他皱着眉头,视线从薄荧的夹子移到了薄荧的脸上。
“你先吧。”薄荧收回夹子,微笑道。
傅沛令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把夹子放回寿司盘前专门放夹子的餐盘,转身走了。
薄荧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压头”的男同学吗?
拿着自己的餐盘,薄荧向自己班的用餐区域走去,一路人不断有人看着她小声议论,男生惊艳的目光和女生复杂的目光一路上如影随形,但是薄荧已经逐渐能够习惯并无视它们了。
习惯它们比习惯北树镇那些带着明显恶意的目光容易多了。
无视郑风翘首以盼的姿态,薄荧坐到了陈昕和吴悦那些女生聚集的长桌上。在她坐下的瞬间,长桌有一阵的静默,有几名女生面露尴尬。全靠陈昕拍了拍桌子,讲了一个高年级男生正在追求同班某个女生的八卦,气氛才重新炒热了起来。
薄荧试着附和她们的谈话,以加入聊天,但是她发现不论她说什么,回应者都寥寥无几,除了陈昕和吴悦偶尔会接几句外,话题大多在她加入的一瞬就尴尬的结束了。
最后她不再开口,只是安静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然后端起空餐盘,微笑着对女生们说自己先回教室了。
薄荧端着餐盘来到回收区,将餐盘放到桌上,收回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的手指,面色平静地走出了餐厅。
回到教室后,因为室外阳光不错的缘故,薄荧拿上了耳机和手机去到屋顶花园,在一条沐浴在阳光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耳中安静的英文朗诵和头顶和煦温暖的阳光让她暗涌的负面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她默默听着耳机中的英文朗诵,忽然察觉到有一丝烟味正在朝她靠近。
薄荧抬起头,发现一名身材高大的高年级男生正在向她走来。不远处四个和他身高相近的高年级男生倚着栏杆,带着打趣的笑容朝这里窃窃私语。
“你就是薄荧?”身材高大的男生用审视的目光从上方打量着她。
薄荧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现在一定吸引了整个屋顶花园的视线,或许不用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就会作为新的八卦出现在别人的口中。
薄荧摘下耳机,男生又问了一遍。
“是的。”薄荧轻声说,同时开始收拾自己的耳机线。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带手机来这里,这样她或许可以说自己不用手机——虽然这个拒绝的理由蹩脚得像是嘲笑。
她也不可能使用对付郑风的那一招了,她直觉不会管用,最重要的是,这一招有风险,有很大可能让她成为闲谈八卦中向陌生人要电话的女生。
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来屋顶花园。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邱承朗,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男生问道。
薄荧站了起来,露出为难的神情:“抱歉,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要回教室了。”
薄荧提心吊胆地往屋顶花园的出口走去,万幸的是男生并没有追来,只有他朋友们的哄笑声从身后传来。
薄荧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是星期三,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活动课时间,薄荧抱着琴谱来到第二教学楼,在初中部教师的指引下来到了地下一层,和第三教学楼飘荡着各种乐器声和谈话声的地下一层不同,第二教学楼的地下一层完全废置了,大部分房门上都挂着一把生锈的铁索,了无人气的走廊上空无一物。
薄荧用得到的钥匙打开了一扇锁上的房门,走进了这间堆满杂物的旧琴室。
一扇老旧的木制单面书柜被放在入门后左手面的墙边,不远处是一条斜放的格纹旧布艺沙发,沙发高耸的背部正对着薄荧,两架大概是已经损坏的钢琴重叠着堆在房间里,薄荧小心地穿过几个空画架,来到一架蒙着白布的立式钢琴前,小心翼翼揭下白布,不让上面的灰尘腾起。
薄荧擦干净琴凳,坐下试了几个音,虽然和精心保养,调试后的钢琴不能比,但还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薄荧看着琴谱按下了第一个音,很快就投入了练习之中。因为开学后学业繁重的缘故,在家的时间她大多都花在了功课的复习上,花在钢琴练习上的时间寥寥无几,所以她很珍惜每周星期三和星期五的两节活动课时间,她没有天分,只要靠加倍的努力才能赶上别人。
整整两节课和一个课间休息的时间,薄荧一分钟都没有休息,认认真真地反复练着同一首曲子,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的双手才离开了琴键。
