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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礼物?我帮你转交给她吧。”
“2号镜头,切到陈冕手部。”专心致志看着监视器的孟上秋突然说道,他的话音未落,监视器的画面就切到了陈冕的手部。
“还是下次由我亲手交给她吧,这样更有心意。”
沈石青表情未变,将小盒子放回口袋的动作轻柔又自然,但监视器前的人们却看到张婉欲伸手的一瞬间,沈石青的手忽然攥紧了小盒,瘦削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乍然狰狞起来的关节。
“过!”孟上秋说。
13.第 13 章
陈冕和古妍霭两人都经验丰富,孟上秋担心的是初次涉足拍戏的薄荧,她的外形无可挑剔,但是很难说现场表现会怎样,孟上秋特意将薄荧的第一场戏安排在今天的第八场上就是为了给她一点心理缓冲的时间。
第七场戏顺利结束后,孟上秋从导演椅上起身,目光找到片场中的薄荧,她正在帮助几个工作人员整理电线,孟上秋眉头一皱,让人把她叫了过来。
“马上就是你的戏份了,台词记好了吗?”孟上秋看着她问。
薄荧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不悦,嘴角的微笑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记好了。”
“没事的时候就多看看别人怎么演的,好好揣摩剧本,杂事让工作人员来做就好。”孟上秋目光严厉地看着她。
薄荧这才知道他不满在哪里,她没有辩解,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孟上秋的神色才缓和下来,虽然这两天孟上秋私下为薄荧开小灶,恶补了有关走位、动作表情、说话时机等基础知识,但他还是又花了几分钟再次提点了薄荧一遍,并轻声说:“这是你第一次拍戏,ng个两次也很正常,不要太紧张。”
“谢谢孟叔叔,我会努力的。”薄荧说。
孟上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坐回导演椅:“所有人准备,演员就位。”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把他的指示传达了下去。
在另一边指挥的戚容也赶了回来,鼓励地说道:“加油。”
薄荧腼腆地笑了笑,接着快步走向拍摄场地。
陈冕已经就位,杨姐正在为他补妆,对上薄荧的视线,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薄荧心里暖洋洋的,如果说先前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想要把戏演好,那么现在,她是为了大家想要把戏演好。
为了照顾第一次拍摄的薄荧,今天有薄荧拍摄的几场戏都没什么难度,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全部一条通过了,让剧组里其他担心她会拖累进度的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了孟上秋的提醒,薄荧在拍完自己的戏份后,老老实实坐到了一旁,开拍的时候就观察别人怎么演,休息的时候就看自己的剧本,没有再去帮剧组工作人员的忙,等着轮到自己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你选择了一条很适合你的路。”一个声音忽然在薄荧身边响起。
薄荧下意识露出的微笑在抬头看到身旁的人时立刻消失了,她敛了神色,重新低下头表情专注地看着剧本。
x对她的视若不见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薄荧紧绷起来的侧脸:“没有人会比一个天天都在演戏的人演技深厚,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对于x刻薄的言论,薄荧选择了闻若未闻。
她不相信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但是除了这个解释好像也没别的答案,新年那一晚x留下的塔罗牌在第二天就消失了,能够证明她不是自己疯狂幻想的东西一个也没有。
薄荧虽然没有学过心理,但她还是起码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去看幻象,也不要去听幻听。
假的假的。薄荧在心里默念。
“太失礼了,你难道忘了我能够知道你在想什么吗?”x故作生气的样子,却在一秒后露出笑容:“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不如就向我许一个愿望吧?愿望实现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真是假了。”
薄荧的目光注视着剧本:“实现愿望的代价是什么?”
“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每一个愿望都需要等价交换,交换什么,由我来定。”x忽然弯下腰,强硬地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薄荧的视界,她的长发垂在薄荧手中的剧本上,一双黑到妖异的狭长眼眸定定地看着薄荧,片刻后,粲然一笑:“三个愿望以后,我要你的灵魂。”
薄荧面无波澜,心中却响起一声果然。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看来这果然是从她的记忆中衍生出的幻想。
“你现在可以不信,”x直起腰来,露出带着深意的微笑:“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屈服在我的脚下。”
“嘿,小美女。”一个青年忽然走到薄荧面前,冲散了x的身影,薄荧抬起头来,看见是剧组中负责跑腿打杂的一名青年,薄荧在先前帮忙的时候和他说过几句话,知道他叫吕奇,已经有很多年剧组打工的经验。
薄荧不喜欢他的称呼,所以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应。
“你的监护人没陪你拍戏吗?”吕奇问道。
“她没来。”薄荧说。
“是吗?晚上要不要和我出去玩?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地方。”
薄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谢谢,晚上我打算再多看看剧本。”
“出去玩玩,转换一下心情也好更努力工作嘛。”吕奇毫不气馁地再次怂恿道,甚至得寸进尺地来拉薄荧的手。
薄荧脸色一变,正要躲避,一声蕴含着冰冷沉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吕奇!”
吕奇转头一看,表情立即讪讪起来:“孟导……我只是邀请她一起出去……”
“不用跟我解释,”面沉如水的孟上秋说:“去把今天的工钱结了,马上滚出剧组。”
孟上秋的脸色显示这件事毫无回旋余地,吕奇虽然不服自己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搭讪就被开除,但孟上秋要他走,他也没法不走。
脸色难看的吕奇走后,孟上秋走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薄荧面前,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还有三场就是你的戏,有没有问题?”
薄荧连忙说没有,孟上秋点点头,拧着他那一直没松开过的眉头转身往回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突然说了一句:“拿着剧本坐到我旁边来。”
孟上秋坐到孟上秋眼皮子底下无疑会减少被骚扰的概率,但是又会因为这种特殊待遇而吸引更多目光,薄荧嘴上答应,却没有真的大大咧咧地坐到孟上秋身边,而是像其他人一样,仅仅是站在导演椅后面,从监视器里观看别人的表演。
三场戏后终于轮到了薄荧,她要拍的是胡雪从学校早退回家,打断了张婉调情沈石青之后,第二天早上的戏。
从起床开始,心有不满的母亲就在餐桌前一直指责她。
“你该学着自己起床了,不要让我每天都来叫你!还有你的衣服,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乱扔,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到洗衣篮里,还有……”站在餐桌前往碗里放小笼包的张婉放下筷子,一把推掉了胡雪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许把手肘支在饭桌上!”
