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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真的,为什么?”邢云弼素来温文尔雅,这大概是第一次听见他声音里真正带上情绪:“林湛,你明知道我在你身上没有什么阴谋,我已经在计划退出中国市场……”
我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吗?”
“什么?”他惊讶。
“那个你为之奋斗的人,是我对吗?”
纪予舟虽然对我失信,但是工作上的事却从不食言,他当初放下狠话,邢云弼退回美国也是时间问题。既然邢云弼不想伤害我以报复纪予舟,又对国内市场没有图谋,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我喜欢数学,就是因为它总是有确切的答案,人生许多问题其实也如此。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他像是在叹息,又仿佛如释重负。
“是你啊。”他坦荡地告诉我:“从高二那年开始,一直就是你,林湛。”
“多谢你。”我又笑起来:“多谢你抬爱。”
“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就好。”邢云弼也笑起来:“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呢?林湛。”
“很抱歉,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我摸摸身边睡着的瑞瑞头发。
“这个手机你以后也不会用了,对吗?”
“是的。”
我早就连杨松给我衣服也全部换掉,留着这手机,也只是为了告别而已,邢云弼的主要势力不在国内,他给的东西没有纪予舟的东西那么危险。
“你知道我会找到你的,林湛。”
“我知道。”我笑着回答:“如果一定要被找到的话,我希望你在纪予舟之前找到我。”
“我尽力。”他也笑起来。
其实离别有很多种,笑着告别,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大概跟各人的重量有关系,在心里分量太重的人,没法轻易拿起,自然也没法笑着放下。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他的声音仍然温柔,却远比以前真诚:“如果当初我先说,结果会不一样吗?”
我懂他意思,我们结识,远比我见到纪予舟要早。
“我想,也许会不一样吧。”
至少你会让十五岁的林湛知道,他被非常优秀的人喜欢着,也许这证明他也一样优秀,也许你会教会他怎样控制年少时的喜欢,而不是被强大的吸引力拖离自己的轨道,成为一颗黯淡无光的小卫星。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杨松会一直在国内,你知道怎么找到他的。照顾好自己,林湛。”
“我会的。”我坦然笑起来:“那再见了,邢云弼。”
“再见。”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拆开,手机卡碾碎,从马桶里冲走。
酒店的洗手间很明亮,是台上盆,我双手撑着台面,安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六岁的林湛,神色疲惫,脸色苍白,仍然是十五岁的眼睛,却不是十五岁的眼神了。
邢云弼说我十五岁的时候眼神傲慢,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努力回想,却总也不记得那个眼神是什么样了。
没关系,总会找回来的。
我和那个卖假证的师兄,美院出来的师兄,两个人想了很久,总算给我起了个还不错的新名字,我再多花点时间,也许能给自己和瑞瑞一个还不错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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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这个城市,是因为这是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沐老头的师父,画过无数次的城市。
当年战乱中,举国内迁,所有高校也跟着一起迁到西南,最终建立西南联大,那时候这座城市真是星光璀璨,树上落片叶子下来,都能砸到两三个后来被写在中国艺术史上的人物。
沐老头说师公当年给他们讲故事,讲他年轻时跟朋友去当了袍子喝酒,回来时三五个人挽着肩,从小巷里一路高歌回来,倒有点魏晋的风采。
只是这城市的雨也太多了。
天天下雨,出不了门,租了个小院子住着,买了饭回来吃,瑞瑞终于不用坐餐椅,很开心,被米线烫了舌头也不哭。
没带多少颜料出来,也不敢去买画具,好在院子里的芭蕉好看,开了窗对着画,画得差也没什么。
只是湿度还是太大了。
每天早上巷子里会有卖花的姑娘经过,脆生生嗓子,每天都把瑞瑞先叫醒,瑞瑞很喜欢这城市,经常穿着我的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院子门口,卖花的姑娘喜欢他,每天送他一朵花,他当宝贝一样拿回来给我画。
他现在每天都很努力地把饭吃干净,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听话,他说因为爸爸没有钱了,不能浪。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要是三个月后纪予舟还没找到这里,就把这院子买下来吧。
其实走之前,我最大的顾虑,是瑞瑞跟着我教育会成问题,小孩子忘性太大,他好不容易养成英语的思维习惯,只要过一两年,一定忘个干净。
现在想想,其实我是陷在那个环境里,连自己的标准被改变了都没察觉。
我和瑞瑞,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拿那个世界的标准来要求他呢。
毕竟,我还从来没有见瑞瑞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心。
希望有一天,我也会笑得这么开心。
第三十七章邻居
雨季还没过,难得有个大晴天,我刚带着瑞瑞吃了早饭,正在看院子里新种下的花,住隔壁院子的廖子墨来了。
“喏,给你买的东西。”他把一个捆得扎扎实实的纸箱往我面前一放:“跑了两个地方才买全的。”
“不是让你在学校附近买吗?”
“去了,有几款老板说没有,让我跑老城街去。”廖子墨起了个风雅名字,对这些却一窍不通,只对瑞瑞有兴趣,伸手去揉他头“儿子,想我没?”
瑞瑞自从知道这个漂亮叔叔不是医生,是法医之后,就对他有点怕怕的,也不敢说不想,怯怯地“嗯”了一声。
廖子墨很满足,直接把瑞瑞拎了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带你吃东西去。”
“他刚吃了饭,你别带他乱跑。”
“行。”
廖子墨其实长得很高,比我还高半个头,身形修长,骨肉停匀,但是大概是因为常年搬重物,十分有力气。我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就站在我们隔壁院子门口吸烟,看着搬家公司往里面搬东西,他头发有点卷,长到扎起来,露出侧脸,非常漂亮的轮廓,眼尾长,一时间雌雄莫辨。
瑞瑞牵着我手,也怔在那里,正在琢磨他性别,搬家公司两个搬运员手一滑,把一个看起来很重的箱子摔下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很轻巧地扛了起来。
“我是新搬来的。”他跟我们打招呼:“廖子墨。”
“沐寒。”
第二次见面,是瑞瑞要吃枇杷,我爬到院子树上去,他就在隔壁院子里,拿着个水管冲地砖,穿