重新将白布盖上钢琴,薄荧拿上自己的琴谱走出了旧琴房,确认自己把灯关上,门也锁好后,薄荧才离开了地下一层。
薄荧离开后,旧琴房重新陷入了寂静,一枚小小的微尘在空中飘荡着,摇摇晃晃地飘过旧布艺沙发,和空中的另一枚微尘撞在了一起,分开,朝着另一个方向飘荡而去。
躺在沙发上的人拉下了蒙在头上的校服西装外套,露出了一张冷俊但略显不耐烦的脸。
傅沛令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起身慢步走出了旧琴房。
周末的时候,从台湾回来的孟上秋心情大好的带薄荧和戚容出门出了一顿大餐,听说《玫瑰》在台湾和香港的票房都很不错,薄荧没问具体的情况,只知道现在找孟上秋拍片的电影公司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吃完晚餐回到家,薄荧回到卧室学习,没过一会孟上秋就敲门进来了,他问了问薄荧这一周在学校的情况,留下了一千块钱给薄荧作为零用钱,薄荧连忙告诉他戚容已经给过自己零用钱了,孟上秋还是执意让她收下。
最后,没拗过孟上秋,薄荧只有收下了这一千块。
薄荧看着不苟言笑、实际却很关心她的孟上秋,很想将心中那声爸爸叫出口,但是孟上秋已经站了起来,说了句好好学习就走出了薄荧的卧室。
一千块,对于从前的薄荧来说无异于一笔不敢想的巨款,可是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地将这一沓百元大钞给收进抽屉深处。
24.第 24 章
第二天一早,闹钟一响,薄荧立即起床,和往常一样学习到七点,然后拿着早餐出门去乘坐校车前往学校。
在即将走进班级大门的时候,两名女生面色兴奋地从教室里走出,看见薄荧的一瞬间,她们凑到一起,带着古怪的笑容和目光,窃窃私语地从薄荧身边走过。
薄荧心中有些不安。
提着心走进1班,薄荧立即听到几声“她来了”,许多围在薄荧前座的男生女生马上表情各异地散开了。
人群散开后,露出了下面拿着手机正在公放电影的吴悦,她看着薄荧,神色有些尴尬地马上按了锁屏键,似乎不甘心就这么被中断,屏幕变黑后,电影的声音依然持续了短暂两秒。
薄荧听出那是《地狱与玫瑰》,她一次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是她记得里面的每一句台词。
薄荧强装镇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取下书包,一件件拿出课本和作业,令她的恐慌不断增长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薄荧就像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断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拉扯着向下陷去。
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电影就像一枚拴在她身上的炸弹,她知道这枚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甚至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平常温暖的日常,就被命运的一个巴掌拍入地狱。
郑风一边兴奋地和傅沛令谈论着昨晚的赛车比赛,一边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
宁滢坐在傅沛令的位置上,和后排的徐俏说着什么,被徐俏提醒后,看见走进教室的傅沛令,她马上站了起来让开座位。
其他学生都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教室里的气氛如此古怪,就连郑风都有所感觉。
“你们在说什么?”郑风好奇地停下脚步,站在徐俏桌前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女神是个电影演员呢,人家拍的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可是被选为了开幕电影。”宁滢捂着嘴笑道。
“真的?”郑风马上精神抖擞起来,他拿出手机就要搜索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我马上去看。”
“《地狱与玫瑰》,对吧?”宁滢转头看向徐俏:“尺度还挺大的,勾引自己的继父,又露胸又露腿……”
宁滢话音未落,她刚刚坐的那个椅子擦着她的腿飞了出去,撞在她身后的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她吓得身体一抖,双肩内缩,两手下意识地攥到了胸前,震惊地看向突然一脚踢飞椅子的傅沛令,眼中露着一丝惊恐。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在瞬间静止,无数双眼睛看向这里,不仅徐俏愣住了,就连郑风也没有料到傅沛令的突然发作,他刚刚涨红的脸色被这么一打岔,血色又退了回去。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傅沛令冷冷看着宁滢,清楚地说:“谁让你坐在我椅子上的?”
