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松州大善人
一个贪婪无比,敛财无数的刘刺史。
一个自诩是八斗之才的司马。
一个嗜赌如命的陈火长。
三人在一起,各自心怀鬼胎。
后天就是中元节,按照惯例,要在松州城搞一场法会,祭奠历年在与周边各国交战死去的那些亡灵。刘刺史年年给朝廷上报那些莫须有的小仗,总有士兵阵亡。中元节对他来说,就是祭奠莫须有死去之人的节日。
祭奠之后,中饱私囊的钱拿得理所当然。
刘刺史在书房院子等着从大牢回来的司马和陈火长。他喜欢在院子的树下谈事,阳光从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像是明晃晃的铜钱。
“学宦两无成,归心自不平。故乡尚万里,山秋猿夜鸣。人愁惨云色,客意惯风声。羁恨虽多情,俱是一伤情。”他在躺椅上,司马和火长挨着坐长凳上。
“大慈寺那个和尚,叫……”诵读之后,刘刺史问到。
“道岳法师。”司马赶紧说到。
“看着面慈,却是杀手。”陈火长身上带着过夜的酒臭味。
刘刺史挥挥手。谁杀死了京城来的备身,他对真相并不渴望,而是自己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文章,说白了,如何捞油水。
“我已经写好书信快马送京城。吐蕃人冒充大慈寺和尚,杀死京城备身。松州军民同仇敌忾,已经立案缉捕,定将凶手捉拿。”
“刺史应该在书信中说,吐蕃杀手和吐蕃求亲的之人是同一伙的,冯使节引狼入室,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凭没据的话我们不说,朝廷自有定夺。臣等忠心守土即是。”
陈火长伸着脖子应道:“骑兵分几队,四处搜查,没有找到两人。依我看,他们没有北逃,还在松州城周围。”
“火长你为了引出罪犯,将自己的娘子抓进大牢?”
“正是!”陈火长嗓音有些嘶哑哽咽,“明天我就将自家娘子押送刑场,以私下串通吐蕃杀手为名问斩。今天已经将话放出去,明天站猪两人肯定要来劫刑场。”
“如果站猪不来,到了时辰,你舍得下手?她可是你两个孩子的娘!”
陈火长摇摇牙,说到:“为了国家社稷大义,我愿意舍私情!”
刘刺史心里暗想:这可是什么人,畜生都不如!也难怪要戴绿帽子。遇到事情,肚子里算盘珠子吧啦响,精着呢!
口中却假意叹息一声:“火长忠心为国,大义灭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青史必留名。我等敬佩不已。”
你们有你们的算盘,我睁只眼闭只眼。
刘刺史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就是那天和尚告诉他,松州将要地动。
他相信王质的话,这和王质是不是什么杀手一点关系都没有。官场就是这样,表面上说的和实际想的完全不同。
地动要来,刘刺史想清楚了——两利一弊。
一利就是借着地动毁坏城墙等防御,借机周边小国蠢蠢欲动,让朝廷拨备更多钱财。
二利就是地动屋塌,压死那些毫无防备之人。松州城里的几大盐铁商人,最好全家都死。
一弊就是他不知道地动何时来,如果能够精确到时辰,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那天,看着和尚的眼睛,他认定这个道岳是知道的!
心里认为是最重要的事情,刘刺史不会和面前两人商议,“司马,你今天就将明天行刑布告张贴出去,城门和街道口,还有城外的贱民处,统统张贴。确保隐藏的罪犯得知。”
躺椅来回晃动,他继续吩咐:“火长,从今天开始,城门就无须看守,松州城一直无校尉,现在任命你为陪戎校尉之职,城里三百士兵由你调遣。记住,宽进严出。”
陈火长一脸兴奋,赶紧跪在地上。火长手下只有十人,上面还有队正。一下就连升两级,这是何等威风,死一个老婆算什么,上百的女子抢着要他。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两大幸事都来了,发财肯定是顺理成章的。
刘刺史看着两人鞠躬领命出去,拿起茶碗,抿上一口。
别驾一溜歪斜,从书房出来,提着铜壶,给刺史沏水。
“表叔,这两人借着事,算得精啊!可是再精也逃不过表叔的手掌。”
“废话少说,关于那个和尚,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我也去了一趟大牢。凤娘嘴巴牢靠得很啥都不愿意说。后来我从她的伙计那里打听到,大慈寺的道岳和尚,在凤娘茶肆跟站猪说,松州地动推算在贞观十二年。”
“那就说还早着呢!”刺史脸上流露出失望。
“可是道岳和尚又说,推算是推算,他自己隐隐感到地动就会在这几天来,他好像已经听到地动前地下的声音。”别驾添油加醋一番。
“那就是地动要不就是这几天,要不就是两年以后。”刺史从躺椅上起身,别驾赶紧扶住。他背了两手,踱来踱去。
“表叔,问斩捉拿之事任由陈火长和司马去做。地动要来,家中的东西可要移到安全的地方。”
家中东西是刺史地窖里面一箱箱黄金珠宝。
“移到何处去?”刺史问到。
“乡下老家。那里地势平缓,地动即便来,也不会有损失。城里一旦地动,未知事情太多。保不定陈火长都要趁火打劫。”
刘刺史点点头,别驾的话说到他心坎里。
“那可是十几辆马车才装得下。不行,这样出城太显眼。”
“表叔,我在书房里已经想好了主意。后天不是中元节吗?您就向全城百姓宣告,从中元节开始,为祭奠多年以来的守土的亡灵,您吃斋念佛七天,并且将自家宅院腾出来,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住十天半月的。”
“那我住哪里?”
“表嫂和家人全部回乡下老家,我已经派人加固老家的院墙,增加几十个家丁。您就委屈一下,在衙门中间的院子盖茅草棚,就在那里歇息。”
刘刺史恍然大悟,这个侄儿,不愧是自家的血脉。
这样一来,爱民如子的名声一定会传到京城,自己收敛的财宝也在地动前转移到乡下,最为重要的,他一直住在草棚里,不用胆战心惊害怕地动。
他仍旧不甘心:“松州城里的那些盐铁商人,朝廷免去赋税,生意越来越大,常在酒后说我是‘牛拉屎’。”
别驾做出凝重的表情,“这些商人,全他妈掉进钱眼里,放屁都是铜臭味。中元节祭奠,也不能便宜他们。这三天,他们谁都不能做生意,全部在家里诵经超度。”
刘刺史微微一笑,仿佛看到地动中,那些盐铁商人高楼宅院土崩瓦解,人全部被活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