穿着蓝白色条纹校服的胡雪无语地看了她母亲一眼,端起桌上的牛奶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全部喝掉了,宽大的校服袖子被少女挽在小手臂的位置,露出纤细凝白的手腕,镜头推进,定在胡雪滚动的喉咙上,斜洒的晨光从她身后照进餐桌,不需要更多衬托,少女的一切都在发光。
单手端着餐盘的张婉一边往楼梯走一边不忘用另外一只手确认自己精心编织的盘发是否完美,就在此时,楼梯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因为这个意外的电话,张婉不得不叫来胡雪,要她代替自己将早饭送给既是房客,又是新任男友的沈石青。
胡雪不情不愿地端着餐盘往楼上走去,敲响了沈石青的房门。
“卡。”孟上秋说道:“从胡雪接过餐盘那里开始,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后,还是没有通过,孟上秋喊了卡后把薄荧叫了过去。
“胡雪是一个外向的女孩,骨子里还有点叛逆,她不会这么乖乖巧巧地听从母亲的安排,她的肢体动作和眼神应该表现出反叛的一面。”
因为薄荧之前一直表现良好的缘故,孟上秋的语气还算和善,没有cut其他演员时黑面阎王的严厉,他具体地给薄荧讲了一下他在这场戏中的要求后,让薄荧准备一下,两分钟后开始。
两分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薄荧表示可以了之后,拍摄继续。
“第十三场,第二次,开始!”
电话铃响,张婉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叫来了正在吃早餐的胡雪。
“把早餐送给沈老师,”张婉瞪了胡雪一眼:“不要打扰他。”
胡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臂从托盘下穿过,端着早餐往楼上走去。
“是的,没问题,今天几点?”
张婉一边说着一边找来纸币记录,楼梯上的胡雪瞥了一眼母亲,乌黑的眼珠往上一翻,大部分人翻白眼都会有尖酸刻薄之相,但是监视器中的少女却把一个白眼翻得充满孩子气的可爱。
少女一边向上走,一边将手伸向了托盘中沈石青的早餐,她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注视着楼下打电话的母亲,偷食的动作也是毫不在意的,两根手指拈起一个煎饺就往嘴里扔,咬破饺子外皮后,似乎是煎饺內馅太烫,少女皱着脸,张着嘴往外哈了几口气,紧接着就把拈过煎饺沾上油腻的手指放到嘴里,随随便便地吮吸了两下,然后敲响了陌生房客的房门。
孟上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通过。”
14.第 14 章
紧张的第一天拍摄工作结束后,薄荧随着其他人一起去餐车那里领取晚上的盒饭,剧组的两个透明饭盒中一个装菜一个装饭,装菜的饭盒里是两荤一素,薄荧看到有红烧肉和番茄炒蛋的时候还在心里雀跃了一下,身后的两位工作人员却在抱怨开了:
“番茄炒蛋,我光看见番茄了。”
“红烧肉全是肥的,颜色那么浅,一看就不好吃。”
薄荧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由又仔细看了眼领到的盒饭里的菜,在她看来剧组的盒饭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在福利院里吃的比这里差多了,除了陈厚掌勺分饭的那天,吃不饱、菜里没肉都是常态,和福利院比起来,这里至少管饱,作为主创之一,甚至可以吃完了再去要。
“领到盒饭了?走吧,主演们都去那边吃。”在《地狱与玫瑰》中饰演胡雪母亲的古妍霭走了过来,对薄荧友善地说。
古妍霭比薄荧先领到盒饭,现在是怕她找不到地方吃饭特意来接她的,薄荧领会到她的好意,连忙笑着说好。
古妍霭把薄荧领到了片场一角,为了不破坏拍摄场地,所有人都在寒风瑟瑟的户外吃饭,主创们聚集的地方有着建筑挡风,比完全露在寒风中的工作人员要好上一些。在这里,孟上秋和副导演柯敬江围着一张塑料小方桌吃着盒饭,其他人则把菜放在保温箱上,端着装有米饭的一次性饭盒就开吃了。
“来来来,女儿来这儿。”陈冕看见薄荧,包着一嘴巴米饭就火速转身,从身后拖出一张塑料凳子来。
旁边人都笑了起来。
薄荧笑着在他拿出来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第一天拍戏,感觉怎么样?”已经吃完了坐在一旁休息的戚容问道。
“还不错。”薄荧笑道。
“还要再努力一点,”孟上秋抬头看了她一眼:“差了点火候,整体也不是那么放得开,以现在这个状态,后期的拍摄肯定是过不了的。”
薄荧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虽然在众人面前被说让她有些尴尬,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说道:“我会努力的。”
“这才第一天,薄荧已经做得不错了。”戚容笑着打圆场。
吃过晚饭后,休息了十来分钟,剧组马上又投入了夜戏的拍摄,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一天的拍摄工作才算结束。
坐着剧组安排的大巴统一回宾馆的时候,坐在薄荧旁边的古妍霭合眼休息,薄荧则睁着眼继续无声研读自己的剧本,不时在上面写下一些自己的注释,因为是第一天拍摄,人们虽然累,但大多很兴奋,大巴上小声的说话声一直没停,坐在薄荧前排的两名女性工作人员更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娱乐新闻。
“郸鸿裕居然宣布将在明年退出歌坛,搞什么啊,郸天王不唱了?快告诉我今天是愚人节!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呜呜呜……”
“人家才不需要你的同意呢——哎,我看看,新闻稿上说郸鸿裕今后会减少工作,在明年六月彻底退居幕后,专注作曲……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到了后年大家还能想起他就谢天谢地了?”
“说的是他的小师弟吧?我听说银河娱乐为了这一天早就培养好了秘密武器,捂得可严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郸天王的一半才华。”一声伤心的感叹。
“用得着你操心?”另一名女生嘁了一声。
十多分钟后,大巴在一个招牌上的金箔都有些脱落的小宾馆前停了下来,人们闹哄哄地拿着自己的东西相继下车。
因为经费紧张,没人是单独一间房间,主创好一些,大多是双人间,其他工作人员都是三人间。
薄荧和戚容分到了一间,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外,她还以为戚容会和孟上秋一间,她会跟着古妍霭或杨姐呢。
戚容将最后一张房卡分给工作人员后,亲切地搂着薄荧的肩膀往电梯那里走去:“等久了吧,我们走。”
和其他人的大包小包比起来,两人都过于轻松了些,戚容的行李提前让先走的孟上秋给提到了房间门口,薄荧则是本来就没带什么行李,日常用品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书包里绝大多数重量都来自复习用的厚厚课本。进了房间后,薄荧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今晚要用的课本和剧本整理了出来。
戚容见薄荧要学习,主动关掉了刚打开的电视。
“没关系,您看您的,不会影响我的。”薄荧连忙说道。
“没事,我看不看电视都行,反正累了一天,看会手机就睡了。”戚容说。
“那我开着灯会不会影响您?”