“我……”现在换成宁滢的脸色涨红了,她看了眼徐俏,见徐俏没有开口,只得硬着头发说道:“你没来……我就坐一下,我看别人——郑风他们也坐的,就以为没关系……”
“所以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到我的座位上来坐一坐?”傅沛令的眼里露着冰冷的讥诮和不加掩饰的嫌恶:“你以为这里是公共厕所?”
教室里传出几声噗嗤笑声。
薄荧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从椅子撞飞课桌开始才注意到教室另一面发生的事的。
她看着宁滢在傅沛令的苛责下红了眼眶,包着眼泪出去给他找新椅子,暗自决定今后要远离傅沛令,免得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刁难。
虽然有了宁滢和傅沛令的新鲜八卦,但谈论薄荧和电影的人始终占据了多数,离上课还有五六分钟的时间,许多学生们拿着手机搜索《地狱与玫瑰》,更有甚者,耳机也不戴,直接将电影公放出来。
传到薄荧耳中的每一句台词,都是世间最锋利的刮肉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她的心。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放学,薄荧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学校,她连校车都没有乘,徒步走了两站坐上了一辆回家的公交。
她想起了在北树镇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每到放学就会逃跑,从屈瑶梅和其他嘲笑戏弄她的人手中逃跑,如今她穿上了全新的漂亮衣服,入读了最昂贵的学校,可是她依然在逃跑,逃离偏见和嘲笑。
公交车中途靠站停下,薄荧无视周遭一直投来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对面大楼巨大的电视剧海报。
穿着浅色古装的美丽少女和英俊的古装男人分占海报的一角,粉色的花瓣在海报上纷纷扬扬,画面美得如梦似幻。
“《返魂香》居然请到了元玉光当女主角?我的天啊,颜控的海天盛筵啊!”
“我要是有她一半,不——十分之一好看都满足得不得了了,你说她怎么这么会投胎啊。”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对着窗外的海报谈论。
“我还记得前两年她刚出道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千年一遇的美少女’报道。不过现在这千年一遇的几率是不是太高了?你看那个,我觉得以后说不定会比元玉光还好看。”
女生捅了捅同伴,悄悄示意她看向薄荧的方向。
“哎呀,怎么可能,不能比不能比。”另一名女生连连摆手。
公交关上了车门,重新缓缓行驶起来。
元玉光的海报渐渐后退,最终完全消失在了薄荧的视野里。
如果说影后钟娴宁是那个让薄荧看见另一个光鲜亮丽世界的人,那么元玉光就是那个将世界的种子种入薄荧内心的人。
薄荧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异于常人的美貌,元玉光就能够获得大家的喜爱,而她却要像过街老鼠一样承受偏见的目光和残酷的压迫?
是不是她走上和元玉光同样的路,在那个遥不可及、光鲜亮丽的世界里,就能摆脱长久以来折磨她的一切?
从前的她有过期待,但是如今的薄荧逐渐明白了,她曾经的期待是多么可笑、天真的幻想。
薄荧希望时间能带走电影在学生之中的影响,可是直到第二个星期三,整整十天,电影的热度依然没能降下来,《玫瑰》从最初的1班班级迅速扩散到整个校园,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这部电影,但是用欣赏的目光去看的寥寥无几。
薄荧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收到难以言喻的目光,学生们最初掩口私语,到了后来就成了光明正大的谈论,光明正大的指点,以及光明正大的,刻薄的话语。
和北树镇的一切多么相像啊。暴行不是一蹴而就,人们的恶意是病毒,最开始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到了后来就会连成滔天巨浪,吞噬一切与己不合的异端。一切都在往她熟悉的、恐惧的方向前行,薄荧就像车轮前的螳螂,无论是否举起螳臂,她的结局都是毁灭。
下课铃声响起后,数学教师收起了三角尺和课本,踱步走出教室,学生们闹哄哄地收拾东西准备去上接下来两节的活动课。
薄荧抱着琴谱走出第一教学楼的时候,在玄关遇见了曾在屋顶花园要过她电话号码的男生。
邱承朗和他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看见薄荧的时候对她吹了个口哨,目光淫邪而满怀恶意。
“薄荧!我看了你拍的电影了,不错嘛。什么时候也和我拍个电影?”
