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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能在这里过活,可比在长春院强上百倍,在这里我们只要服侍东家一个人,而且每年他也不过来上那么三五次,还有工钱可拿,东家还答应,等我们将来到了年岁,便把卖身契还给我们,并且去官府帮我们削了贱籍,做个良民,以后成家立业,也都是有指望的。”
穆云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对陈鹤轩的印象,也有点改观。
安小北又从怀里拿出一枚翠玉扳指,满脸幸福地说:“东家对我们很好的,每次来望城县都会给我们带礼物,这次是四个扳指,这个就算拿到当铺去,也值二三两银子呢。”
穆云翼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认为好就好吧。”
临近中午,茶楼里的客人逐渐多起来,几个相熟的大主顾里,范举人是先来的,看见穆云翼抄诗,顿时惊叹不已,拿起来反复端详:“云翼啊,你这字写得可了不得啊,我从五岁开始读书,到今年已经五十余载,日日笔不离手,写出来跟你这一个一比,就真成了鸡挠狗扒的了!”
穆云翼心中也有点小得意:“范老爷过誉了,小子能识得几个字,可不敢跟举人老爷比。”
“唉,惭愧啊,惭愧。”他把穆云翼写过的书页拿过来挨个看,每看过一篇就赞叹一声。
很快赵员外他们也来了,范举人便拿着穆云翼的字给他们看,这几个也是惊为天人:“从那荷包的字上,我们便看出云翼的字差不了,却没想到好到这般地步!”
几个人每人拿着几页纸,在那里观赏赞叹,门外陈鹤轩带着两个小厮进来:“什么事呢,竟然这么热闹!”
赵员外和邱掌柜几个与他也都是认得的,相互打了招呼,然后把穆云翼的字拿过去给他看:“云翼不光书说得好,有写得这样一手好字,真真是难得了。”
陈鹤轩接过去看了看,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低头在喜童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喜童点头出去,不多时回来,手里拿了一副折扇,陈鹤轩拿着折扇来到穆云翼面前:“云翼,没想到你竟然写得这样一首好字!这扇子是我堂兄从京城里给我带来的,俱是上好的牙骨,请名匠雕了龟鹤千年的图案,还未提字,原本想请铁岭那边一位书法名家来写,今日看了你写的字,比他的还好十倍!还请云翼莫辞劳苦,帮我题上一首吧!”
他是大老板,况且也算是正当理由,穆云翼不好拒绝,而且对自己的字也确实有信心,推辞了几次之后便应下了:“东家要在上面写什么?”
陈鹤轩道:“不拘诗词曲令,云翼看着什么好,随便题上一首便可。”
穆云翼想了想:“东家喜欢什么题目的?”
陈鹤轩眉目含情地笑着说:“我是个多情的,云翼能写一首情诗是最好不过了。”
穆云翼略盘算了下:“好,就写一首有情的!”他把折扇打开,蘸饱了浓墨,在上面写下了纳兰容若的《木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只写了前面两句,便惊住了周围一大票人,等写到后面,陈鹤轩已然愣住了,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几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生若只……”仿佛着了魔一般。
“好!好啊!”范举人最先击掌,“云翼,你这词可真绝妙到了极点了!”
穆云翼题上一行小字:穆云翼赠东家鹤轩于望城悦然楼。甲子年甲戌月甲辰日。
小心地吹干了墨迹,然后捧给陈鹤轩:“东家,怎么样?没有玷污了你这宝扇吧?”