“我带了眼罩,你不用管我。”戚容说完后又加了一句:“晚上别熬久了,身体最重要。”
薄荧答应后,戚容就去洗漱了,薄荧在之后也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就立即翻开学校的课本看了起来,她还带了一本旧作业本,用来做课本后的练习题,因为以前上课一直很认真的缘故,薄荧基础在那,自学起来也不会太过困难,戚容看手机看了一会,跟薄荧说了一声后就戴上眼罩睡了,薄荧则是写写看看,一直奋战到十二点才关上了课本。
感觉有点困了,薄荧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脸,因为戚容已经睡了的缘故,薄荧水量开得很小,匆匆洗了一遍就赶紧坐回了桌前,这一次她拿起的是《地狱与玫瑰》的剧本,开始研读明天要拍摄的戏份。
一直奋战到深夜两点,薄荧才收拾东西上床睡觉。
早上六点,闹钟响后薄荧又立即起床,和戚容洗漱好后到宾馆餐厅吃早餐。吃完早饭后,一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片场拍摄。
像这样忙碌但充实的日子一直重复上演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一月,跨年的当天孟上秋自掏腰包请各位主创们吃了一顿火锅,也是薄荧人生中吃的第一顿火锅,大人们都喝着啤酒,戚容为不能喝酒的薄荧和其他人特意叫了豆奶,这一晚所有人都很高兴,以至于第二天的拍摄时间被临时改成了从下午开始,好让包括孟上秋和陈冕在内的众多宿醉人士有足够的时间醒酒。
就在薄荧以为她在剧组的生活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直到结束的时候,她早有意识,却一直心存侥幸的隐患终于爆发了。
“卡!”
孟上秋脸色难看地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这已经是同一场次中他喊出的第七声卡了。
电影拍摄用的胶片,每一次重拍都是在烧钱,剧组预算本就不宽裕,七次重拍下来,孟上秋的脸色已经黑如煤炭。
“肢体太僵硬,眼神里也没有东西,你眼中的胡雪就是这个样子吗?”孟上秋厉声说。
孟上秋的黑面阎王之名在片场早就人尽皆知,被他说哭的脸皮薄的演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就在其他人以为薄荧也难逃这关时,孟上秋只是将实现从她身上移开,语气冷怒地扔下一句:“先拍下一场。”
薄荧想要再祈求一次机会,和她演对手戏的陈冕对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吧。”
薄荧不由咬住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出拍摄场地,她的心中充满慌乱、难堪,以及害怕就此失去容身之地的恐惧。
出于这种恐惧,她拿出剧本拼命研读剧情和自己的台词——尽管她已经倒背如流。薄荧一直等着有人通知自己重拍,但是直到华灯初上,拍摄的中心传来拍摄结束的欢呼声,薄荧都没有等到通知。
当天晚上的盒饭,薄荧第一次没有吃完。
晚上回到宾馆后,戚容说要出去一会,离开了房间,薄荧留在房间里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白天被一次次喊卡的场景。
犹豫了很久后,薄荧最后还是放下了书本,拿起房卡走出了房间,她想要去当面向孟上秋道个歉。
按着记忆中陈冕提过的房间号找过去,按响门铃后却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薄荧失望地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寻找过后,薄荧发现味道的来源地就在走廊尽头的消防门外。
薄荧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走到虚掩的消防门前,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孟上秋的声音,薄荧心下惊喜,正要推门进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摄影指导柯敬江的声音:
“孟导,你还得再开导开导薄荧,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
薄荧的手一顿,慢慢放了下来。
“你以为我没说过?拍戏第一天我就告诉她这个状态后期的拍摄肯定通不过。”孟上秋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得好好说,小姑娘第一次拍摄,肯定放不开了,我第一次拍戏比她差远了,僵得像个木头。”陈冕的声音:“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可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戚容的声音。
消防门外一时静了下来,半晌后还是孟上秋开口了:“我们还有多少钱?”
“虽然我已经尽量削减了花费,但是最多也只能将拍摄维持到二月上旬,再长我们就承担不起场地和工作人员的花费了。”戚容说。
“加上我投的一百万,我们不是一共有四百万的资金吗?”陈冕凝重的声音里带有一丝疑问。
“我们拍摄用的硬件设备都是可选择范围内最好的。”戚容说。
门内又静了下来,薄荧不敢再听下去,快步离开了消防门。
15.第 15 章
薄荧心存的一点小小侥幸在第二天被冷水不留情地浇灭。
因为过于紧张,她连一些平常的小剧情也演不好了,在第四次被喊卡之后,孟上秋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薄荧?!”
薄荧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戚容连忙从一旁走进拍摄场地搂住薄荧的肩,对孟上秋说道:“让她休息一会,先拍下一条吧。”
薄荧被戚容搂着肩走出了拍摄中心。
“怎么了?告诉戚阿姨,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薄荧难堪地摇摇头,因为不想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看戏目光,她的眼睛盯着地面。
戚容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打起精神来,你之前就做的很好,现在一定也可以的。”
又安慰了薄荧几句后,戚容被一名财务部的工作人员叫走了。
大约孟上秋对薄荧今天的表现已经不抱希望,薄荧再看到调整后的拍摄通告榜上已经没有了她的戏。
作为电影的女主角,像薄荧这样在片场无所事事,冷板凳上坐一天的除了她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当天晚上坐大巴回宾馆的时候,薄荧明显感觉到平常都要和她寒暄几句的工作人员变冷淡了,因为饰演胡雪母亲的古妍霭的戏份杀青,回程的时候薄荧身边只有一个空位,这让她的孤单感更加明显。
明明身在千里之外,薄荧却好像又回到了北树镇,比在北树镇更冷,更绝望,她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恐慌,她要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容身之所了,这股恐慌胜过她在北树镇的百倍,质变成绝望。薄荧这才知道,除了混合着屎尿味的消毒水气味,世界上还有一种恐怖叫做得到又失去。
回到宾馆房间后,戚容去到了浴室接一个电话,薄荧呆呆地坐在桌前,翻开的课本保持着那一页已经超过十五分钟,她盯着那一页一动不动,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除了x。
“我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x侧着头,趴在书桌上看着她:“再这样下去,你会被赶回北树镇的。”
薄荧握紧了放在桌上的双手,目光直视着课本上空白的一点。
“我不想演。”
“这好办啊,向我许愿吧。”x立马兴奋地抬起头来,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她一动作,身上的饰物又发出了一阵风铃般的清脆响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诡异地响着。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薄荧说话,x失望地重新趴到了桌上,又是一阵风铃响。
“如果我真的尽力去演这个角色,人们会不会以为胡雪这个角色就是我?”薄荧在心中忽然开口。
“有这个可能。”x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我不敢演。”
“那么你就要接受灰溜溜逃回北树镇的结局。”
“我不愿意。”薄荧本就攥在一起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可是你必须二选其一。”x恶趣味地笑了:“告诉我,你选择哪一条路?”
