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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嘤嘤哭声响起,梳着双髻的小姑娘一手抹泪,一手紧紧用白布按住霍熙小腹,那张脸已被血糊得看不出本来模样。
车里充斥着血腥气,白布转眼被浸透。伤成那样,活不成了。方稚心里想着,却没敢开口,只听到霍熙安慰了霍皎两句,又唤他名字:“方稚,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方稚挨到霍熙另一侧跪下,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话:“方稚,答应我一件事。”
他用力握住方稚的手,方稚心道这人都要死了,若是不应允怕要死不瞑目,便点了头:“殿下请说,方稚必在所不辞。”
“我只有皎皎……这一个妹妹了……我把她……交托给你……”
“皎皎是公主……”方稚一惊,到底也年幼,沉不住气,叫了霍皎小名,又偷看她一眼,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是可怜。
“你听我说!此去兆京,必是虎穴龙潭,若我不在,皎皎年幼,无人可依,况我母妃谢氏一族也须要皇子在宫中为附,所以,霍熙死不得!”他话说得有些急,像回光返照最后那口气,“方稚,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当得好霍熙,我把皎皎,把谢氏一门交给你,如果你有足够的胆识,未来的荣华富贵就是我给你的酬金,替我……照顾好皎皎……”
方稚怔住,心脏骤然紧缩。霍皎年幼,这方话似懂非懂,却已心生不祥,扑到霍熙身上哭成泪人:“我不要别人做我皇兄,我只要皇兄,皇兄说过要照顾皎皎……”
“答应我!方稚,我知你有野心,我给你机会,从往后,你就是霍熙,替我回宫!”霍熙手掌抚上霍皎后脑,猩红的眼珠却瞪着方稚几乎离眶。
“我……好……我是霍熙……”方稚方寸大乱,只知先应承他。
霍熙点点头,声音弱下来,又对着幼妹道:“皎皎,记住了,以后,没有方稚,他就是你皇兄霍熙。回了兆京,进了宫,你得听他的话。进京之后,会有人教你们该怎么做……皎皎,母妃一族你的性命,便在你二人手中,记住我的话!”
霍皎泣不成声,霍熙拼着最后这口气逼得方稚点头,如今已无余力,目光渐渐涣散,只残留着一口气嘱咐:“方稚,抵京前把那车夫杀掉,把我埋了……”
声音渐渐小下去,再无气息。霍皎一声凄厉“皇兄”,哭倒在霍熙身上。
方稚看着霍皎,心乱如麻。
这一年,霍皎七岁,未改姓“谢”;方稚十岁,成为大安皇子霍熙。
世间再无方稚。
深宫四年,步步为营、生死扶持,终逃不过野心权斗。他窃国为帝,她遁世而避,死生不复再见。
第115章临别
接下去几天,秦却都没空。
春闱结束,沈浩文回来,紧接着就是沈芳龄的过大礼,杜家也算京中高门,礼节做得周全,请了四位全福之人约同媒人,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敲打而来,排场铺得老大。
宋氏与邱清露负责接待杜家的人,秦则前前后后忙碌府中应对礼仪并宴请等事。一天忙下来,累得秦腰酸背疼,刚回院就听两个小丫鬟和青纹嚼耳根,说起沈芳龄和沈芳华的亲事。
“今儿杜家可给三姑娘长脸,我瞧三姑娘那笑都快咧到耳朵了,听说杜家那位公子生得也好,三姑娘那么个脾气,不想福气竟这么好。”
“可不是。可怜我们四姑娘总被三姑娘压着,今天在老太太院里,二太太与三姑娘没少嘲笑咱们四姑娘和段公子的婚事,真叫人不痛快。”
两个小丫鬟闲扯着,青纹刚想接话,眼角余光看到廊下身影,忙肃脸起身:“夫人。”
天色已暗,秦自灯下走来,面色如常,只略颌首便带秋璃进了屋。
对她而言,沈芳龄越快嫁出去她越开心,家里有这么个不长心又爱闹腾的小姑子并非好事,不管沈芳龄嫁谁,反正出去了就好。只不过宋氏大抵又会借沈芳龄的婚事出现在众人眼前,恐怕还指着这事翻身,想想也怪烦人的。
“秋璃,你让奉嫂煮锅羊肉,再拾两盒果子,拿两坛好酒,明天送去云庐。我这忙得脚不沾地,把春闱都给忘了。如今春闱结束,宁哥哥也该回去,送点酒菜慰劳一下他,权当我这做妹妹的心意了。”秦想着,又同秋璃说起另一事来。
“那段公子呢?”秋璃问她。
“段公子自有四妹妹操心,你还怕他短了吃食不成?”秦打趣她。
秋璃“嗤嗤”笑了,一边替她摘耳,一边道:“四姑娘也嫁出去了,夫人才算真正能歇歇。”二人正聊着,蝉枝忽来禀事。
“夫人,按您交代的,我去找夏茉打听过二老爷的行踪。”
秦坐正身体,面上笑容一:“说吧。”
当初无意间放到二房的人,今天终于派上些用场。
“夏茉说这半年来二老爷确曾在暗中频繁接触雁歌姐姐,似乎有意她进房纳为妾室,不过老太太曾放出风来,绝计不会让雁歌嫁给家里几位爷为妾,所以目前为止二老爷还没敢向老太太要人。”蝉枝低声道。
雁歌是沈老太太身边最贴身的丫鬟,其重要程度仅次于徐嬷嬷,手里握着老太太的库房钥匙,对老太太的事十分熟悉。
如果田契不是从老太太手上流出去,那就只可能是有人偷走田契。
“二老爷还常常往雁歌姐姐家里跑,送些尺头首饰过去,好些人都看到雁歌姐姐的老子娘陪着笑送二老爷出来,外头都传二老爷看中雁歌姐姐。”蝉枝又道。
秦解下手镯,思忖出声:“嗯……”
“另外夏茉说了,二老爷与二太太如今关系非常差,二老爷几乎不去二太太屋里,都在几个姨娘屋里宿着。前两月两人还大吵一顿,听说是二老爷管二太太伸手要钱,二太太一文钱都不肯给。”蝉枝继续说着。
秦却是清楚二叔沈从海的钱银状态,沈浩初离开前肃清沈家,就已将沈从海在外的情况查个底朝天。沈从海在外头本就喜欢挥霍,年前又染上赌石的嗜好,跟着几个玉石商人瞎混。据崔乙查探的消息,沈从海因为赌石已经欠下大笔银两,被几个玉石商联名追债,时间就刚好是他向宋氏伸手讨钱的那会。这事二房没人敢告诉老太太,怕老太太知道了动怒,一直都还瞒着,以为瞒得滴水不露,岂料早都在人眼皮下了。
“行了,我晓得了。”秦听完蝉枝所言,便要遣她下去,却见她脚步犹豫,就又问道,“怎么?还有事?”
“夫人,夏茉托我带两句话给您。她说她后悔离了您,后悔当初没听您的教诲,如今在那边院里每日担惊受怕,生不如死。她也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只是夜夜都记起夫人从前恩情,还有蘅园姐妹,每常思至泪下,如今只盼夫人身体康健,万事顺心,便余愿足矣。”
秦正从秋璃手里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