陈鹤轩叹气道:“和你这诗这字一比,我这扇子变成了糟糠一样的俗物了,没想到云翼你年纪不大,竟然有这样的性情文才,我昨日真的是猪油蒙了心肝了,还请你千万不要厌恶我才好。”
穆云翼心说你是我东家,你不记恨我给我小鞋穿,我就高念阿弥陀佛了,连声谦逊几句表示自己不在意。
赵员外上下打量穆云翼,始终觉得他年纪太小,不该写出这样情感的诗来:“云翼这字好,诗更好!我这辈子也是爱字爱画之人,见了好字好画就走不动道,不论多少钱,非得弄到手不可,云翼,说不得今天我要厚着脸皮,向你求一副墨宝了!要不然今天我这觉也睡不好。”
穆云翼爽朗地笑:“我这算什么墨宝!员外想要,我只管写了便是。”
“且慢!好字非得好笔、好墨、好纸、好砚不可,否则便玷污了才情!”赵员外把小厮叫过来,让他跑回赵府,不多一会,就捧了一套笔墨纸砚回来,“这笔是最好的湖州羊毫,这墨是最好的徽州油烟墨,还有砚台、宣纸,云翼可用它来写。”
穆云翼拿起大笔在手里掂了掂:“我好久都不曾写这么大的字了,恐怕浪了好纸好墨。”
赵员外只说不妨,让他落笔,穆云翼又问他想要什么题目,赵员外说:“你这几天讲的三国便好,不如以三国为题,为我写上一幅。”
穆云翼想了一会,陈鹤轩已经亲手将墨磨好,穆云翼挥毫落笔,一气呵成,写的是杨慎的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妙!妙啊!”范举人激动得尖叫一起,状若疯癫,“今日能得见这样一首绝妙好辞,真真是不枉此生啊!”
赵员外也激动不已,用颤抖的双手把纸捧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回去我就让人裱起来,传给子孙后代!”
陈鹤轩在旁边看得再次愣住,心中暗想:先前看这人写出那样的句子,还道他与自己一样,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以后可引为知己,如今看了这首词,豪迈壮阔,远超世间须眉丈夫,这等心胸,自己却是远远不如了。
赵员外得了字,欢天喜地让两个仆人小心地捧回家去,等他听完了书亲手装裱,并跟穆云翼说:“这样的字,这样的词,我若说给钱,倒真是凭白玷污了,云翼的风骨我也是知道的,我已经让人回家去取前年所得的那套文房四宝,当时花了我近千两银子才拿到手,这回就送给云翼,只希望云翼以后再写诗词时候,用上好墨好笔,方才不辜负你这文!”
我宁愿你给我十两二十两的银子来的!穆云翼心里呐喊着,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君子不夺人之爱,员外得这东西时候,颇不容易,想必宝贝得很,而且又是如此贵重,我如何能要”
赵员外把大手一挥:“我家里藏的笔墨少说也有两间屋子,留在我手里也只是摆设,给了你才是适得其所,云翼莫要推辞了!”
第25章求学
接连在城里住了五个夜晚,牛老大才又开始进城送柴,穆云翼也终于能够回家了。
这日又赶上十日一轮的休假,穆云翼又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因回去要继续抄诗,便另买了一套笔墨砚台放在百宝囊里背着,最后又买了一坛烧酒给牛大叔。
冬季天短,回家之后已经是全黑了,高以纯和高以清算计好了他休假的日子,又提前去问了牛大叔是否进城,早早就忙活上了,屋子里烧得热气腾腾,大锅里整了大米干饭,小锅里是腊肉炖干菜,都是在村里买的,豇豆干、芸豆干、茄子干一类,秋天晒了,留着冬天吃的,高以清在哥哥的指挥下,先煮得熟了,然后再用肉来炖,蒸出满屋香味,直往外涌。
“元宝哥哥!”刚一开门,高以清就扑上来了,“元宝哥哥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穆云翼抱着他,端详了下,“小五长得胖点了,也更白净了,这几天养的不错。哟,这做的什么呀,离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是腊肉炖干菜,我哥教我做的,待会就能吃了!”高以清帮穆云翼拎包进屋。
“以纯哥!腿好点没?”穆云翼走进里屋。
“好多了,好多了,现在已经可以轻轻地活动了。”
“能活动了?”