薄荧没有回答。
她一动不动的背影在昏黄的台灯光线下显得无力又孤独。
薄荧成为剧组ng王的第三天,她的戏份被全数排到了最后,她在宾馆吃早餐的时候还听到旁边桌人的窃窃私语:
“今天肯定要加班了,倒霉。”
“孟导对她也算有耐心了,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你看平时只来雷阵雨的人现在都会下小雨点了,上次我见孟导骂那个小配角的时候才算狠呢,活活把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骂哭。”
薄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安静吃完了早餐。
下午四点的时候,其他人的日戏都拍摄结束,剩下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在心中发憷的薄荧。
“演员就位。”孟上秋冷冰冰地说。
“加油。”戚容拍了拍薄荧的肩,走出拍摄中心。和薄荧拍对手戏的陈冕一如往常,在服装师为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冲薄荧笑了笑。
这一幕已经让薄荧ng了两天,拍的是沈石青把胡雪从夏令营中接出,在公路旅行的中途告知她母亲张婉已经因车祸去世的事。
镜头从陈冕身上开始。
穿着黑色毛衣的沈石青独自半躺在宾馆双人的大床上,在隔壁房间不断传出的哭泣声中神色凝重而疲惫地捂住了脸。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胡雪情况的时候,少女一边哭泣着一边从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男士睡衣,头发散乱,赤着凝白光洁的小脚踩到了沈石青的床上,伏在大床的另一边背对着沈石青不断抽泣着。
沈石青坐了起来,两只手交互搓握着,显露出一股不安的焦虑。
胡雪依然在哭,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巾,在上面洇出了一朵花,漆黑的羽睫上沾满水珠,美好又令人心碎。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沈石青说。
胡雪又抽泣了几下,带着哭音说道:“怎么可能会没事,我的妈妈死了。”
沈石青看着她,双手试探地放上她的肩头,前倾着身体慢慢靠了上去。
“你和我在一起会非常快乐,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沈石青的手指抚过胡雪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上的黑发,用一种克制隐忍的语气说道:“别哭了,求你别哭了,我的小蝴蝶。”
“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去很多地方。”沈石青一边抚摸着她脸颊边的头发一边说道。
“但是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胡雪依旧背着着他,不断抽噎着。
“我们可以有个新家。”沈石青说:“等我的画展结束,跟我去美国,你会喜欢那里的。”
“我在家里的东西怎么办?还有妈妈的房子——”
“我会处理好的,你想带什么东西走?”
“我的衣服——我的唱片——”
“我会把它寄到美国,同时我可以买新的送给你。”沈石青抚摸着因为抽泣而不断颤抖的少女身体,柔声哄道。
“我会买最漂亮的衣服给你,还有你想要的任何新唱片。”沈石青说。
“2号镜头机位推进,我要薄荧的脸部特写。”监视器前的孟上秋突然说。
随着镜头的推进,薄荧脸上的神情也在放大,在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少女满脸泪痕的脸在夜色中有一种禁忌的美感,既让人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呵护,又能够激起人内心深处渴望施虐的恶劣一面。不需要台词,仅仅只是露出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薄荧就能够成为任何场合的主角,孟上秋担忧的正是这一点,她是否能够压住外貌给人的冲击,将观众带回电影中来,而不是沦为布景中的一个美丽花瓶?
孟上秋选择薄荧作为女主角可以说是这部电影中他冒的最大的险,在看到薄荧的一瞬间他就确定这个少女就是他想象中的“胡雪”。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孟上秋一直没有把握,而她最近两天的表现似乎在说他选错了人,但是现在——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大部分遭受差评,被指责“不会演戏”“像个木头”“千人一面”的演员都有一个通病,他们无法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浮夸僵硬的表现总是提醒观众自己在观看一场表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对表演者来说,指的是通过改变眼周肌肉和瞳孔大小就能传递出多种微妙情绪,面部的肌肉变化和嘴角的弧度也是观众从演员脸上读取情感的一大途径,好的演员需要对外界保持高敏感性,记忆他们在生活中感受的、看到的一切情感,再在需要的时候从回忆中释放它,除了天赋外,这还需要一定阅历。
薄荧的表现令人惊喜,孟上秋甚至无法将监视器中的少女和昨天在镜头前僵硬木讷的人化为同一个人。
胡雪的抽泣转为无声的抽噎,她的双唇紧抿,目光倔强地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在那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不断流下无声眼泪的眼眸中,渐渐出现了某种若隐若现的影子,在这漆黑不见光的土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地冒头,即使隔着一个屏幕,孟上秋都能感受到它炙热的温度。
这是《地狱与玫瑰》拍摄至今,他看到的最好的一个眼神表演!片场寂静无声,人们的呼吸声都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胡雪说。
“当然可以,什么事都行。”沈石青回答。
胡雪忽然翻过身,主动搂住了沈石青,沈石青的手也顺势搂上了少女柔软纤细的腰肢。
“发誓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胡雪的手往下滑,抓住了沈石青敞开的睡衣领子:“我没有其他亲戚了,我死都不要被送到孤儿院那种可怕的地方。”
在她说话的时候,泪珠不断往下滴落,从她的下巴滑落,滚进雪地一般白皙洁净的胸口,少女的峰线隐隐约约,沈石青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移走,抱着胡雪的双手却不由自主收紧了。
“当然不会了,你会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16.第 16 章
当孟上秋喊“过”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片场好一会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陈冕放开薄荧,薄荧从床上坐起,半期待半忐忑地看着孟上秋。
“不错。”孟上秋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
这是他自影片开拍后说的第一句不错,薄荧的脸上立即扬起了笑意。
趁胜追击,休息几分钟后,薄荧立即又开始了下一场拍摄,几场下来无一ng,迅速赶上了进度。
宾馆的最后一场戏拍的是胡雪和沈石青的争吵,这是两人在剧中爆发的唯一一次争吵,也是胡雪在片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心灵释放。
沈石青从胡雪的钢琴老师嘴里得知胡雪已经翘掉了两周的钢琴课,暴怒的沈石青为此将胡雪从学校的晚会排练中强行带走,在无尽的争吵中,两人回到临时住所,沈石青将大吵大叫的胡雪扔到沙发,锁上门,又去砰地一声砸上窗户,表情狰狞地一掌拍在沙发背脊上。
“门窗都关上了,叫吧,让我看看你能吼多大声,快吼吧!”
