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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袄,宝蓝的绸底水亮的光泽,上头绣的童子憨态可掬,恰合她玉雪粉团似的模样,看着就叫人欢喜,挨在沈浩初旁边,身量只过他肩头一点,那模样竟不被他压过分毫,反添沈浩初的英挺,就像对年轻的小冤家。
可不就是一双璧人。
还来不及把厅里坐的人看过一圈,恍惚间两人已走到堂间,丫鬟将锦垫取来,又有人捧来两盏茶,看这意思是让两人给罗汉榻上坐的人敬茶。秦低眉敛目接过茶,偷眼看沈浩初。
她是新妇,人认不清,必要跟着沈浩初唤人敬茶。
可沈浩初捧着茶却呆呆站着,她不看他倒好,一看他就见他也望着她,澄澈的目光带着几分困惑。秦不解
他看她作啥?
这人被她撞傻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冬至,大家快乐!!!
第5章秦家
丰桂堂里满室锦绣,所有人都簇拥围坐在正中罗汉榻上乌银夹发的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梳着光亮的髻,鬓角整齐,额前是细细的珍珠眉勒,髻间碧玉双插、凤衔珠垂,身上是深绯的缂丝褙子,暗金的万寿菊纹,胸口是枚祖母绿的翡翠压襟,端是富贵喜庆。
不消说,这便是沈府后宅的老祖宗沈老太爷的嫡妻,老侯爷夫人邱氏。
秦和沈浩初双眼对瞪了一会,谁都没有先跪下去,倒是老太太已朝前倾身,略有激动地等着喝这杯新妇茶,并无不悦。旁边不知是谁窃笑几声,沈浩初才回目光,一掀衣袍跪在锦垫之上。
“孙儿拜见祖母,请祖母用茶。”清亮的男音带着穿透力,将满屋莺声燕语压下。
秦早已随他跪下,恭敬将茶捧上:“孙儿媳秦拜见祖母,请祖母用茶。”
茶是桂圆红枣茶,冒着甜气,老太太各抿一口就将茶盏递给丫鬟,雁歌早已将打开的富贵牡丹漆盒送两人面前,秦一眼瞧见里头那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凤衔珠头面。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道:“秦,我这孙儿素来顽皮,阖府上下都没人降得住他,如今有你在他身边,也算了我一桩心事,只盼日后你能恪尽妇道,相夫教子。我们沈家虽比不得皇亲国戚,也不敢妄称勋贵,却也是积年之家,今后可都要交到你们手里,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报效国民,劳心劳力,你便要替他守好后宅,不叫他有后顾之忧,这内外兼修,方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百年积业之途。你可记下了?”
秦低头应了声“是,多谢祖母教诲,孙儿媳妇谨记于心”。听她答得老实,老太太方才露出点笑意。邱氏生了张菩萨脸,眉心有颗朱砂痣,看着慈悲,说话也温和,只是眼间偶尔闪过的严厉像能看透人心。秦知道,老太太这人,笑的时候不能当她是真笑,怒的时候也未必是真怒。上辈子到邱氏寿终,她都没能看懂这位早早将管家之权甩手却仍旧有法子牢牢把持沈家后宅至死的老太太,但她清楚一件事,邱氏对她嫁给沈浩初是极为不满的
沈浩初可算是邱氏众多儿孙中最受宠的一个,也是镇远侯爵位的承袭者,身系沈府满门荣辱辛衰,而秦虽出身兴平秦家,祖上世代为官,祖父为正二品都察院右都御史,大伯出任浙江巡抚,官至从二品,也算得上家世显赫,然而秦其父只是秦家三房,虽也为嫡系,到底不如长房,秦父少白也只是区区从五品的大理寺寺正,从这点来说,身为三房嫡女的秦从来都不在邱氏的孙儿媳妇候选人里。
尤其是沈浩初已经承爵,能嫁入沈家成为侯爷夫人,在外人眼中,是她秦高攀了。
邱氏不喜欢她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这辈子她这孙媳茶敬得倒还算顺利,没像上回那样,连邱氏的面都没见上。
那厢邱氏又叮嘱沈浩初一番,语气亲厚三分,笑出慈悲相。
“好了,甭跪了,快去给你太太敬茶。”
沈浩初先起身,秦穿戴繁琐,起时慢了半拍,旁边的丫鬟见势要扶她,不妨旁边伸来只手。厚实了掌隔衣托着她的小臂,轻而易举就将她扶起。秦还没从“沈浩初居然扶自己起来”的认知中反应过来,他已不动声色回手,她只得跟着他往老太太下首坐的人那里走去。
紫檀木的圈椅上坐着肤白脸尖的美妇,姿色秀丽,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穿一袭沉闷老气的青底银杏纹褙子,头上不过几件翡翠玉饰,不似其他人那般金玉珠翠满头。见到沈浩初与秦过来,她忙从椅上半起,笑得几分讨好,几丝附和。
“母亲。”
秦正从丫鬟手里接新的茶,冷不丁听到沈浩初嘴里冒出这个词来,手一抖差点将碗给砸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沈浩初,四周也突然鸦雀无声,便是那美妇也忘了坐回去,仍半抬着臀怔怔看他。
沈浩初已然察觉满屋陡然霜结的气氛,他情不自禁望向秦,脑中飞速掠过曾看过的关于沈府的所有卷宗眼前这妇人是前镇远侯的填房陶氏娴华,也是沈浩初的继母,他唤她一声“母亲”并没过错,可瞧眼前众人反应却似乎不是这样。
就连秦也已掩不住震色。
陶娴华与沈浩初已故的系出同族,故在秦府人皆唤她小陶氏。她嫁进沈家时沈浩初已经懂事,两人关系很差,他从未以“母亲”称呼过小陶氏,素来只叫她“太太”,府里人早已习惯,今日却不知何故突然改口。
莫不是被她撞出失心疯来?
“咱们的侯爷这是成婚长大,明白事理了,知道顾全大局,是好事,我替老太太和大嫂高兴。”温和的声音解救了沉寂太久的尴尬。
秦朝声音响起处望去,毫无意外看到沈家二太太宋氏。这宋氏四十出头,保养得宜,脸皮虽有些松,仍旧可见年轻时的美人轮廓,此时正拈着手腕上的一串蜜蜡佛珠含笑开口。
整个沈府后宅,若说秦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非宋氏莫属。
“正是这个理儿,你快坐下。”老太太忙抬手安抚受惊似的小陶氏。
小陶氏这才受宠若惊地坐下,沈浩初暗暗松口气,见并无丫鬟送来锦垫,又记起卷宗上写着沈浩初同这继母关系不洽,已想通此节,便接下茶盏只与秦躬身敬茶,并不跪她。小陶氏得了沈浩初这声“母亲”倒是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接茶饮了两口,连道几声“好”却说不出别的,只将带来的见面礼一套羊脂玉件送给了秦。
满屋的人又恢复莺声燕语的说笑,老太太又指着其她人道:“浩初,领你媳妇见见其她人,认认脸儿。”
秦低眉垂目,闻言只是笑笑,并没见着沈浩初无奈的眼眸。带新妇给众亲眷见礼认人那是习俗,按辈份见完了老太太与太太,下一位便是二太太宋氏,沈浩初的婶娘。秦随他走到宋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