“恩,其实原本也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姜大师不是也说嘛没有完全断掉,现在已经可以这样活动了。”他把被子揭开,把腿抬起来,缓缓地弯折伸展小腿,“我估计过完年就能下地了。”
“这个可马虎不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非得养足一百天才好,否则一旦再断了……”
“我知道。”高以纯笑呵呵地说,“我会多加小心的,要不然再伤着,还得花更多的钱,要是彻底瘫了,以后就更加没指望了,这笔账我还能算得清。”
高以清把事先烧好,又放在锅盖上保温的热水端过来,穆云翼洗了头脸手脚,然后摆了炕桌,开始吃饭,那菜炖得好,虽然调料有限,但是火候看得准,各种干菜都煮得恰到好处,既没有稀烂,也不会塞牙,而肉汤也熬到了时候,渗入菜里,吃力来口感、味道都是极好的。
穆云翼吃了两碗干饭,然后捂着被撑起来的胃,躺在炕头上惬意地哼哼:“这饭做的可真好吃,比醉仙楼的大师傅做得都好。”
高以清笑着:“等以后我哥腿好了,让他亲手做给你吃,比我这还要好吃十倍!”
吃过晚饭,穆云翼又问起两人功课,先让他们俩依次把教过的地方背诵一遍,再把三字经拿过来,随便指出字来让他们认,高以纯的记忆力是相当好的,所有教过的字全都认得,高以清有三个没认出来,很是懊恼:“明明先前已经记下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穆云翼拿出柜上用槐树枝做的教鞭,打了高以清三下手心:“这三个字我给你记着,下次再考,认不出别的也还罢了,认不出这三个,每个字打三下手心,以后再认不出,就打九下,第四次再认不出,就打八十一下!”
高以清连忙保证:“元宝哥放心吧,我肯定能认出来的!”
穆云翼又给他俩讲了一页,熟读之后,让他们背诵,他则拿出笔墨来抄唐诗。
两人如今已经学了几百个字,对笔划结构等规律已经逐渐掌握,因此认字也快,不多时就都能背诵出来,穆云翼随便拿出一个来,也能认得:“还不错,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再复习。”正事办完,他指着炕角的针线笸箩问,“这个是哪来的?”
高以纯略微犹豫便说了:“我成天在炕上干坐着也是烦心,你教的字也都认得了,正好老姑回来,我就求着她教我做些针线活。”他从笸箩里拿出一双还没纳完的鞋底子,“我寻思咱们家没有女人,你又只会刺绣,这裁剪上的活也没人干,就跟着老姑学了,也省得一笔开销。”
看着他略带忐忑的样子,穆云翼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你愿意学就学吧,我又不会说你,其实上次如果你坚持要学刺绣的话,我也会教给你的。”
高以纯看他不生气,才松了口气:“我第一次做鞋,先给自己做一双,等以后手熟了,再给你和小五做。”说着又让高以清把地上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双黑布小靴子,“这个是老姑特地给你做的,按照你那个鹿皮靴的尺寸略大了一点,你看看合脚不。”
穆云翼接过靴子看了看:“你老姑怎么会主动给我做靴子?”
高以纯说:“老姑想要让他们家墨香来跟我和小五学字,都已经来了三天了,白天连小马哥和村里另外两个孩子,我和小五按照你教我们的教他们。”
高以清手舞足蹈地说:“他们都笨死了,尤其是银锁,总念错。”
“这倒奇了,你们家大房二房都是读书的,她怎么不让儿子跟高以正他们学?”