沈石青不断追问胡雪在每周六/四点到六点的两个小时内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他指责胡雪浪荡不堪,胡乱臆测胡雪和其他男孩的关系,胡雪则歇斯底里地对他怒吼:“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我?是我在负担你的一切生活费用,你身上的漂亮衣服昂贵首饰哪一件不是我买的?没有我,你现在只会在孤儿院里和其他孤儿抢糖吃!胡雪!胡雪!”沈石青面目狰狞,一遍一遍咬牙切齿地念着小恶魔的名字:“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胡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动作之快、之突然,让怒意满面的沈石青都愣了一下。
“你杀了我妈妈!你连我也一起杀掉了!”胡雪凄厉地尖叫道。
她的尖叫在客厅里连最后一丝余音都消失后,客厅静得像是一个入夜的坟墓。
胡雪重新坐了下来,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将自己的脸埋入曲起的膝盖中,沈石青注视着她,脸上的怒容被束手无策的浓浓悲哀取代。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有不断道歉,伸手想要去拥抱这个让他心碎,不断在爱与恨的分界中间折磨他的小恶魔。
他的手在刚刚碰到胡雪手臂的时候就被打掉了。
“别碰我。”
胡雪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臂弯下冷冷传出。
“过。”
孟上秋喊过的声音传出后,陈冕笑着拍了拍薄荧的头:“好样的,一夜不见,这演技是脱骨重生啊,晚上陈哥哥自费请你吃个大鸡腿吧。”
薄荧抬起头回以一个微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哥哥,三十几的人了也不害臊。”戚容笑着走了过来:“今天的进度提前完成,收拾东西准备回宾馆了。”
“我……”陈冕正要说话,走过来的孟上秋淡淡接了一句:“人老心不老。”
“……孟哥,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陈冕说。
孟上秋没管陈冕,看向薄荧:“今天演的不错。”
这是第二声不错了,薄荧心情很好,微笑的弧度也变大了:“还要谢谢大家之前对我的包容。”
“找准状态就好。”孟上秋点头。
因为下定了决心,薄荧在接下来的拍摄中一直顺顺利利,新年的那几天剧组也没有休息,全天赶工,薄荧也在记忆中留下了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个新年,没有福利院里大人的冷眼,也没有其他孩子跟风的捉弄,她吃得饱饱的,盖着温暖的大棉被,有人对她和颜悦色的说话,还会夸她有天赋,对她笑。
也就是这个时候起,薄荧坚定了走这一条路的决心,她相信自己的生活正在变好,婆婆说的曙光已经就在眼前。
二月初的时候,剧组结束了最后一场戏,比预计的杀青时间还要早上一周,孟上秋心情大好决定举办杀青宴。
吃的还是火锅,地点则选在了尚门市的市中心,饭桌人欢声笑语不断,男男女女面前都摆着一杯啤酒,就连没有喝酒的女工作人员也红光满面。
薄荧吃饱后借口出去透气,溜出了满是烟味的火锅店,室外的寒风吹走了她脸上的热气,让她的心情也跟着轻盈起来。
电影上映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控制不了,薄荧能做的仅仅只是享受现在。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薄荧准备回到店内,视线随意扫过街角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蜷缩在垃圾堆中,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毛衣和黑色长裤,看起来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薄荧左右看了下,店门口只有她一人,旁边店铺的门口倒是站着四五个正在热络聊天的大人,但是他们似乎没人看见路灯下的老人。
薄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往路灯下走去。
随着距离越近,薄荧就越肯定这是一个和家人走失的老人,她衣着单薄,像是刚刚才从温暖的室内出来,鞋面干净崭新,没有一点泥渍,虽然脸上被冻得苍白没有血色,但是脸颊有肉,不像是生活困难吃不起饭的样子。
“老奶奶,您一个人吗?您的家人去哪里了?”薄荧站在老人面前柔声问道。
老人茫然地盯着地面一点没有回答,两只布满皱纹的手冻得发青。
薄荧无奈地四下张望,她和火锅店隔壁店门前站着的其中一位女性对上了视线,对方马上移走了视线,重新投入了热火朝天的聊天。
薄荧只好收回视线,脱下自己身上棉衣披在老人身上,这一次,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是茫然的。
“老奶奶,您知道您家人的电话号码吗?您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吗?”薄荧变着法子询问,但是老人始终一话不发。
“我看见她从那里来的。”
薄荧抬起头,看见是刚刚和她对视的那位女性,她站在店门口,袖着手朝薄荧说道,其他人都已经走进了店门,她说完后也跟着转身走进了店铺。
薄荧低头看了眼可怜的老人,估摸着剧组的庆功宴离结束还早,她将老人从垃圾袋旁扶了起来:“老奶奶,我带您去找您的家人。”
老人顺从沉默地站了起来,薄荧摸到她身上的毛衣,是她从来没有摸过的柔软度,比剧组一个工作人员向她炫耀过的两千块的羊绒毛衣还要柔软亲肤。
这条街上大多是餐饮酒店,没有岔路,薄荧扶着老人朝刚刚那位女性指明的方向走去,但是走了很久,走到人烟罕至的街道尽头后,她还是没看见任何像是老人家人的人。
薄荧在一盏路灯下停了下来,她冷得手指都没有知觉了,却还是用这只没有知觉的手指替老人拉起了她的棉衣衣领。
“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薄荧准备带老人回火锅店借电话报警的时候,一声呼声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薄荧转过头的时候,一个女人正从十几米外,停在马路边上的黑色汽车上冲下。
她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耳垂下镂空的菱形钻石耳饰在晃动下闪着璀璨的光芒,身上比老人穿得还少,外套下竟然是一条礼服长裙,保养得当的脸部皮肤细腻光滑,只有眼角的一点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龄。
在确认老人没有受伤后,女人立即将手里抱着的羽绒服给老人裹上了,她的动作太快,薄荧都来不及提醒她自己的棉衣还被老人穿在身上。女人把羽绒服给老人裹上后才想起还站在一边的薄荧,她抬起头,在看清薄荧的长相后,除了眼底一丝怔愣外,没有明显失态。
“多谢你照看我母亲了。”女人说道:“你在哪里发现她的?”