薄荧抱着琴谱一步未停地走出了第一教学楼,琴谱在她过度用力的手指下变形,她的指尖也变得惨白一片。
走进第三教学楼无人的地下一层后,薄荧拿出钥匙打开了紧锁的旧琴房,这一次她没有开灯,直接走了进去,坐到了旧钢琴前。
呆坐了几分钟后,她才开始练琴,就像她无法掌控脱轨的事态一样,琴声也失控了,她在同一个小节上一遍一遍的出错,薄荧一遍一遍的重来,水光晃动的视野中,琴键成为了生活派来的刽子手一员,嘲笑着她的无力和可笑,学生们的指指点点和教师异样的眼光在薄荧眼前来回交错,突然,一只手放上了薄荧左面的低音区,重重按了下去,强有力的琴鸣一瞬间盖过了薄荧频频出错的琴声。
薄荧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去,出现在她眼中的是傅沛令紧皱眉头的侧脸,他只说了短短两个字:“继续。”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冰冷。
琴键在少年修长瘦削的五指下流畅起伏,低沉响亮地传荡在整个旧琴房中,薄荧听出了他弹奏的正是她刚刚一直出错的那首曲子,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手指重新放回琴键。
琴声再起,悠扬悦耳,在傅沛令的带领下,薄荧顺利渡过了刚刚一直出错的小节。
一曲完毕,薄荧的手刚刚离开琴键想要向他道谢,就被他瞪了一眼,还是那两个字:“继续。”
薄荧被他一瞪,下意识地又重新弹起琴来,傅沛令在一旁继续用低音区的琴键为她和音,一开始薄荧还在猜测傅沛令为什么会出现在废置的地下一层,到了后来她已经忘记了傅沛令还在身边,身心都投入到了钢琴的练习中,她能够暂时抛弃现实,傅沛令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薄荧身边,为她一次次和音。
不知什么时候傅沛令的手指离开了琴键,当放学铃响,薄荧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在回家的路上,薄荧收到戚容的短信,告知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让她打电话叫个外卖,或者在外面吃了再回家。
薄荧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换上室内鞋走进自己的卧室,在书桌前呆呆坐了五分钟,才拿出了书本开始做作业。
她一无所有,就连用于悲伤的时间也没有。
她每一次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努力都会迎来失败,甚至找不到人来告诉她每一次错在哪里,可是她依然不能停下,即使脚下这条路很可能通向的不是光明,而是被黑暗淹没的深渊,她依然不能停下,因为她孤身一人,一旦停下就会跌倒,闷死在浑浊肮脏的泥浆里。
25.第 25 章
“唉,你说薄荧为什么要去拍那种电影?”
走在ktv金碧辉煌的走廊上,郑风转头苦恼地问傅沛令。
“我怎么知道。”傅沛令冷淡地说。
“我想问她,又不知道怎么问她,每次我一想找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跑得飞快,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啊?”郑风面色愁苦。
傅沛令没说话。
“一会我一定要堵着她和她说上话,是兄弟可得帮我。”郑风说。
“怎么帮你?”傅沛令瞥了他一眼:“绑着她不准她走?”
“你就……见机行事呗。”
郑风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一扇包间的大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立即从门后传了出来,包间里光线昏暗,蓝幽幽的光束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慢慢转动,傅沛令的目光在人满为患的包间里扫视了一圈,眉头短暂的蹙了一下。
“你们终于来了,再不来我就要打电话了!”宁滢跳着走了过来,一如往常,在喧闹的音乐声中亲热地大声说道,仿佛傅沛令上周当众给的难堪只是一场不存在于现实的谣传。
郑风正伸长了脖子在众多熟悉的同班同学中寻找着什么,他看也不看宁滢,嘴里径直问道:“薄荧呢?”