高以纯给他解释:“自古以来,就没有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常住的礼,虽说我奶偏向老姑,在这件事上也是气短,单是养着他们娘俩,已经不知道被大嫂子和四婶子说了多少闲话了,是绝不可能再拿出钱来供墨香读书的,大哥和二哥自然也不会管他,老姑又是个要强的,一心惦记着让墨香像老姑父那样考功名,筹划了几年都没有指望,这回赶上咱们这回事,自然是要努力争取的。那天带着墨香过来说这事,我就答应了。”
穆云翼沉吟着说:“别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们家的亲戚……”
高以纯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家的亲戚都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老姑跟他们不一样,墨香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又跟老姑提前把话都说明白了,上房屋里若是有谁不满,也由着她顶着,不能闹到这屋里来。”
穆云翼打了个哈欠:“你心里有数就好,横竖我只教你们俩。”
第二日吃罢了早饭,把炕烧暖,穆云翼拿过书本开始教两人往下学,刚读诵了两遍,几个学生就来了,头一个是邻家的马乐,背着一口袋炒熟了的花生:“我娘知道元宝今天回来,昨晚特地炒了花生让我带来。”
然后是高学红的孩子墨香,他大名叫做游鸣誉,今年才八岁,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带着三分畏怯,七分腼腆,不时地偷偷打量穆云翼。
虽然同在一个院子住着,高学红也怕穆云翼生厌,毕竟从高老太太和几位兄嫂侄媳妇口中听来,这个穆云翼是个极不好惹,又心狠手毒的,本来还想错开穆云翼回来的日子,只跟高以纯兄弟学,又怕落下了进度儿子跟不上,而且一个大院住着,也不能总避着,便等马乐进院之后,让儿子拿了自己做的络子香囊过来,事先一再叮嘱:“千万不要招惹那小煞星,他骂你,你也只当没听见,他打你,能忍也就忍了,跟着你三哥把书读好是正经。”
另外还有两个高以清的小朋友,年龄相仿,是堂兄弟,都姓计,一个叫金锁,一个叫银锁。两人来时,身上也背着东西,一个是一大坨冻豆腐,一个是一口袋干菜。
昨天晚上在被窝里,跟高以纯说教人读书的事,高以纯就跟他说过,村里人淳朴,都知道读书好,识字有用,但都读不起,村里也没有个私塾,因此能有个地方学字,是极难得的,大家也都知道要读书得给先生一些束,因此都尽可能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些东西送来。
穆云翼原本还有点心小孩子吵闹烦人,等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有些鼻子发酸了。
马乐和墨香还好,离这屋里近,身上穿着的衣裳虽然有几块布丁,但也都拾得干净利索。
那金锁和银锁两个就惨了,穿的衣服轻飘飘的,里头没有二两棉花,脑袋上胡乱用一块旧布缠了当帽子,鞋子虽说是棉的,但也单薄得可以,没有穿袜子,里头塞满了干草,而且一看就不合脚,灌了一鞋窠雪,融化了之后再度结冰,看得人惨不忍睹,进屋的时候,手脚都冻木了,小脸蛋通红通红的,不住地抽着鼻涕:“我爷爷听说元宝哥今天回来,特地让我们拿了冻豆腐和干菜来,说是给元宝哥尝尝鲜。”俩人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地看着湿烂肮脏的鞋子,不敢抬头。
“快把鞋都脱了!”穆云翼赶紧下地,把冻豆腐拿起来掂了掂,怕不下有四五斤重,难为这孩子在大雪天里,一步一滑地给背过来。
两人听见穆云翼让他们脱邪,顿时感觉脸上发烧,以为是嫌弃他俩把屋地弄脏了:“不用脱了,我们就在门口听着就行。”
“在门口听什么!再说虽然外屋也烧火了,这脚底下也冷,快把鞋脱了。”穆云翼把干菜从口袋里拿出来跟自己家的放在一起,又找了个空坛子,把冻豆腐用刀背敲碎了放进去。
第26章午饭
如今在上清河村,穆云翼可是真正的凶名在外,虽然说他自己不承认是高家人,但毕竟已经是上了高家的户籍的,高老太太便是他法律上的祖母,他骂祖母是老寡妇,跟四叔动刀子,又用棍子把大嫂一通敲,还在房门上倒挂杀人刀,村里人都传高家人倒霉,捡回来一个小煞星,除了邻家的老马家和牛老大两户,再没有愿意搭理穆云翼的。
若非高以纯过去人缘好,根本没人敢跟他产生瓜葛,金锁和银锁出来时,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遇到啥事,只跟以纯哥说,千万莫惹小煞星,被骂了不许还口,被打了也莫要还手,只把书学到手,若是他敢动刀子就赶紧跑。