“就在前面一点的火锅店门口。”薄荧说。
“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比女人慢一步下车的男人这时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他问的是老人的情况,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薄荧。
“妈没事,是这位小妹妹找到了她。”女人看着后一步走来的男人,语气生疏而客气:“我的钱包放在车上,你先帮我谢谢小妹妹吧。”
“小姑娘,是你照看了老人吧?真是谢谢你了,叔叔没什么好送你的……”男人伸手摸向西装内侧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咖啡色的真皮钱包,随手就抽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薄荧。
“没关系的,老奶奶找到家人就好。”薄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女人:“奶奶身上穿的棉衣是我的……”
两人这才注意到薄荧只穿着薄薄一件单衣,女人愣了愣,立即把老人身上的棉衣脱下还给了薄荧。
“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女人再次说。
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依然是冷漠淡然的:“儿子还在车外等着。”
薄荧的视线投向马路边的汽车,一个少年倚在车边看着这里,既没打算过来,也看不出要进车的意思,在他所处的昏暗光线下,薄荧只能看出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衣,脖子上围了一条黑白格子的围巾,脸却模糊在了夜色里。
“好吧好吧。”男人回头看了眼儿子,对薄荧再次道了一声谢后和女人一齐走了。
薄荧穿上自己的棉衣,转身往回走去。
17.第 17 章
电影杀青后,陈冕马不停蹄地赶到另一个城市去饰演配角,听说这次是和当红小生配戏,一个台词全靠后期、拍十部电视剧全部一个表情的当红小生,看陈冕离开时愁眉苦脸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了。而送薄荧回北树镇的任务,自然就由孟上秋和戚容负责。
孟上秋和戚容把薄荧送到任院长手里,又寒暄了一会后,任院长让薄荧再把两人送出福利院。
“我们就走了啊,好好照顾自己,电影有什么消息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戚容从摇下的车窗里对薄荧说道。
“好,戚阿姨孟叔叔再见,路上小心。”薄荧弯下腰,对车窗里的两人说道。
薄荧送走两人后,回到福利院立马遭到了围堵。
“喂!薄……薄猪!听说你拍……拍电影去了?”一个比薄荧高上一头的男孩用力推了薄荧一把,在他身后不远,几个年龄和薄荧相仿的男孩女孩在不怀好意地窃笑着。
被他们支使来推薄荧的是福利院中一名智力低下的男孩,和薄荧一样,在福利院中也是不受欢迎的存在,薄荧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已经有□□岁了,至少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是几年后他的衣服上就沾满了口水,见人就喊妈妈爸爸,脸上总是露着讨好的傻笑。
薄荧面无表情地穿过他朝福利院里面走去,男孩伸出脏兮兮的手拉住她,薄荧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在身后的嬉笑声中快步离开了。
她还要忍,不能在这时候生事。
薄荧没想到自己的等待有点长。一个月后,她依然没接到戚容的联系电话,她去问过任院长,任院长说戚容那方没有联络,任院长不是说谎的人,所以戚容的确没有打来过电话。
薄荧心中有点不安,好在离开的时候她留了戚容的电话,借着放学后的空隙,她溜到报亭准备给戚容打个电话。
报亭老板收走五角钱后把座机电话拿了出来,薄荧按照记忆中的电话号码打去,电话还没接通薄荧就放下了话筒。
她忽然伸手拿起了一份娱乐杂志,当红偶像的人物封面上印着几排劲爆的内容提要,名导出轨、偶像曝光地下情……在这些加大加黑的标题下面,有一行相较起来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标题:
“公映审查不过关?博格尼大师爱徒新电影恐触礁!”
薄荧最后没有打电话,而是买下了这份杂志。她的脸色大概很难看,因为报亭老板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薄荧是在河边看完了这份杂志,从大石头上起身的时候她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这就是发现屈瑶梅尸体的那条河。
为了避免麻烦,薄荧将杂志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空手回了福利院。
美梦破碎了,她又回到了肮脏、污浊、痛苦和绝望的现实。
梦想破碎了,但薄荧的现实还要继续。三个月后就是中考,薄荧的目标是在中考中取得省市第一的成绩,争取学费全免入读省会城市最好的高中,因为拍摄电影而分心的几个月,无疑影响到了她的成绩,她需要在剩下的三个月中提升至少二十分的成绩才有把握拿下本年的省市第一。
从早上五点起床,到晚上一点休息,薄荧的每一个小时都列有计划,她尽量不浪费一分钟时间,全心投入学习不仅是为了即将来临的中考,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有空去回想梦中的一切。
就在她勉强能够平静地想起她人生中最快乐的那段日子时,四月初,一个电话打破了薄荧的平静。
“薄荧,我是戚阿姨。”
戚容的声音从话筒那里传来的时候薄荧还有些懵,不敢相信,她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椅上的任院长,收回了目光。
“戚阿姨,你好。”
“抱歉这么久一直没联系你,我们忙着跑电影的事,也不想让你失望,等到事情确定了你孟叔叔马上就让我打电话来了。”
“什么确定?”
“之前我们拍的那部电影一直通不过公映审查,找了很多人也没办法,最后还是你孟叔叔的一个好朋友说愿意做推荐人,把电影推荐给戛纳电影节组委会,我们刚刚收到通知,电影被选为了这一届的开幕电影!”
“真的吗?”薄荧的声音跟着对方扬了起来,她完全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个表情严厉的任院长,声音激动到颤抖。
这比她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就算她是个外行,戛纳电影节这个词也是如雷贯耳,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每年多少电影挤破了头想要出现在影展上,多少明星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去蹭红毯,这是一个比户海电视台还要巨大、不可直视的庞然大物,猛地砸到薄荧头上,砸得她都快失去思考能力。
“真的!剧组的全部主创五月十二号都要动身前往戛纳,你孟叔叔想要让你一起去,你看有没有这个时间?”
薄荧看了一眼任院长:“我愿意,但是您要先和我们院长商量。”
“行,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们院长说的。”戚容在电话那头爽快地说道。
薄荧把电话递还给院长后,院长听了几句后就立即回绝道:“不行。”
薄荧心里一急:“院长……”
任院长抬起手来,严厉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知道,我听说过这个影展……那又怎么样?薄荧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中考,你要她跟着你们出国,参加那什么电影展?三天也不行,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任院长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别说薄荧没有护照,就是有我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我不会让步的。”
挂断电话后,任院长转头看向薄荧:“不要因为拍了一部电影就本末倒置,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这句话对福利院的孩子来说格外适用。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对于不能出国参加电影展,薄荧虽然失望,但也不至于像得知电影很有可能白拍的时候那样沮丧消沉,毕竟她去不去都不会影响电影成为开幕影片这一事实。
调整好心态的薄荧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学习中,戛纳电影节开展的第二天,薄荧放学后专程去了一趟镇上的书店,用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下一本用加大加粗字体在封面醒目写上“国产电影的崛起?惊艳戛纳电影节的《地狱与玫瑰》!”的娱乐报刊。
还是老样子,她在河边看完了这份报刊,不过这回她没舍得扔,而是把有关电影的那一页给裁了下来,带回福利院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旧棉衣里。
六月十四日,薄荧结束了最后升学考试的最后一门考试,她一边在心中估着分数,一边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等到走回福利院大门时,薄荧还在忧心忡忡地回忆自己写下的某个答案是否正确,直到有护工通知她去院长办公室一趟的时候薄荧才从考试中回过神来。
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薄荧又惊又喜地看见了两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身影。
“孟叔叔!戚阿姨!”即使不看镜子,薄荧也知道自己的神情立即明朗了起来。
戚容单手搂住薄荧,脸上露着亲切的笑容:“好久不见,薄荧,考得怎么样?”
