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独自去后山
摆在王质面前有两条路,要么是趁着天还未黑就回到松州城,要么继续留在泥巴村。身无分文,忽然感到窘迫和无助。如果放弃救人,那么穿越来到大唐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沮丧缓缓回到吊桥,士兵看见他,起身问到:“你找到头人了?”
“找到了。”
“像一个斗败的公鸡,低着头,卖药不成?”
“我没有卖药,头人没有答应我的救人的请求。”
那人同情地点点头:“松州城刘刺史和咱们头人向来不对付,达木子头人看不惯刘拉屎的所做所为,也看不惯刘拉屎治下松州官场。所以,你一个松州人,想到泥巴村请求头人做事,那是难上加难。”
“我请求头人,并不是为了松州,而是为了泥巴村百姓。”
“你就是一个和尚而已,泥巴村百姓不需要你帮助。达木子头人是我们的再生父亲,在他的领地里,从未发生饿死之人。卖些药或许头人能够接受,但是你在头人面前证明你比他老人家聪明,门都没有!”
“我没有权衡得失。泥巴村有瘟疫发生,我想挽救这场灾难!”
“你来晚了!”
“瘟疫已经蔓延?”
“小子,掳疮发病已经有好些天。得病的人大概十几人,前来售卖秘方的人恐怕有上百人,形形色色,有道人,有商贩,还有南山归隐之士,说法各异,心怀鬼胎。那些人无非是认为我家头人厚道,出手大方,想靠着售卖掳疮药发财。”
王质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治疗掳疮的药。”
“那你的胆子更大,没药,凭着一张嘴就要挣钱。我家头人再厚道,你们也不能这样。”看守说话有激动,“你赶紧走吧!趁着天还未黑,离开泥巴村。实话告诉你,这次掳疮之病,我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来了一个真正的高人,他调制的药酒,只要每天喝一次,连喝七天,就不会得掳疮。”
微风吹动王质的斗篷,他不愿放弃。离开吊桥,看着卖酒的摊主门虚掩着,于是推开进去。
眼见的景让他大吃一惊。
不算宽敞的屋子长凳上挨着坐着十几人,这些人的脸上,手臂上全是红色的皮疹。摊主站在屋子中间,凳子上端坐一人。
摊主手中拿着竹签,时不时从碗中蘸一下红色的粘稠物,点缀在那人的脸上。
小个子,黑胡须的男子,礼貌地给王质让出位置,王质挨着他坐在长凳上。他低声问黑胡须:“你们在干什么?”
“你既然进来,难道不明白我们在干什么?”
摊主听见说话,转身看到王质,点点头算是招呼,继续在那人脸上忙乎着。
不一会儿,那人站起来,昏暗的光线中,脸上长满流脓面疮。
摊主收拾好罐子,对着众人说到:“今天我累了,剩下没有上妆的人明天再来。”
众人纷纷散去,黑胡子礼貌脱下肮脏的黑色帽子,给王质告别。王质也起身,准备离开。
摊主叫住他。
“你找到头人了吗?”
“找到了,可是头人拒绝了我,不让我来挽救这场瘟疫。”
摊主递给王质一片薄荷叶,让他含在嘴中。
“我姓徐,你就叫徐大哥便是。我祖上是在乡下给死人梳妆打扮入殓的。掳疮发作,我捡起老本行,给活人拾掇。”
“刚才进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屋子里全是掳疮病人。为啥将人弄成掳疮的样子?”
徐大哥挪动木桶,腾出房子里面的空间,然后在地上铺上厚毡子:“今天天色已晚,将就在我这里歇一晚。”
王质心中有很多疑点,他没有得到答案,继续问到:“刚才头人拒绝我,听守卫说,有高人带着秘方前来,泥巴村的百姓已经不害怕掳疮了!”
“那个秘方就是先前我让你喝下的药酒。”
“难道真的有效果?”
“半个月前,掳疮在泥巴村发作,大家都很恐慌,头人于是告示周边,重金悬赏能够治疗瘟疫的良药。各种郎中来的倒是不少,大多都是骗子。后来自称从吐谷浑来的郎中,对头人说,已经患上掳疮的人,世上没有良药能够完全医治好。”
“这句话不假。”大唐的郎中,能够认识到这点,相当不容易。
“然后这个郎中给头人建议,将已经染病的人全部安置在城堡的后山。”
居然还懂得隔离,王质暗暗佩服。
“然后他说,那些没有染病的人,必须每天服用药酒。这样就不会得掳疮。”
“这样有效果吗?”王质问到,天花是有十来天的潜伏期。
“前几天倒是没人再染病。泥巴村的人非常自觉,但凡知道染病,就自行去城堡的后山。”
“刚才在你屋子里面的人为啥要画成掳疮的样子?”
“因为他们有亲人得病,在城堡后山。他们不愿意和亲人分离,于是假称染病混进去。”
王质叹息一声,所有时候,亲情都是最重要的。
“他们都带着买来的药酒,混进后山,不会染病。”徐大哥说这话底气不足。
王质沉默片刻,抬头说到:“我要去后山,徐大哥,你给我画成掳疮的模样。”
摊主赶紧拒绝,“和尚,你在泥巴村没有亲人,没有必要如此。明日天亮,你赶紧下山回去!”
“徐大哥,刚才我听你说的吐谷浑的郎中,有些事情他做对了,有些事情做错了。他将已经患病的人隔开,这相当了不起。但是掳疮病在身体里面,要等到十来天才会发作,因此泥巴村的得病的人远远不止这些人。而且,说句实话,我不相信药酒能够防止掳疮。”
徐摊主倒抽一口气,“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松州城能够预测山崩的那个和尚。”
终于有人认出他来,王质挺高兴的。
“就是我,徐大哥相信我说的话了?”
“还是不太信。但是我可以将你画成掳疮的模样,带你去后山。那个郎中也在后山,带着一群人给患病的人放血治疗!”
徐摊主恨不得将自己的手艺全部发挥出来,布满脸上手臂的红疹是肯定的,还用面粉加松香、鸡血,将王质的光头做成瘌痢头,鼻子边还做一个痦子。
弯月升起,一层深红色的光芒笼罩山脉。
趁着夜色,在徐摊主的带领下,经过狭窄的小街、石头房子的村落,头人的城堡,王质来到后山。
透过树林,他看见有士兵轮班值守,远处有人在篝火处晃动。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值守士兵看见你这恶心的样子,不会仔细检查,”说着,从怀中掏出羊皮水囊,“里面是药酒,进去后每天喝一次。”
“我不信这个,”王质拒绝,“如果我三天没有回来找你,麻烦你去松州城找一个站猪的昆仑奴。”
“找到他说什么?”
“说我得掳疮死了。然后说收魂盒给他,其余的遗物给一个叫芣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