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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除了无知觉倾泻的泪水,一道道爬过脸颊,像春夏疯长的野草。
“怎么哭了?哪儿疼?”他的声音有些急,汗水沁出额头,苍白的脸上泛上些微红晕,不再是先前玉石般的从容模样。
她仍不说话,抿着唇,耸着肩头,任他拾起自己的手,细细看她掌心被砂砾划破的伤口与指尖尚未痊愈的伤,再由着他低头,哄孩子般往她掌中吹气。秦觉这情景像梦,像一个做了很多遍的梦,他也这样擎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吹。
“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害怕,如果是梦,能不能别醒。
“不是做梦。”沈浩初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她手上沾的泥沙便蹭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你摸摸看……”
秦哽噎着,缓缓抚过他的眉骨、眼眸、脸颊,颤巍巍道:“他们都说你死了,回不来了,要给你治丧,我不相信,把灵堂砸了,带着人到广泽,可是广泽被泥石淹没,我还是不信,就挖啊挖啊……我想带你回家……可我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小儿……”沈浩初忽然失语,饶是他两世为人,心志坚于常人,此刻也不禁动容,她寥寥数语的描述,说尽数月相思与惊魂,他无法相像她都经历了什么,只是刺骨的疼,疼得眼眶酸涩发红。
那一世尝遍药辛与宿疾折磨都没落过的泪,在她磅沱的泪水之下,竟有溃决的迹象。
“我哪也不去,回来找你了。”他也伸手,先用指腹拭她面上泪痕,可那泪水如雨,怎么也拭不完,他便改用自己素净的袖口按她面颊。
他的小姑娘瘦了许多,眉削骨立,往日丰润消减,眉间眼梢刻上风尘之色,倦怠,却又坚定,再不是从前不谙世事的天真。他曾期盼着她成长,但她真的成长了,他方觉痛。
“真的是你?沈浩初?”她还是不敢相信,生怕一不小心,他会消失。
她受够了每晚睡下时见到他模糊的容颜,睁眼却连衣袂都碰不着,希望与绝望交替煎熬。
“是我!”沈浩初点头。
秦忽朝前一扑,撞进他怀中。沈浩初没能稳住身形,与她一道跌坐在地上,任她抱着自己的腰纵声哭泣。泪水浸湿他的衣襟,蹭到他的脖颈,潮湿了他的心。
他没再劝止她的哭泣,由她发泄,只是回抱着她,将人紧紧束在胸口,贴着心脏,以心跳感受她绵绵如雨的情意。
哭了半晌,她才抬头,抽噎道:“沈浩初,你瘦了,也黑了。”
“你不在我身边,如何不瘦不黑?怎么?嫌弃我变丑了?”他拥着她绵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温软,真实而安心。
“你还活着,真好!”秦却只感慨,复又气恼,“沈浩初你混蛋,到底去了哪里?竟然一个口信也不带给我!”
说着她往他胸口推了一把,没能把人推开,却换来他的闷哼。
他眯了一边眼睛,蹙眉道:“不是我不带,是从四月起,信在清州就送不出了。”
秦马上就察觉不对,从他腿间坐直身体,探手掀他衣襟:“你是不是受伤了?”沈浩初不妨她此举,衣襟被扯松,露出坚实胸膛与白色绷带,她大眼一睁,还没说话就被他哭笑不得地按住手。
“你一个姑娘家,就算我是你男人,你光天化日脱我衣裳,也不好吧?”他脸上的红晕扩大一些。
“你还记得你是我男人啊?”她反驳他,手上动作没停,“快给我瞧瞧。”
“是受了点伤,已经无碍……别看了……”她还是不依不饶,沈浩初没办法,“等回去,回去了给你看……”
衣襟已经松开,秦瞧见里头绷带缠的面积很大,隐约还有红色透出,哪肯等到回去,非要看个空间。沈浩初额上的汗珠越发密集,顺着脸颊滑下,哪还有温润如玉的模样,头发丝儿也被她闹得散落几缕,他无可奈何,在衣襟被彻底扯开前,他只得用另一种方法制止了她。
软凉的唇贴来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秦眨了下眼,感受着暌违已久的温存,抓着他衣襟的手僵止。
摩挲着她绵软湿糯的唇,唇瓣上淡淡的咸味,是泪水的味道,他忍不住用舌尖轻轻舔,片刻,她安静下来。他离开她的唇,却见她水润的眼眸迷茫,脸上挂着羞红,唇微张,薄息轻吐,勾着引着诱人深陷。
沈浩初喉间发出低低叹息,复又狠狠吻下去,不再克制压抑,温柔化作滔天火焰,他思之念之已久,足够焚净理智。
唇舌相缠,他咬着她的唇,又探进她口中,只将那软糯小舌反复挑弄细吮,直到空气消失殆尽抵死缠绵。
何寄将马牵到河畔喂草喂水后,便去了村中采买干粮。
村口卖糖糕的老人已开摊,卖的是早市,糖糕都是新蒸出来的,冒着丝丝热气,甜甜的香味钻入鼻尖,他驻足片刻,走到摊前问老人要了一块。
看老人利索的切下糖糕,他又觉得太小,便道:“再加一块。”
“好咧。”老人又再切一块,用荷叶托起,问他,“可够。”
“够了。”何寄方露出丝笑来。
秦连日来眉头不展,也不思饮食,他就昨日见她吃到这糖糕时,面上似乎有丝松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只能拿这糖糕安慰讨好她,以解她的悲苦。
纵然只有一丝慰藉,也是好的。
付了钱,他接过老人以荷叶包好、红线扎紧的糖糕,又买了些干粮,便往回走。回到马车外时,秋璃正巧下车倒水,他没瞧见秦,便问:“你家夫人呢?”
“去井边汲水了,不过已经去了好一阵子,怎还不回?”秋璃张望一番,发现秦不在,掐了掐时间,觉得她去得太久。
“我去看看。”何寄眉头一蹙,拎着糖糕就往井边走去。
井外路上停着匹马,也没拴,摇着尾吃草,他眉头蹙得更紧,加快脚步往里走。荒草虽高,却遮不到他的眼,才走了十多步,他便瞧见井旁的人。
被阳光灼得微眯的眸陡然间全睁,胸膛似有只利爪伸入,把心挖得鲜血淋漓……
突如其来的缠绵景象让他窒息,喘不上气。
秦跪在地上,仰着头,侧脸在阳光之下轮廓分明,额头饱满,鼻尖圆润,只那唇,被另一人噙于口中,反反复复地吻,腰也叫人搂着,乖顺温柔,一身的妩媚随阳光绽放。
吻她那人,有他上辈子的脸,他曾经憎恨,如今却恨不得回去。
沈浩初活着回来了。
秦等到她所坚持的人,可他……却在瞬间失去所有,亦或他从未获得,不过抱着渺茫的希望,可即使再渺茫,破碎时也叫他痛彻心扉。
以至于,嫉妒成疯。
站在荒草间看了许久,他方满眼猩红地转身,手里的糖糕不知何时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