“还算正常发挥。”
“我和你孟叔叔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戚容按住薄荧肩膀,身体略低下来,平视着薄荧,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严肃。
薄荧看了眼孟上秋,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很严肃,在平时的严肃表情上还要再上一层的严肃,在这不寻常的气氛中,薄荧不由不安起来,脑中瞬间闪过众多坏的可能。
“……是什么?”
“我们想收养你,你愿意吗?”
从戚容口中说出的话对薄荧来说无疑比电影参加国际电影展还要更具冲击性,她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戚容,又看了看孟上秋,再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任院长,呆呆地问了句:“真的吗?”
“真的,我和孟叔叔考虑了很久,为了不影响你的中考一直拖到现在才来问你。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薄荧的眼泪猛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我愿意!”
戚容这才笑了起来,她用手指抹去薄荧的眼泪,直起身笑道:“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办好相关手续,星期天的时候来接你。”
薄荧正要冲出门,忽然停下脚步,犹豫地看向任院长。
“我已经告知过他们你的背景了,孟先生和戚女士并不介意。”任院长还是像往常那样用平直无波、总是冷冷的声音说道。
薄荧看向戚容和孟上秋,戚容对她微笑,孟上秋还是那副表情,嘴角却隐有上扬,薄荧看着他们,哽咽着说道:“谢谢……”
18.第 18 章
薄荧要离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一天之内迅速传遍了整个福利院。
刚刚从期末考试中缓过神来的孩子们非常愤怒,每一个人都想走,想到环境更好的家庭生活,想要拥有父爱和母爱,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领养薄荧,大环境下他们潜移默化的认知就是,薄荧应该是无人问津的,像一碰就会染上臊气的羊肉,像路边某条野狗留下的排泄物,被嫌恶才是正常的,如果连路边的排泄物都被选择了,那么留下来的他们算是什么?
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孤儿们对薄荧的嫌恶从这一刻起升级为仇恨,任院长为了福利院的脸面不得不给护工们下了死命令,在薄荧离开福利院前的这几天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好在学校已经不用再去,薄荧只要呆在护工和福利院老师的眼皮底下就不会有事,但是任院长要护工和老师防范的是孩子,她不知道,在福利院之中除了孩子,还有一个对薄荧虎视眈眈的成年人。
考试结束后,没有人再在晚上使用由食堂改造的学习室,除了薄荧。
当陈厚的手臂从背后环住薄荧的时候,薄荧才猛然发现学习室里原本坐在门口玩手机的护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放手!”薄荧从陈厚的手臂中用力挣扎出来,拿起桌上的圆规转身又惊又怒地对准陈厚。
“你为什么要走?”陈厚痴痴地看着她,神情就像被抛下的小狗,但是薄荧知道,她面对的不是长着奶牙的可怜小狗,而是一个披着人皮,长着利齿的怪物,只要她一个疏忽,他就能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们愿意收养我。”薄荧说。
“不,他们不是真心的。”陈厚说:“那个男的想要你……就像我一样,就像所有人一样……”
“别把其他人说得像你一样肮脏。”薄荧听不下去了,她快速地拿起桌上的东西朝门口走去。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陈厚在她身后吼道:“不论你去了哪里,你都不会获得幸福的!你被恶魔诅咒了,只有上帝才能救你!只有我才能帮你!”
薄荧抱着自己的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学习室。
陈厚抱着头慢慢蹲下身,在无人的学习室中久久没有动弹。
星期天的上午,薄荧苦苦等候的一刻终于来了。
戚容带来了一个大行李箱来装她的衣物,然而在看见薄荧那些洗得发白甚至还有补丁的衣服后,戚容转而决定让薄荧一件衣服都不带。最后这个大箱子里的空间全便宜了薄荧的课本和笔记,薄荧想要拖这个像石块一样沉甸甸的行李箱,戚容却摇头将拉手握在了手里。
薄荧跟着戚容踏出福利院大门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新生开始了。
她想起了两年前在这里看见的场景,和她约定好收养她的夫妇带着别的女孩从她眼前绝尘而去,两年后的今天,她也将随着别人一起离开,离开这个她深恶痛绝,想要从记忆里抹去的地方。
孟上秋帮着把行李箱搬进崭新的黑色越野后备箱,戚容拉开车门让薄荧上车,薄荧正要坐上车,忽然想起自己忘在旧棉衣里的新闻报道。
“我有东西忘拿了,能等我几分钟吗?我马上就回来。”薄荧不好意思地看着戚容,得到同意后,她把书包放进车里,立即往回跑了起来。
薄荧说的几分钟有点长,戚容一直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气喘吁吁的薄荧跑回来。
“怎么衣服都湿了?”戚容嗔怪地摸着她袖口上变色的地方。
“找东西的时候手弄脏了,洗了个手。”
“到底是什么忘带了,这么重要?”戚容笑着打趣。
薄荧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新闻报道,冲她粲然一笑。
戚容看见上面的标题后,一愣,接着露出动容的神色:“……你这孩子,快上来吧。”
薄荧坐上车后,孟上秋一边发动车一边问戚容薄荧回去拿的是什么,得到答复的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光显示还是有所感触。
薄荧靠着车窗望着福利院,戚容转头看着她:“舍不得吗?”