宁滢的笑脸僵了僵:“她没来呀。”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郑风收回视线,皱着眉大声说道。
“我说——她没来!”宁滢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没来?为什么?”
久不见傅沛令和郑风走来的徐俏也走了过来:“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两人这才朝包间内的一条空沙发走去,包间内人头攒动,高脚椅和沙发上全坐满了人,唯有这条沙发空空荡荡,仿佛是留给某人的专座。
“薄荧为什么没来?”郑风问徐俏。
“她呀,可能是组织聚会的人没有叫她吧。”徐俏说。
“这不是班级聚会吗?怎么能不叫她?”郑风一脸气愤,马上就要去找组织人,徐俏连忙把他拉下:“你急什么,有可能是她自己不愿意来呢?”
“真的?”郑风狐疑地看着她。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聚会又不是我组织的。就算她来了,你想让她干什么啊?一个人坐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玩吗?”
“我会和她说话!”郑风马上说。
徐俏翻了一个白眼,拉着傅沛令正要坐下,傅沛令将手臂从她臂腕中抽出,对郑风说道:“我们打冰球去吧。”
徐俏一愣:“怎么才来就要走?”
“我今天不想唱歌。”傅沛令看向郑风:“走不走?”
“走啊,早知道薄荧不在我就不来了。”郑风抱怨道。
“走了。”傅沛令对徐俏简短说了一声,转身朝大门走去,郑风搔了搔脑袋,垂头丧气地跟着一起离开了。
“郑风简直是鬼迷心窍了!那个女的拍了□□电影他也不在意!”宁滢气得直跺脚。
徐俏站在原地望着傅沛令离开的方向一句话未说,神色晦暗不明。
流言只能等待自然熄灭,薄荧一直等待着新的八卦取代旧八卦的那天。
十一月初的时候,谈论这件事的人已经少了大半,恶意渐渐散去,也许是被新的池水冲散,也可能是沉淀进了泥塘,等待着下一次风起云涌。
薄荧希望是前者。但是命运从来不会听从她的祈求。
从餐厅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的薄荧,发现自己的抽屉里空无一物,她向坐在附近的同学询问,所有人都是一致的不知道,他们拙劣的演技和眼底的笑意让薄荧刚刚摄入了食物的胃部一阵痉挛。
薄荧在教室里找了一遍没找到后,她走出教室一路找起,每一层楼的垃圾桶她都看过了,没有。
无数道或是好奇或是嘲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薄荧神色不变,视若未见。
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走了过来,问薄荧在找什么。
“我的东西掉了,也许在垃圾桶里。”薄荧说。
“找到没?没找到可以去教学楼背后的垃圾库看看。”阿姨说。
薄荧道谢之后,向教学楼大门走去。
多么幼稚的手法,薄荧在心里想,北树镇的孩子升上初中后就不屑用这招了。
她神色漠然地在寂静无人的垃圾库中寻找,不顾肮脏,在垃圾中徒手翻找着她的书包。
别的都可以丢,但是婆婆送给她的发夹在书包里面。
为什么他们偏偏要用这么幼稚的一招?
薄荧宁愿他们当面来奚落嘲笑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招?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牛奶盒和废纸上,滚烫地砸在薄荧的手背上,薄荧面无表情,像无视他人嘲讽目光一样,将眼泪一起视若不见。
上课铃响,薄荧没有回去。
下课铃响,薄荧还在垃圾堆里翻找。
第三次响铃后没多久,薄荧忽然被人用力拉了起来。
“你还想在垃圾堆里翻多久?”傅沛令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隐有怒气。
“放手。”薄荧低声说着,从傅沛令手中抽走了手腕,再次不屈不饶地弯下腰翻找起来。
“不就是一个书包吗?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薄荧没开口。
“垃圾库这么大,六点还会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