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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都没听见,他用手拍着胸脯,一屁股歪倒在旁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喃喃道:“好了好了,吓死我了,伤心难过的时候爆发出来就好了,总是憋着,很容易生病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周鹤青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要不是他四肢僵硬,笑容勉强,周鹤青几乎要被他骗过去了。
真是……无可救药。
“喂。”周鹤青喊他。
闪亮转过身来,笑眯眯的,他手有些抖,没办法似的握成拳头藏在身后,克制问道:“怎么了吗,小周老师?”他又像是害怕周鹤青还会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连忙加了句:“我真的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说完又慌慌张张地浴室跑。
他澡洗得很慢,磨磨蹭蹭的,约莫洗了一个多钟头才带着一身水汽钻进了被窝。
卧室没有开灯,路灯透过窗帘的罅隙在墙上形成一道狭长的光斑,明晃晃的,隐约看得清卧室全貌。
他是在浴室里哭吗?我说话是不是太重了?周鹤青盯着光斑,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时不时闪过徐闪亮红肿的双眼,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徐闪亮来抓他的手。周鹤青在黑夜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闪亮幼稚、笨拙,被人骂了也不知道吭声,难怪总是被人欺负,只是说要当好朋友,就乐颠颠地跑去当别人的替罪羊。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讨周鹤青的欢心,只是有些时候方法用得不太恰当,然而这份小心翼翼,周鹤青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感受到床那边细微的震动和努力放平缓的呼吸,一时间觉得心烦意乱,头脑发热般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徐闪亮的手。
“晚安。”周鹤青干巴巴道。
黑夜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周鹤青等了一会,大抵徐闪亮是下定决心不要同他讲话了,一直等到他有了模糊睡意,才听到对方小声的用略带鼻音的语调说了声:“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被你们扔在医院的那位。”
“啊,那怎么办啊。”这么说着,闪亮大着胆子凑近了些,把脑袋轻轻靠在周鹤青的肩膀上,吸着鼻子小声问:“那我明天去看看他,给他买点果篮然后再向他道歉?这样你就不会生我气,不会不理我了吧。”
周鹤青想到张明得到名额以后在工作室里耀武扬威的劲,突然觉得挨一顿打得到一个访学名额,怎么算怎么值。他和张明其实一直不太对付,如今挨了徐闪亮的一顿揍,不得不说,他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
“不用了,”周鹤青道:“得又生些时段,我明天去看看他帮他缴就好了,但是你得和我一起去。”
“嗯。”闪亮长呼一口气。小周老师还是肯理他的,这令他感觉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莫名松快许多,起初的焦躁不安也渐渐退去了,偷偷哭过之后,疲惫感总是来得很快。他虽然想努力保持清醒,想和周鹤青再说会话,可是困意瞬间击倒了他。以至于当他听见周鹤青说:“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到被窝里面掐了自己一下,好痛,不是梦。
几乎是一瞬间,闪亮的脸通红起来,虽然明知道黑暗里周鹤青看不见,却还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堪堪露出两只眼睛,瓮声瓮气讲:“没……没关系。”
“不,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出口气,可是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坦白来讲,或是为了自尊或是为了别的时候,必要的时候还是不太想撕破脸皮。况且如果打架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话,那这个社会也就不需要制度和规则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我们才能活得体面,抱有念想。”周鹤青看着天花板:“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
徐闪亮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头脑昏聩,什么都想不起来记不起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就两句小周老师跟我道歉了,小周老师居然跟我道歉了。
他猛地爬起来,撑在周鹤青上方,闭着眼睛在周鹤青脸上亲了一下又重新缩回被窝里,结结巴巴道:“小周老师,我,我跟你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干涉你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搞什么,这家伙……
周鹤青觉得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像被火烧过的一样,炽热滚烫,犹如徐闪亮一颗赤诚的心摊开在他面前,叫他不得不动容。以至于他不会想我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伤心难过,又因为他的一句话高兴欢愉。连带着搅得他的一颗心都七上八下起来,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给对方错误的希望,又或是说错了什么话令他悲泣绝望。
“小周老师,”闪亮咽咽口水,“难得你休假,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去山上,泡温泉。”他像是担心周鹤青不肯去,连忙强调:“不会很远的,就在邻郊,也就玩个两三天就回来,那地方偏,也没人认识我们的……”
“好。”周鹤青道。
已经临近十一月底,枯黄的落叶和零星飘散的小雨成了海市冬季即将到来的标志。
闪亮穿得不太多,薄的卫衣下只穿了一件保暖内衣,他戴了一顶鸭舌帽,却又因为冷,不得不将卫衣上的帽兜拉上来,罩住大半个脑袋。从出租车下来的那一瞬,冷风倒灌,冻得他当即打了个喷嚏,缩着肩膀隆住双手,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老头。周鹤青跟在他身后下了车,见他冷成这样,一时心善,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圈住了闪亮的脖子。
他的视线落在闪亮脚下的那片落叶上,欲盖弥彰道:“没什么别的意思。”他说着将毛绒围巾理好,又拍了拍闪亮的肩膀,“进去吧。”
闪亮低着头没吭声,脚尖在地上轻点,热气从心脏流经四肢百骸,他恍惚觉得自己活了,却又想不起自己何时曾死去。
住院部挤满了老老少少,穿病患服四处溜达的病人,来看望病人的家属,照料病人的护工。他们吵吵闹闹,或埋怨或抱怨或呻吟,面有郁色和不耐。
是周鹤青最不喜欢的地方。
张明伤得不太严重,但是有些内出血,医生希望他能够住院好好休养。
周鹤青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玩手机,整个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上面缠了纱布,像是红烧木乃伊。
他听见来人声响,用尚且完好的右眼看了一眼周鹤青,见对方提着果篮,又转过去,“猫哭耗子假慈悲。果篮拿走,我不吃,怕有毒。”
“诶,你这人……”徐闪亮见不得他的小周老师受委屈,恨不得当场撸袖子上去再抽张明两大耳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