薄荧收回目光,对她微笑起来:“不,我很期待新生活。”
四个小时后,薄荧来到了户海市她曾短暂住过一晚的孟上秋和戚容的家。
晚上是戚容掌勺,薄荧在一旁打下手,帮忙洗菜择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闲聊一天发生的事,这是薄荧以前就梦想过,却从未想过会实现的事。
在饭桌上聊天的时候,薄荧才知道戚容和孟上秋已经准备把这间房子卖出,搬到首都上京去,戚容为此把电影学院的导师工作都给辞了。
“韦恩斯坦公司?”薄荧疑惑地问。
“一个欧美著名的电影发行公司,就是它买下了《地狱与玫瑰》的欧美发行版权。”戚容耐心给薄荧解释道。
戚容还说有香港和台湾地区的发行公司来和她洽谈版权问题,薄荧没细问。
“你想跟着我们姓还是沿用现在的姓?”孟上秋突然抬起头问道。
“孟哥!”戚容脸色有些尴尬,显然孟上秋这时提出的问题在她的计划之外。
薄荧也被这开门见山的问题给问愣住了。
孟上秋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你戚阿姨想要你跟我姓,我则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就不错,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薄荧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一条决定她今后是称呼两人为“爸爸妈妈”还是“孟叔叔戚阿姨”的路,这不需要时间考虑,她甚至在几天前就想好了答案,但是真的到她需要回答的这一刻,薄荧竟然想起了她的亲生父母,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想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概念,但她居然就因为这一个单薄的概念而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间。
她的忽然出神被误以为是委婉的拒绝,一人神色平静,一人则面露失落。
“嗯,我也觉得沿用旧名比较好,没必要那么麻烦。”孟上秋端起汤碗慢慢地喝起汤来,象征着这个话题的尘埃落定。
当天晚上,帮着薄荧把房间收拾好,又约定第二天带她去买衣服的戚容回到卧室,孟上秋半躺在床上,壁挂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文艺电影。
“孟哥,你真的不要薄荧改姓?”戚容在他身边坐下。
“为什么要改姓?”孟上秋依然专注地看着电影。
“至少孟家能留个香火……我生不出来,不想……”
孟上秋的视线移向戚容,他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说过了,我不介意这件事,有没有孩子对我都一样,香火更是无所谓,世上姓孟的多了去了,缺我一支香火?”
“我总觉得对不起你。”戚容的眼睛红了。
“你知道我志不在此,我是真的不在意有没有孩子。”孟上秋说:“收养薄荧也是因为想着电影的成功有她的很大功劳,在我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陪你,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大了,你突然要她丢掉亲生父亲的姓跟着我姓,她会怎么想?”
“她犹豫了一下。”戚容失落地说。
“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完全割离亲生父母,恨比爱更能锻造强烈坚固的关系。”孟上秋面无波澜,仿佛早有预料:“如果你还是希望她能改姓,那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沉默片刻后,戚容低声说:“算了,感情又不是靠那一个姓,我有信心成为她真正的母亲。”
孟上秋握住戚容的手,没有说话。
薄荧在户海市住了一周不到,就随着孟上秋和戚容迁到了上京。
孟上秋买下的房子位于二环上的一处高级小区内,上一任主人入住还没超过一个月,和新家无异。
没过几天,薄荧的中考成绩也出来了,她距离全省第一差了三分,只能屈居第二,虽然薄荧很是失望,但是戚容和孟上秋却十分高兴,从薄荧口中得知消息后,戚容还说要在家里做一顿大餐,孟上秋直接大手一挥,决定带两人出去吃一顿好的。
当薄荧走进装潢高档优雅的法国餐厅时,她的表情很镇定,实际手脚都僵硬得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再加上餐厅里客人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让薄荧如坐针毡。
“你不早说是来这种地方吃饭,我都没好好打扮。”戚容嗔怪着说出了薄荧心中的话。
“有什么好打扮的。”孟上秋抬起眼,略微流露出一丝吃惊:“只要不穿拖鞋就行了。你来看看想吃什么。”
他把菜单递给薄荧,穿着整洁的招待立即转向了薄荧。
薄荧只看了几眼上面的标价就不敢点了,她把菜单递给戚容:“戚阿姨点吧,我也不会。”
“还得你来。”戚容又把菜单递给孟上秋,孟上秋拿着转了一圈又回答他手里的菜单,翻看着迅速点了起来。
点完后,孟上秋把菜单还给招待,招待小声告退。
“上周我和槐树影业的老总就是在这里吃的晚饭,我觉得还行,你们可以试试。”孟上秋说。
“你们谈得如何了?”戚容问。
“我拒绝了,二流商业片以前为了糊口我已经拍得够多了,他手里有一部文艺片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作为我下一部电影的过渡。”
19.第 19 章
随着时间的过去,薄荧也由一开始的拘谨非常渐渐放松下来,孟上秋点的餐按照顺序开始陆续上桌,孟上秋一边教她如何使用刀叉,一边告诉她西餐上的一些常识,薄荧第一次知道还有“前菜”、“副菜”、“主菜”之分,每一份的分量少是因为道数多,全套下来往往还会让人吃撑,根本不会有薄荧担心的吃不饱问题,对此,薄荧既是吃惊又是新奇。
开始动刀叉以后,孟上秋和戚容聊上了电影的事后,但是没一会,话题就又转到了薄荧身上。
“薄荧的成绩上上京最好的高中四中肯定没问题。”戚容说。
“不去公立高中,我已经给她打听好了,七月初的时候私立顺璟学校会举行入学考试,王银平告诉我顺璟高中才是上京最好的学校。”孟上秋说。他口中的王银平就是先前提到的槐树影业的老总。
“她的户口还没迁过来,顺璟会收她吗?”戚容有点担忧。
“王银平认识顺璟的校长,哪天我们约出来吃顿饭。”
戚容点点头,看向薄荧:“薄荧,觉得这里味道怎么样?吃得惯么?”
薄荧给了肯定回答后,戚容露出放下心的表情,笑着说:“如果不够就再加。”
“暑期你打算怎么安排?要不要学个才艺?”孟上秋问。
“孩子刚考完中考,这个暑假就让她轻松一下吧。”戚容说。
“你怎么想?”孟上秋看向薄荧。
虽然这两夫妻在艺术问题上很有共识,但显然在教育方法上分歧很大,短短几天,薄荧已经被问过了数次“你怎么想”,到现在,她一听到这句话就开始心里发虚。
在大多数时候,她的看法都更接近孟上秋,这次也不例外,薄荧喜欢学习,不论是学习什么,一切能够充实自身,使她变得更优秀的东西她都无法抗拒。
“我想学。”薄荧说。
“有没有感兴趣的?”孟上秋叉了一口鹅肝到嘴里。
薄荧有些犹豫。
“怎么了?”戚容关心地问。
“……我一直很羡慕会弹钢琴的人。”薄荧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觉得自己有些脸颊发热,仿佛自己这样的人想要学习钢琴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但是我听说钢琴要从小学起,我好像年纪大了……”
“这有什么,”戚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呀,十五岁,想学就去学,戚阿姨给你找老师。”
吃完主菜后,招待送来了两份精致的甜点,还是迷你的小小一块,但是薄荧已经不会吃惊于这么小一块东西会卖上接近三百的价格了,她就像一条变色龙一样,总是能够迅速适应环境,一直如此。
“给你们点的。”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