在两个孩子心里,穆云翼堪比小时候总被家长拿来吓人的黑山老妖,听他一个在让自己脱鞋,兄弟俩不敢不听,指得把鞋子脱了,光着脚在地上站着。
穆云翼让高以清打水:“弄点热水他们他们烫一烫,待会外边衣裳也都脱了,洗干净了上炕头暖和去。”他把兄弟俩的鞋子捡起来,把鞋窠里湿乎乎的草都掏出来扔进灶膛里烧了,让后放在锅台上烤着。
进屋之后兄弟俩已经洗完了,外边的棉衣都脱了,穆云翼让他们上炕,两人还不敢,畏畏缩缩的,穆云翼不耐烦:“到了这里就得听我的,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人吓得脸都白了,只好上炕,高以纯拿被子给他们捂上。
穆云翼本来想把带回来的茶叶沏了,转念一想,小孩子未必喜欢,就把这次回来买的红糖拿出来,用热水泡了三大碗,金锁银锁兄弟一碗,高以清和墨香一碗,高以纯和马乐一碗。
那兄弟俩虽说被冻得狠了,但农村孩子都很皮实,先用热水烫了脚,又到热炕头上喝了红糖水,很快就缓过劲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流鼻涕了。
穆云翼又磨了墨,坐到炕上:“好了,你们今天都是读书来的,咱们尽可能多学一点是正经,我今天要给以纯哥和小五往下讲,你们就跟着一起听着吧。”
他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俱。青赤黄,及黑白。此五色,目所识。共誊抄了三页,分别发给马乐、墨香,还有计家兄弟,四人俱都喜出望外,如获至宝般地双手接过来,无比虔诚地看着上面的字,小心翼翼,生怕给弄折了。
“这个算是教科书了,今天我打算讲三页,上午讲两页,下午讲一页,用完了你们都带回家去,闲时拿出来复习用,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们讲课,也会给你们抄一份,时间久了,你们也能凑成小半本了。好了现在开始讲,喜怒哀乐,爱恶欲,合称为七情,七种情愫,或者七种心情,你们暂时可以这样理解,第一种是喜,大家知道什么是喜么?小五你说,对,高兴,但跟后边的乐有所区别……”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六个小孩子讲解,掰开揉碎讲一遍,然后教他们反复读诵,再讲一遍字的结构组成,然后再读再背。他本来还以为,弄好几个不相干的熊孩子来,肯定调皮捣蛋让人烦死,没想到竟是一个比一个乖巧,而且学起来更是无比用功,穆云翼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如饥似渴地记在心里。
学了半个时辰,穆云翼就让他们歇一会,唠唠嗑,说说话,沏了茶水在桌上,又把炒花生拿出来,给大伙吃喝。
马乐跟穆云翼接触过几次,还不觉什么,墨香和计家兄弟倒是颇感意外,觉得这位小煞星根本就不像家里人说得那么可怕嘛,逐渐地放开了说话,不再像刚来时那么畏缩。
高学红生怕儿子受欺负,尤其穆云翼可是敢动刀的,连大人都敢捅,要是墨香不小心得罪他了,让他砍了可糟了,听大侄媳妇说,现如今四房屋里,那小煞星可是一手遮天,高以纯和高以清都被欺负惨了,若非分家那天他们坚持,房子和地都得让他给霸占去了。在高学红心里,只要能学到东西,儿子挨他几个巴掌也只好忍了,她就担心万一性起,高以纯劝不住,一刀把儿子捅了可就什么都完了。
因此自从计家兄弟进屋之后,她就悄悄地绕到西边园田地里,不顾着没踝深的雪和凛冽的北风,趴在四房西窗户底下听声,外头实在冷得厉害,她蹲一会就得回上房屋里暖合过来,然后不放心再偷偷回来听声,反反复复,折腾了二三十趟,终于确定穆云翼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牲性残暴,见人就砍,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这才放心地回到上房屋里,捧着针线笸箩绣炕屏。她带着儿子住回娘家让人说道,也让哥哥嫂子们不满,因此每个月都要努力多做出一些针线活拿到镇上去卖,把钱交给高老太太,方才能让那些人少些话说。
穆云翼本来想上午讲两页,下午讲一页,没想到六个孩子学习劲头太足,教他们的每个字都跟记父母遗言一样,拼了命地刻在脑子里,一个上午就把五页都学完了,高以纯还要他继续往下教:“甭管记得深不深,你只管教了,回头你去城里,或是再遇上大雪封道,咱们在家里复习,即便哪个字忘了,六个人在一起,总能想起来。”
穆云翼真的是被他们这种学习神给打动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